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夫人不怎么愿意,见了他便道。 “唐侍卫,你能不能给我找匹空闲的马?” “夫人要自己骑马去宁夏?”那他是能找来的。 但邓如蕴却道,“我要回西安。” 唐佐顿了一顿,抬头就向着自家将军看了过去。 而滕越根本不用说任何话,只重重地哼了一声。 邓如蕴只见唐佐对她目露了歉意,知道出了西安,就只有这个人说了算,她不由地向滕越身后追了过去。 但她跟过去,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来。 邓如蕴不备,一头撞到了他身上,撞进了他怀里。 滕越顺势把人揽了过来,低头看向她,开口却丝毫不松。 “别想着回西安的事,乖乖吃饭跑马睡觉,过几日就到宁夏了。” 邓如蕴:“... ...” 而男人说完便不再搭理她,叫了在此等他的亲兵。 “都吃饭去吧。” 说完又看向邓如蕴,“你也去。” 邓如蕴简直成了他的兵,不,她不是兵,她是俘虏! 她只一时说不通,只能转身去了。 滕越问了唐佐一句。 “沈修呢?” “回将军,沈家有点事,沈修明日赶过来,约莫得两日能追上咱们。” 滕越点头,没说什么。 唐佐也没好再问,沈修是暗卫,替将军做的事,自然同他们不太一样。 驿站里吃得简单些,但唐佐见将军把夫人带过来了,特特让驿站的灶上多备了两道菜来。 一众亲兵侍卫坐在一起,邓如蕴则跟着滕越单独坐了。 饭菜还算可口,但她实在没心思吃饭。 他就这么把她掳走了,剩下身后一堆事岂不全都错乱开来? 邓如蕴只能又试着同滕越商量,但她刚张了张嘴,就听他先开了口。 “你要说什么?再说你多喜欢那个人?” 邓如蕴被他问得一顿,看了他一眼。 见他神色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与委屈地,“又想拿刀扎我心口是吧?” 他说着,忽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来,按在了桌上,刀尖对着他自己。 “你不如直接用这个。” 邓如蕴见状一慌,赶紧把刀尖从他身前拨到了一旁去。 “你别胡闹。” 滕越见她神色先是慌乱,接着第一反应就是把朝向他的刀尖拨开了去。 他不免想到他不甘心地打马回去,还没到门前,就见到她站在那,在人潮尽数散去之后,独自立着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看来。 若他没有不甘心地回头,是不是就错失了她这一眼? 而她,是不是也不似她说得这般,只将一颗心都给了那个人,不曾留给他一点? 滕越默了默,突然开口。 “他叫什么?” 邓如蕴眨了下眼睛,朝着滕越看了两眼,她抿着嘴巴没开口。 男人又问过来。 “也是金州人吧?哪个营的?” 邓如蕴同滕越单独吃饭的隔间里一片安静,而外面聚在一起吃饭的亲兵们,莫名也在此时轻了声响。 邓如蕴也没开口回答。 男人却哼道,“金州卫所就这么大,你是觉得我打听不出来?” 他这话出口,邓如蕴心下就咚咚地快跳了两下。 但她却忽然向他反问了回去。 “将军是要替我,尽快把人找到吗?” 邓如蕴问过去,只见男人脸色都变了。 滕越眉头紧压了下来,一双英眸暗含着幽幽的暗光,又气又恼地盯着她。 他巴不得这辈子都找不到这人才好! 邓如蕴怎么听不出他的心声,她默然无言。 半晌,却又轻声道了一句。 “将军......强求没意思。” 隔间里静谧无声,滕越没有立时回应,他也是一默,待开口时嗓音微哑。 “他若回来了,也正如你这般痴痴地等着,到那时候,我自然不会再强求。” 邓如蕴不知为何,心里泛起杂然五味来,她悄悄向男人看过去,看到他眉眼垂落下来,默然拿起筷子继续吃饭,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来。 邓如蕴无法再言语,呆坐在饭桌前。 但男人却又哼了起来。 “吃饭。不管之后怎样,你现在还是我滕越的妻。” 他似是说给她听,又或是自言自语。 邓如蕴抬头看见,见他又开了口。 “怨侣也是姻缘,既然红线已牵,如何不能强求?” ... ... 吃过饭继续跑马。 邓如蕴已知自己没可能回去了,只能遥遥望着西安的方向兴叹。 入夜后滕越没再让众人夜中跑马,指了不远处的驿站早早地落了脚宿下来。 邓如蕴知道他在考虑她身子吃不消,方才在苍驹背上,她都快吐了。 这会再下马,邓如蕴可没劲再跟他折腾,滕越见她这模样,干脆将她抱下来,横抱在怀中,抱着她回了驿站的客房里。 唐佐跟驿站的人要了几颗药丸来,邓如蕴还想要掰开搓一搓闻一闻,滕越则放进她嘴巴里,直接喂着她服了,又给她喂了点水。 “静坐一会就好了。” 邓如蕴也说不出话来,蔫头巴脑地倚在床头静坐。 男人把衣衫褪了,到隔扇后面清洗身子。 午间下晌日头烈的时候,着实出了不少汗,又同风里的灰土沙尘搅合在一起,令人浑身黏腻,这会儿用水擦了,通身都清爽了起来。 他们下晌吃过了饭,这会倒也不饿,只等着干干净净地睡觉就好。 滕越洗过,便只着了条单裤从隔扇后面走了出来。 他见蕴娘还坐在床边,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想让她呆想不该想的事,叫了她,“要不要也洗洗,洗过了好舒服歇下。” 邓如蕴也想洗,但她却道。 “一个没有随身衣裳的俘虏,清洗了又有什么用?” 她的怨气从伶牙俐齿间飘了出来。 滕越心道她还幽怨生气,自己这临时夫君又找谁去说理? 但她这般怼着他说话,总还是比她说那些扎他心的言语好听一些。 滕越瞥了她一眼,没跟她计较,将自己的干净衣衫拿了出来。 “先穿我的,过几日到了宁夏,让人给你做新的来。” 邓如蕴也觉满身沙尘很是难受,听他这么说,便没再说什么怪话,趁他不注意偷偷看了他一眼,拿着他的衣裳进去清洗了。 可是滕越的身形同她相差十万八千里,邓如蕴洗了好半晌,待滕越连问了三遍“好了没有”,她才慢慢走了出来。 男人坐在桌边吃着冷茶,只见自己的上衣她穿在身上松垮地像个唱戏袍子,而裤子她卷了又卷,还是拖在了地板上,还险些把她绊倒。 男人一整日的气闷,在这一瞬不知怎么散去了大半。 他不禁勾了勾唇角。 而邓如蕴搞不定他的大衣裳。 她想要卷袖子,又想要拉裤脚,一双手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半湿的头发上的水珠也滴滴答答落下。 混乱间,她什么都没拉成不说,系好的腰间裤带突然一松,这条她还没整理好的裤子,哗啦整个落在了地上,她慌乱地要去拉,领口却又从肩头滑了下来。 夜晚细细凉凉的空气,掠过她露在外面的腿与肩。 她就这么穿着他宽大的上衣,上衣松垮地半落在她光滑的肩下,而她露着白皙的双腿站在了他脸前。 整个人像捡了一片阔大树叶的小鸟,在大叶子下越发显得小巧玲珑。 男人的眸光在这一瞬定了一定。 邓如蕴心头尴尬乱跳,他突然起身走了过来,没等她问过去,他俯身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就往床榻的方向走了过去。 邓如蕴脑中空白了一息。 她连忙挣了过来,蹬着腿想从他身上下来,可他手下根本不松。 邓如蕴心下更是乱跳,就在怀疑他要把她压到床上的时候,他把她放到了床边开着的小窗前的桌子上。 他把窗子大开来,夜风鼓鼓地吹了进来。 他拿过一条巾子擦在了她的头发上。 风不算冷,正好能把她半湿漉的头发吹干。 原来他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把她抱到窗边的桌上吹头发而已。 邓如蕴悄然向男人看了过去,见他站在窗边,就这么垂着眼眸给她擦着头发,窗外鼓进来的夜风将他微湿的鬓发也吹了起来,他一言不发。 几声虫鸣间或响起,房中只有他擦拭她湿发的声音应和。 他的手下很轻,没有弄乱她一根头发,邓如蕴回想起了在滕家的时候,那天她刚洗过头发,他就出现在她身后,用一条宽大的巾子将她的长发裹了起来。 那会他发觉她在有意避开他,发了脾气问她究竟,她答不出来,只能扯了她怕他的话来,不想他多少信了些,不敢再跟她强来,闷声闷气地想要给她擦刚洗好的头发,她却不要他动手。 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把玲琅抱了过来,至少玲琅能让他们夫妻之间不要如此僵硬尴尬... ... 今日没有玲琅,也没有西安府所有其他的人与事,只有她与他,在这半路驿站的客房窗下,在这宁静夜晚的鼓鼓风中。 她的头发没有全部湿透,他擦了一阵就干了。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将她又从桌子上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薄薄的被子里。 他则回了身,关上了窗,将桌上最后半杯冷茶一仰头喝了下去。 烛火吹熄,他到了床上来。 他没有穿着衣衫的胸膛此刻滚烫,只烫得邓如蕴的后背都紧了一紧。 可他这时开口,只说了两个字。 “睡吧。” 男人将她团在被中,揽在怀里,她细细的呼吸声绕动在他耳畔。 男人定了定神,又叹了叹气,他搂紧了怀中的人。 怨侣也是姻缘。 至少在那个人回来之前都是。 但那个人不知为何,没想过将她娶进门,反而让她苦苦找了这么久,也不知怎么就舍得这般待她。 那个人也许再不会回来了,而他,或许在日复一日的强求里,能在她眼里有他的一席之地吧。 哪怕,只就是这一席之地,也够了... ... * 接着又跑了两日马,邓如蕴适应了这般跑马的节奏,没再晕眩难捱,反而越往北越清凉,风里虽然有沙尘,可烈烈地吹在身上,爽快清凉。 好像就似某个人之前说的那样,这里的风是直的。 他们一行在山间飞驰,辽阔的空中总有黑鹰时不时飞来。 邓如蕴问滕越的亲兵们,“那黑鹰总跟着咱们做什么?会不会想要趁机扑下来啄我们的马?” 亲兵们听了都笑起来,唐佐同她笑着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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