言外之意,就是她和姜迈之间有些私密的话要讲,却都心照不宣,不愿叫她知道。 乔翎稍显委屈地看了看姜迈,又稍显委屈地看了看姨母,最后蔫眉耷眼的说了声“哦”:“那我出去了,你们有事叫我。” 才到门口,公孙姨母就出声了:“等等,你且回来——” 姜迈微露诧异之色。 乔翎却宛若一只过分灵活的青蛙,一步就跳了回去,神情振奋,满脸雀跃:“姨母,我没走远!” 公孙姨母抬手一针扎在她脖颈上,温温柔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偷听。” 姜迈:“……” 乔翎只觉得耳朵里边好像灌进去一阵风,紧接着整个世界都安宁了,眼瞧着姨母的嘴唇张合几下,却一个字都不曾听闻。 她悲愤交加:“姨母,你居然把我扎聋了!” 怎么这样啊!!! 公孙姨母温温柔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薄薄的流露出一点疑惑来:嗯? 乔翎委委屈屈地再度把脸耷拉下去了。 姜迈不忍心了:“您倒也不必如此,我们太太不是那种会偷听的人……” “小心无大错,”公孙姨母身体略微前倾一点,压低声音,正待言语,忽的瞧见什么,不禁为之一惊:“你怎么来了?!” 姜迈心下错愕,扭头去看,却见身后空空,并无来客,正觉不解,回头去看,旁边转动了一下眼珠的老祖额头上已经被敲了一下。 公孙姨母温温柔柔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读唇语,” 乔翎:“……” 姜迈:“……” 公孙姨母从怀里取出一只信封,递过去的同时侧一下头,示意门外:“出去吧。” 乔翎虽听不见,但也读懂了姨母的肢体动作和唇语,垂头丧气的将那只信封接到手里,老老实实出门去了。 到了门外,她随手将信封打开,抽出里边的信纸一瞧开头,不由得面露了然之色——原来是账房先生写给她的。 倒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内容,先前她请人去查淮安侯府的帐,现下有结果了。 纸上记载的是淮安侯府名下的账目支出,尤其是大额款项的进出和具体银票的票号,乔翎一目十行的扫视着,一张,两张,三张……视线落到某一行的票号上,她的目光不由得停留住了。 看起来有些熟悉啊…… 室内只留下姜迈与公孙姨母两人,后者反倒却没有再去诊脉,甚至于连手里的那根银针都收回到针包里边去了。 她语气依旧温柔:“阿翎口称学艺不精,其实并不是。那孩子已经尽得我的真传。叫国公失望了。” 姜迈摇头:“您肯千里迢迢上京,走这一趟,我已经很感激了。” 公孙姨母见他面对生死如此坦然,显然对此结果早有预料,倒真是有些欣赏他了。 她因而多问了一句:“下毒的人……” 姜迈淡淡一笑,只说:“都过去了,请您不要深究此事。” 并不再说别的。 公孙姨母见状,便知道他不愿与人言说的秘密,也不强求,转而又温和问:“那阿翎那边?” 姜迈轻轻说:“您如实告诉她吧。” 他知道,对于公孙姨母的此行,她的怀抱着很大希望的。 姜迈有些抱歉:“真是坏极了,要叫她失望了。” …… 公孙姨母推门出去,便见乔翎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踢石子玩儿。 金子趴在不远处,见门开了,扭头去瞧,乔翎见状,也顺势望了过去。 “姨母!”她精神一振,赶忙迎上前去:“怎么样呀?” 公孙姨母暗叹口气,伸手在她后颈处轻轻一拍,叫她听见,想了想,到底还是拉着她走的更远了一些。 乔翎脸上原本还带着几分理所应当的希冀。 她知道,姨母的医术是很了不得的,且不同于世俗中的那些大夫——别人治不了的病姨母都能治,从前有个老翁甚至于断了气,姨母去瞧了瞧他的脸色,两针扎下去,居然又活过来了! 写信请姨母来的时候,乔翎压根儿没觉得这事儿会不成。 她也替姜迈诊过脉,知道他的体弱多病三成是因为先天不足,剩下的那七成,却是因为中毒所致,她没办法,但是姨母应该有呀! 只是这会儿姨母出来,脸上过于平淡的神情叫她有点害怕,又要拉着她往外边走,乔翎心里边咯噔一下,脸色立时就变了。 她甚至于不敢听下去了。 倘若我继续做个聋子,不也很好? 公孙姨母在这孩子的脸上看见了畏惧,她不由得在心底又叹了口气。 “阿翎,越国公的病灶,我无能为力。” 乔翎怔怔地看着她,毫无预兆的,眼泪就掉出来了。 公孙姨母“哎呀”一声,赶忙掏出手帕来替她擦:“好孩子,你别哭呀。” 乔翎一转身子,别过头去,用手背胡乱的擦眼泪。 她很懊悔,也很自责:“我以为能治好的,所以才跟他说请了姨母来,没想到治不好……我白白给了他希望……” 公孙姨母回想起姜迈知道自己无力医治之后,最先表露出来的却不是失望,而是说,要叫她失望了。 两人的一片赤诚,都没有被辜负。 又何尝不是黯淡结局之前的一点余温呢。 公孙姨母想要规劝一二,正要言语,面前忽的落下了一片阴翳。 她举目去看,却是姜迈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乔翎眼泪汪汪地吸着鼻子,见他过来,赶忙别过脸去。 姜迈轻轻地,柔和地叹了口气。 乔翎简直想要赶紧逃走! 那边姜迈却伸手拉住了她,温和又不容拒绝的叫她转过身来,用手帕替她擦脸:“好端端的,怎么哭啦?” 乔翎本来都快忍住了的,这会儿鼻子却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发酸了。 她哽咽着道:“什么好端端的?一点也不好……” 姜迈见她难过,心里边伤感怜惜之余,居然奇妙的有些欢喜,我们太太也真心实意地为我掉过眼泪! 他没有去提诊脉的事情,耐心地替她擦完脸后,挽着她的手往园中散步,说起从前来:“先前你说,要带我去打鸟,去钓鱼,去湖中泛舟,摘莲蓬,怎么,都不算数了吗?” 乔翎抽着鼻子说:“算的,算的!” 她掉眼泪的时候,是实在伤心,现下真的克制不住情感倾泻的时候,又更觉得懊恼了。 明明最应该,最有资格伤心失意的人是姜迈,怎么最后还要他来哄我呢? 乔翎想到这儿,赶忙抹一把脸,同时迅速振作了精神:“明天就去!” 日光依旧明亮,照得她一双眼睛红红的鼓了起来。 只是依旧很漂亮。 姜迈神情温和,从容如昔:“好。” 只是,他在心里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数月前的那个夜晚来。 有人告诉他:“你会有一位妻子。再过不久,她就要上京了。她是当世唯一一个‘破命之人’。” 妻子。 那时候,姜迈对于这两个字是很漠然的。 倒是对于所谓的“破命之人”有些好奇。 彼时他寿数将近,因为这一点好奇,便决定等一等,再等一等。 好歹见一见她。 现下回想,好奇心真是会害死人的。 最后惹得她这么伤心。 姜迈无声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小郎君啊,要是我在你上京之前死掉就好了。
第84章 当天晚上,乔翎与姜迈作为东道主,留了公孙姨母在温泉庄子里暂住。 那边厢,梁氏夫人听闻亲家那边有亲戚登门,也难免要来出席寒暄,又出言留她多住一些时日。 公孙姨母笑着推拒:“倒不是我不想,而是实在有事在身,早先不在神都也就罢了,现下既到了此处,不免要去衙门里应酬走动一二的。” 梁氏夫人微露讶色:“原来公孙太太身上还有差使?” 乔翎比她还吃惊呢:“姨母,你有官职在身?” 她头一次听说,惊奇极了。 公孙姨母笑眯眯地瞧着她,说:“我也得吃饭呀,总得有个维持生计的地方不是?” 乔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哪个衙门?” 梁氏夫人与姜迈也有些好奇。 公孙姨母问她:“国医院,听说过吗?” 乔翎面露茫然之色,下意识扭头去看姜迈。 后者倒是有些了然,轻声告诉她:“那是天后时期设置的一所院校,意在以神都为榜样,栽培出以一批大夫来,以后派遣到地方乃至于军队当中去,造福百姓,同时也可以降低军队的伤亡率。” 乔翎“哇哦”一声,两眼直冒星星:“姨母,原来你还在国医院里当老师吗?!” 公孙姨母温温柔柔的看着她,轻轻摇头:“偶尔兼职去教教课。” 梁氏夫人心想,乔霸天的亲戚还真是卧虎藏龙呢! 又不由得道:“我倒是同国医院打过几回交道,只是没见过您呢。” 公孙姨母笑道:“我早些年在国医院待的久一些,制度成形之后,就离开了,也难怪夫人不认识我。” 梁氏夫人听得微怔:“制度成形之后……” “哦,”公孙姨母这才告诉她:“我是国医院的创始人之一。” 梁氏夫人肃然起敬:“原来如此!” 乔翎倒是觉得理所应当了。 姨母若是不能在国医院当中占据一席之地,那就说明这国医院其实也不过如此。 只是同时她也难免去想,看起来,南北两派在许多事情上,的确都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呢。 国医院是在天后当政时建成的,天后是北尊的弟子,这显然也是北派的意志辐射。 如若公孙姨母出身中朝,依照她的本领,成为国医院的创始人之一,并不奇怪,可后来她却又往南边去教导自己,公孙宴那家伙还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无疑就是南北两派之间亲密的一大佐证了。 而如若公孙姨母本身就是出身南派,却可以北上在中朝的决议当中充当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同样也能证明南北和睦。 国医院的创建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一直到现在,两边的关系也都维持的不错,这或多或少的说明,当下南北两派之间的关系是比较融洽的,两派的领袖们都心照不宣的有所克制。 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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