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半烟手上的力道不轻,按下来疼得武承安龇牙咧嘴,“疼,疼!大奶奶您倒是轻着些,我背上没肉吃不住力。” “闭嘴,要睡赶紧睡。今天惯你一回等会儿起不来就不吃晚饭了,晚上给你留宵夜。” 一个床上睡了这么久,即便武承安什么都没说,孟半烟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他心里那点小算盘,哼哼唧唧这么久不就是等着自己这句话。 这会儿如愿以偿听见了,立马就从床尾摸出一把团扇塞到孟半烟手里,又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劳烦大奶奶垂怜,再给我扇扇呗,扇扇就能睡得着了。” 跟一个半醉又恃宠而骄的人没法讲道理,况且这人吃醉了酒眉眼间带着几丝舒朗笑意,看上去越发俊美,晃得本就有些爱看美人的孟半烟心软了大半,自是全都依了他。 到底闹腾的太过,睡过一轮醒来的武承安肉眼看上去还是有些精神不济,宵夜点心摆在小桌上端到床边,没吃几口又摇摇头说不吃了。 强打起精神来想要下床去洗漱,趿拉着布鞋的腿都是软的。还是孟半烟看不过眼伸手摁住他肩膀,唤人打水进来擦脸洗脚,不许他去捎间洗澡。 “都累成这样了还洗什么洗,能脏到哪里去。” “喝了酒,不洗洗总觉得身上有酒味。” “快得了吧,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别的味道我可能容不了你,一点酒味算什么。” 酿酒的手艺每家都不外传,到了要紧的工序上都得孟半烟亲自上手。作坊里又热得不像话,那酒糟的味道可不像酿成的酒那么醇香,浓烈刺鼻的时候简直能把人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得了孟半烟这句话,武承安可算是得了圣旨,被秋禾几个伺候着擦过手脸洗完脚又立马躺回床上,隔着半截垂落的纱帐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孟半烟。 隔一阵哼哼两声,隔一阵又哼哼两声,直把孟半烟烦了个半死,也早早的躺到床上陪着他,这才称心如意。 不过都道乐极生悲,两人睡到半夜,孟半烟觉得热得受不住,迷迷糊糊要起身喝水,一摸枕边人才发现武承安发烧了。 “秋禾、翠云,快起来。大爷好像起烧了,赶紧让安泰拿上腰牌去请大夫。走角门出去小心着些,先别惊动正院那边。除了府里惯用的太医,再去孟家把苍爷请来。” “大奶奶,这事不跟夫人说,会不会不好。” 侍郎府里规矩大,晚上到了时辰后院各处都要关门落锁。不管是外面的人要进来还是里面的人要出去,都得有腰牌。 武承安没成家之前,不论什么时辰不管大病小病,只要是他不舒服丫鬟婆子第一件事,就是要往孙娴心那里去报信。现在孟半烟说不要惊动正院,秋禾跟何妈妈都有些拿不准主意。 “腰牌老爷给了大爷,这里头是什么意思不用我说你们也该懂。府里如今又是个什么局面,想必你们私底下也琢磨过。” “要是今天大爷不只是发烧,又或者等会儿太医来把了脉说情况不好,我自是要去正院告诉母亲的。” 武承安以前不管多大年纪,只要没成亲就还算府里的少爷,有什么事往孙娴心那里禀报是应当应分的。 现在成了亲即是成了家,再事事往娘那里说,一次两次不显,时间长了这小家里到底是听谁的,武承安这个大爷又到底有没有威信,就难说了。 孟半烟边跟她们说边转身坐回床边,把手心贴到武承安额头上,确定这一小会儿这人没烧得更厉害,才更加放心了一点。 “现在只是发烧,还没别的病症。急匆匆去正院报信,大爷这亲倒是白成了一般。母亲既把你们大爷交到我手里了,就都听我的吧。” 孟半烟说得合情合理,秋禾只犹豫了片刻就转身出去吩咐众人准备热灶热水,把已经睡下的春柳叫起来。等会儿太医开完方子肯定要煎药,这事向来都是春柳管着,换个人可不行。 安泰脚程快,出门时又把平时惯使唤的小小子一起带上,两人分两路去请人,很快就把胡子老大一把的丘太医和王苍都带了来。 丘太医是给武承安看诊多年的老太医,因为武承安身子还算好又听话,已经很久没有半夜来侍郎府看过诊。 今天被安泰扶上马车,早习惯了武承安病重的老头儿,心里还有些害怕。进门的时候脸色铁青,生怕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 王苍最近很忙,天气热了南城那地界又杂,累病的热病的被蚊虫叮咬发热的,都比前阵子多了许多。 王苍坐诊的医馆不大,以前只抓药看不了病。现在多了王苍看诊生意好了不少,再加上王苍诊金收得少,专门找上门来的就更多了。 今天晚上刚被请去别人家里看病,这才回家躺下,正要睡着又被侍郎府的人从被窝里揪起来,见到孟半烟的时候都还打哈欠呢。 王苍先到一步,但只略微看了看没有仔细把脉。而是等着丘太医过来认真看诊把脉过后,才压低声音问孟半烟,“你们俩今天是不是出城下地玩去了。” “下什么地啊,你以为还在家里要去乡下收粮食呢,我就是想你妹夫也没那本事啊。” 王苍也就是这么一问,他自然清楚侍郎府的公子要玩也是玩雅致的,哪能真跟老百姓那样整天为了一口吃的累个半死。 “那怎么累成这样,我看他脉象还行,今晚上发烧就是累的。”王苍在潭州也给武承安看过病,要他说武承安现在的脉象比去年可是强多了,发个烧而已算不得什么。 但开方子的丘太医却面色凝重,一张方子写得极慢,写好了孟半烟拿过来一看,也不过就是个退烧的太平方子。 “大奶奶会看药方?”丘太医见她这个做派,忍不住多问一句。 “会,我外公家开医馆的,这是我表哥,也是大夫。”孟半烟不知道什么是假谦虚,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敢不敢’那一套她才是真的不会。 “既是懂药那就好了,这方子依你们看是不是太稳了些。” “有点儿,要按这方子吃起码得三天才见好。” “这是我故意的。”丘太医见多了病人家里不懂还要插手,今天来了个懂行的,他也愿意多嘱咐几句。 “常用的药方得给常人用,小长安这个身子骨一次两次不妨事,次数多了他受不住。只能这么温温吞吞的养着,才稳当。” 丘太医说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就去前院专门给他留的客房歇下了。一起过去的还有王苍,他来京城这么久第一次跟太医打交道,哪怕是给人背药箱他也不愿错过这一次机会。 第一碗药是孟半烟和秋禾冬麦一起稀里糊涂灌下去的,人是早上天亮了才醒。舔一舔嘴角破皮的地方,就知道昨晚上自己一定又被灌着吃药了。 武承安精神恹恹靠在床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早上一小碗熬出油的小米粥是孟半烟一勺一勺喂下去的。吃完粥又喝了碗药,烧得脸颊潮红的人也不说话,就拉着孟半烟的手不许她起身了。
第66章 “昨晚上怕不怕。” “怕什么?” “我这身子就这样,受不得半点累吃不得半点苦。以后……” 跟孟半烟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算是武承安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也许是心情舒畅了连带身体也一直挺好。 就算偶尔身上不舒服,也被他早早吃药压制下来。这回来势汹汹病倒下来,武承安是有些慌的。他害怕孟半烟嫌弃自己这幅病歪歪的样子,更害怕这次又和往年那般一病就没个见好的时候。 “以后也用不着大爷吃苦受累,咱们家不说金山银海,养一个你总是够了的,要你来操什么心呢。” 孟半烟从小就在外公家里见惯了,病中的人总是难免多愁善感些,看着眼前武承安这幅多愁多病身的样子,心里一丝波澜都没有,反而有那么一点点好笑。 昨天不过吃醉酒就那般缠着自己骄矜得了不得的人,现在病了反而不会撒娇了,看来也是个假精明的货。 “母亲那里呢?”武承安抬眼认真看着孟半烟,见她果真没有半点愁容,心中哪一点说不清的忐忑才稍稍安稳了些。 “我还没告诉母亲,等会儿你吃完第三轮药请丘太医过来看看,要是没什么大问题我再去跟母亲说。”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武承安一听孟半烟还没跟孙娴心说自己病了的事,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正院,自家母亲多紧张自己武承安最清楚,他怕她一个人过去要挨骂吃亏。 “好啊,那我让他们拿软轿来抬大爷过去。到时候母亲见着你起不来身的样子,你看她会骂你还是气我。” 孟半烟有自知之明,自己跟孙娴心婆媳之间相处得再好,不过是因为两人中间夹着武承安。孙娴心事事以武承安为先,才处处容得下儿媳妇是自己这么个性子。 真要被孙娴心看见儿子这幅模样,自己就算有一百个理由,怕是也讨不着好。 武承安听明白了妻子话里的意思,虽还是不情不愿但也不再提要跟孟半烟一起去正院的话,只握紧了她的手嘟囔着说自己头疼身子疼,说什么不让她走。 孟半烟篱笆扎得稳,说不让松云院里的人去正院报信,就真的没人敢犯了她的忌讳。 等到下午喂武承安吃了饭吃了药,又陪着他确定他睡着了,才起身往正院来找孙娴心,把武承安病了的事一五一十跟她说了。 “你!这……”孟半烟接二连三向谢姨娘和武承定出手,被震慑住的不光是西院和府里众人,私底下孙娴心也跟喜妈妈说过,她有点怵孟半烟了。 自己这个儿媳跟自己完全不是一路人,孟半烟的乖巧体贴都只是表面上的功夫,心里其实是一点敬畏和尊卑都没有的。自己想要的是谢姨娘和武承定安分守己,孟半烟却是不介意要了他们的命。 不愿跟这样的儿媳妇闹僵,孙娴心本来不满她瞒着自己的火气瞬间就小了大半,虽脸色还不好看但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孟半烟说话。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呢,长安每次生病都是我带人守着的,你经验不足不知道,他发作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昨晚上病得厉害了你又拿不准主意,耽误了病情可怎么是好。” 孙娴心这话说得入情入理,孟半烟也跟着连连点头,“可是说呢,昨晚上大爷说起烧就起烧,唬得我后半夜都没敢再睡,直到方才请丘太医过来看过,确定再吃两天药就没事了才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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