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那位高人的断言,郭家便出面请国公府过继这孩子,我当时身在常州治匪患,离不开,虽不信这玄学之事,但多一分希望总是好的,便同意了,于是那女孩便在宗祠中改名、行礼,过继到了我与大奶奶名下。但过一年,大奶奶还是病重不治,离世了,我从常州回来奔丧,也是第一次见曦姐儿,那时她已四岁。” 宋胭内心的震惊久久不能平息。 在她印象中,魏曦任性、霸道、高高在上,动不动将嫡长女、元配大奶奶的女儿这些字眼挂在嘴边,看不起她这个续弦,看不起府上庶出的子孙,却万万没想到,她自己竟是过继的。 而且过继的原因,还是为了给郭大奶奶冲喜。 难怪从没听说郭家人来探望她,难怪大太太对这个孙女的态度也是淡淡的,难怪魏祁也是不管不问,原来她与国公府并没有亲近的血缘关系。 她的亲生父亲去世了,母亲兴许是妾室,自身难保,亲哥哥甚至要结束她的性命,她在血脉亲情上无所依托,唯一的依托就是国公府的过继关系,可她的过继和别人不同,魏祁不是那种绝嗣的,他还年轻,他会有自己的亲生儿女,这样无论他、还是大太太,都没有太将她放在心上。 “曦姐儿知道自己是过继的吗?”宋胭问。 魏祁想了想:“应是没人刻意向她提起,但她大约知道吧。” 可想而知,父女二人不曾为这事聊过,甚至没为任何事聊过吧,魏曦也不知在父亲心里自己是什么样的地位,是等同于亲生的女儿,还是毫无关系的一个人。 一瞬间,所有的不喜都消失了,宋胭竟觉得魏曦有些可怜。大约,还有江姨娘是真心待她的,毕竟两人相依为命…… 隔了一会儿,她问:“江姨娘没有孩子?” 魏祁眉眼中极少地露出一丝不悦来,淡声道:“没有,也不会有。”随后他看向她:“除了曦姐儿这个过继的女儿,我没有其他的子女,更没有亲生的孩子,一切只等你的消息。” 这意思,传宗接代的任务都在她身上? 宋胭一下子觉得不开心,低声嘀咕道:“这事说不准,三奶奶先进门,也没有子女。” 魏祁看出她的排斥,温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事慢慢来,并不着急。” 宋胭心中稍有宽慰,绞着手不支声。 回到国公府,魏祁去了景和堂,宋胭回自己院中。 院里那棵碧桃差不多谢了,长出了一片红红的叶子,宋胭看着那茁壮生长的树木,想起那个未曾谋面的郭大奶奶,想起一心维护她、维护这棵碧桃树的魏曦,伫立良久,才进院中。 在西苑累了大半天,回家中便小睡了一下,然后做绣活到入夜,魏祁过来了。 之前为魏曦的事,两人好几天没行夫妻之事,今天说开了,便要继续了。 虽说朱曼曼也没怀孕,她不着急,但又怎能真的不着急?早一日有孩子,便早一日放宽心,晚一日,终究是桩心事。 于是她温婉道:“我让人备水给大爷沐浴?” 魏祁摇头:“我在景和堂沐浴过了,你去吧。” 宋胭便去了。 没一会儿后面的浴房传来哗哗的水声,魏祁脱了鞋,坐到床头。 床头的两个软枕,一个端端正正放在中间,一个多日无人用,已被嫌弃地扔到了一旁,他将那个被扔开的重新拿过来要摆上,低头将中间那个一挪,便看见里面有一本书。 想起上次她的慌乱,他将那书拿了起来,翻开两页。 看着倒不是禁书,而是才子佳人一类的情爱话本,他却是没想到她喜欢看这个。 随便翻了翻,里面讲的是美貌小姐与英俊公子阴差阳错结成良缘的故事,逻辑虽有不通之处,但文辞清丽,著书人笔力倒是不错,正要放下,却看到“擘开花瓣,轻笼慢挨,□□汗湿,春意满怀……”的描述,又往后翻了几页,又是一段话:“未开桃蕊,怎禁他浪蝶深偷;半折花心,忍不住狂蜂恣采……” 宋胭从浴房出来,略略擦了擦沾湿水的发稍,一扭头,就见到魏祁拿着本书在看,正是她床头放的那本书。 想起这书的内容,她顿时大惊,急忙就冲上前去将那书一把夺回拽在手里,脸上早已红透,急忙解释道:“这个……是人家硬塞的……我还没仔细看。” 魏祁知道她是窘迫了,却忍不住起了玩笑之意,反问她:“没看你紧张什么?” 看他这样子便是已经看到了那些片断,宋胭脸上更红了,结巴道:“我……我也不知他这本写得这么……上一本不是这样的……不对,其它都不这样。” 这意思,她看的着实不少。 魏祁又觉好笑。 宋胭却更着急了,恨不得指天发誓:“别的书真不这样,就这本……” 魏祁不逗她了,回道:“你想看便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人写得倒并不粗俗。” 宋胭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但也确实没想到他并不反对,只仍是羞窘,小声道:“不是刻意买的这本……” 说着连忙当着他的面将那书塞到了屋中箱子里。 塞完书,她到床边来,正要上床,想起灯没熄,便又回去将灯熄了,待目光适应黑暗,才到床上来。魏祁往里挪了挪,给她让出了位置。 然后问她:“你爷爷父亲许你看闲书?” 在他印象里,宋家爷爷自诩清流,是很古板顽固的。 宋胭低声回:“他们不知道,我都是偷偷看的,我哥知道,他和我一起看,他有很多避开他们的法子。” 魏祁在她上方发出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在黑夜里逐渐散去,待它散去,四周便是安静一片。 她能依稀看到他的影子慢慢凑近过来,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他吻过来,仍然轻慢,却久久不曾离去,过了一会儿,抵开她齿关,碰到唇舌。 他们还不曾这样过,一切都让她很陌生,不知怎么样才好,这时她想起那书上有一段,讲的是个风流妇人,说她丈夫先天不足又木讷,实在是没意思,情郎却好,细致温柔,每每让她心痒难耐,欲罢不能,所以她爱极了那货郎相好,烦透了自己那没用的丈夫,巴不得他早死了好。 她看时就想,这事能多有意思呢?不都是那样么,又不是次次都像第一次那么疼,有的时候也还有一点点意思……总之再怎么样,也不能因为这就红杏出墙,然后咒丈夫去死吧。 但今日,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明白风流妇人的意思了,当他埋首在她身前时,她只觉气息不稳,战栗连连,也有那么点心痒的感觉,想快一点…… 今夜他来得早,却仍在以前同样的时候结束,随后他去燃灯,而她则在床上平复气息,不敢去望他。 待他去了浴房,好一会儿她才起身,将散落在一旁的衣服重新穿上。 这一穿,便见到床上有一瘫湿印。 她愣了半天才意识到那是什么,顿时羞窘不已,立刻下床来拿了干净床单换上,魏祁出来时,她刚铺完床单,才抱起旧床单,转头就看见他。 于是她不争气地脸红了,拢了拢怀中的床单,低着头就快步进了浴房。 魏祁弯了弯唇角,自己去次间书桌上拿了本书来,然后上床翻看。 半天宋胭才出来,重新换了寝衣,见他在看书,也就没有去熄灯。 他向来睡在靠外侧,她在里侧,从床尾过去,到他身侧时,瞥见他看那一页的题目,叫什么“言兵事疏”,一看就很正经。 宋胭脸又红了些。
第19章 她在旁边坐了坐,然后道:“大爷看书么?我先睡了。” 魏祁侧过头看她一眼,见到她下唇的深色咬痕,伸手将她下巴扶了过来,仔细看了看,低低道:“以后别咬唇了,都快咬破皮了。” 她无话可说,却听他继续道:“叫出来也无妨。” 她本就泛红的脸更加滚烫,低头就滑进了被子,背对他,半捂了脸假装睡去。 他似发出了阵轻笑,她更加往被子里缩了缩,直到听见他翻书的声音才慢慢放松下来。 隔天宋胭将之前绣好的扇子给婆婆送去,又去魏曦与江姨娘的院子,一是给她送扇子,二是想看看她如何了。 这几天她被禁足,也就没来请安,宋胭好几天都没见她了。 到院外,就见一名丫鬟抹着眼泪从里面出来,往绣春堂去了,看身影似乎是二太太那边的人,也不知在里面受了什么委屈。 再往院里走,就听江姨娘在同魏曦说话:“你是大爷的嫡长女,须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万不能被人小看,这丫头现在就敢拿冷果子怠慢你,以后别人也会蹬鼻子上脸。你这次拿出态度来,量他二房再不敢随意欺负你。” 宋胭已走到门外,此时开口道:“姨娘这是什么话,曦姐儿是大爷的嫡长女,谁又会随意欺负她?时时怕被人小看、怕被人欺负,不是反倒显得心虚么?” 说完看向桌上那盘五色果子:“这果子二太太也让人送去我那里了,送到时也就剩一点温热,院里长辈多,人不够,曦姐儿是小辈,为何不能晚一点?外面卖的端午果子不都是凉的么?” 江姨娘向来就表现得温厚端方,此时也低头道:“奶奶说的是,是我总担心曦姐儿受欺负,说错话了。” 虽是认错,却一副委屈的样子,宋胭看向魏曦,果然魏曦朝她怒目而视,不满道:“你又来做什么,告状还没告够么?还是笑话没看够?为何又要责备姨娘?” 听她这话,宋胭觉得自己不用送扇子给她了,说不定会被她扔了,还不如自己拿着。 她回道:“上次的状全府皆知,轮不到我去告,但我要去告状你对我不敬,只怕你今日又要去跪祠堂了。” 魏曦对她怒目而视,却又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宋胭倒是少见她哭。 不知自己的话是哪里刺激到她,竟让她脆弱起来。 江姨娘在一旁道:“求奶奶网开一面,饶过姐儿这一次吧,可怜她还是长身子的时候,之前跪了那一夜,至今腿还疼。” 宋胭发现江姨娘很擅长将自己归为一个恶后娘,她最初进门那句话不是为魏曦好么?这国公府没人怠慢魏曦,没人拿过继来说事,何必为一点小事去苛责丫鬟? 现在她又什么时候说要去告状了?她只是提醒魏曦对她态度不要那么冲,可江姨娘已经开始求情了。 这是求情吗,这分明是让魏曦更厌恶自己。 宋胭不得不重新考虑江姨娘对魏曦存着怎样的心思。 她原先觉得,旧主离世,江姨娘与魏曦相依为命,如今却意识到并不是这样。 魏曦没有依靠,那江姨娘呢?更没有。 魏祁亲口说的,江姨娘不会有孩子,甚至至少她进门这段时间,魏祁从未来过江姨娘院中,所以江姨娘唯一的依靠就是魏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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