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一件事。” 庭霜刚坐下,便看到姜听的眼中满是疲惫,脸颊也消瘦了不少,她心疼道:“傅家出事,你要尽快走出来,日子还要向前看。要不要我陪你去护国寺住一段时间。” 姜听摇了摇头,浅笑道:“不必了,我过几日准备去江南散散心。” 庭霜愣住了:“你家里让你出来?” 姜听不愿让好友担心,把她最爱吃的糕点放到她的面前,淡淡地说道:“现在他们拿我无可奈何。” “我在家中听闻你被退婚,心疼的不得了,但傅家败了,这也是无奈之举,你可要保重好身体。” 姜听颔首,想了许久,沙哑地问道:“你可知傅承宣怎样了?” 什么时候处死? 姜听把这句话吞到了肚子里。 庭霜放下手中的糕点,轻声说道:“我听沈扬说,大抵是能活着,但具体怎样就不知晓了。” 姜听倏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手指微颤竟是把茶盏也摔落在地。 她紧紧攥着庭霜的手,沉声说道:“求你给我备上一些安胎药和金疮药。” 庭霜似是僵住了,她眼睛睁得巨大,掀开她的披风,轻触着她的小腹,姜听的腰肢似是粗了一些,但她难以置信地问道:“告诉我,你只是胖了些。” 姜听摇了摇头:“正如你所想。” 庭霜眼中一下便充盈了泪水,立刻站起身来,斥骂道:“这个混蛋,你日后可怎么办啊。” 姜听眉眼微低,笑着说道:“是我强迫他的,你可信?” 庭霜自然知晓自己好友的性子,她流着泪便笑了出来:“敏敏,你若是男儿,心中道德再低些,家里管得再松些,那便是随心所欲的纨绔子弟。我知你总是想要随着心而走,但你日后可怎吧?你娘定会打断你的腿。” 姜听低头轻抚着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淡淡地说道:“你放心,我定会护着他们。” 他们? 庭霜眼睛瞪得愈发大,哽咽地问道:“双胎?” “傅承宣个王八蛋, - 与此同时,姜闻站在家中高阁之上,听着贴身侍卫的禀报,眼中的怒火愈发的盛,双拳重重地砸到了桌子上,“这个傅承宣活该去死!” 姜听已然从族谱中抹去,他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吩咐道:“你告诉裴玉,若是敏敏去寻他,不论什么要求都答应,从我账上付钱。” 宝盛昌的当家主子裴玉,是姜夫人娘家兄弟的嫡子,也是姜闻兄妹的表哥。 - 安华门是京城之中拉煤,走丧的城门,也是京城要犯刘芳之地 黑色的煤块跌落在地的一瞬,便有孩子们蜂拥而上去争抢,白色的纸钱随着漆黑的棺材在他们身后走过。 天微微亮,姜听便站在了此处,身上穿着厚厚的披风,遮住了秋日的凉意。 宝云心疼道:“姑娘,我们去那边茶棚等吧,您身子重,不可久站。” 姜听从庭霜的口中得知了傅承宣要被流放三千里的消息,思念了一个月的人,只想来见他一面。 她的胎像不稳,现在什么都干不成。 “你们这群死人,能不能走快点!”相隔甚远,姜听便听到了官兵打骂的声音。 而在茶棚之中坐着的人们,也纷纷站了起来,抹着眼泪跑了过去,嘴中呼唤着夫君、爹爹。 而在队尾,姜听看着她的少年郎已然低下头,被沉重的枷锁束缚着他自由的灵魂。 她在宝云的搀扶之下,缓缓靠近,她不敢大声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身侧。 名满京城的定北侯世子,一手剑花轻挽,嘴角的笑意总是若春风般沁人心脾,现在就是被磋磨成这版样子。 他的身上满是渗出血的疤痕,手腕被重链锁着,眼里满是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姜听的情绪波动分外强烈,她不禁哭出了声。 木然的傅承宣微微抬头,他竟然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他以为姜听性子淡漠,会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他红着眼眶,低声劝阻道:“敏敏你回去。” “我来送你一程。” 傅承宣不知道姜听是怎么从家教森严的英国公府跑出来的,他看着永远都不会亮的天空,沙哑地说道:“敏敏,别在我身上费功夫了,英国公府会安排好你的,你还会遇到别的世家公子,会子孙绕膝,过一辈子富足的生活!” 姜听伤心的情绪还未散去,听着傅承宣的话火气便涌了上来,她临身上前,眉眼微闪,揪着他的衣襟,愤愤说道:“傅承宣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骨头葬在我的坟墓里。” 傅承宣手腕被重链锁着,他伸手缓缓抚着姜听娇嫩的脸颊,“你这是何苦?” 随着官兵的吆喝声愈发大,姜听攥着他满是血渍冰凉的手,眼中满是决绝地说道:“傅承宣,你一定要活着来娶我,若是你死了,我一定会把你挖出来!” 姜听没有听到傅承宣说了什么,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走到了黑暗中。 - 三月后。 平北县是边疆之中的最后一道关卡,此处比距离京城较近的朔北还要北上五百里。 一年十二个月,这里有足足六个月都是刺骨的寒冬。 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人常常会被流放在此,他们的手腕上戴着特殊材质的铁链。 这里不管他们住在何处,但要求每日都要去签到上工,到了三更天才能下工。 老弱病残只能住在营地单薄的帐篷之中,但凡暴风雪吹过,冻死人便是常见的事情。 此时一群恶徒官兵,冲着墙角中的一人狠狠踢打,手中的鞭子疯狂地抽打着那人的身体。 “什么京城的少爷,也这么不堪一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承宣身着单薄,鲜血止不住地从嘴角流出,他眉眼之中满是恨意,撑着身子便欲反抗,但双拳难敌四手。 他倏然想起幼时顽皮,总是被老侯爷狠狠鞭打,说他是傅家不成器的子孙,日后傅家总要败在他的身上。 果然,是败了。 他放弃了挣扎,感受着刺骨的寒风吹在他的脸颊上,在拳打脚踢之中,他的神智开始迷离,他想若是现在死去,也能去见一见定北侯府的七十八口人。 不知过了多久,那群人已然离去。 一个带着啜泣的轻声哭泣道:“傅大哥,你不能死。”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眼睛上,似是让他回顾了魂,他嘴角扯出一抹艰难的微笑,安慰道:“闵姑娘,我现在大抵是不会死的,” 傅承宣感觉身体就像被马车碾过一般,浑身都没有力气,他轻声说道:“闵姑娘,你先回去吧。” 闵镜是县城卖炊饼婶子的小女儿,她在风雪之中去采名贵的草药,被傅承宣救了之后。 他刚把她送回家,便晕倒在了她家门口。 她不眠不休照顾了两日,他高热不退,但沙哑的嗓音之中却不停地在喊着“闵闵”二字 看着面前健硕的男子,少女怀春的心思还未宣出于口,便听他讲道,他曾有一个未婚妻,名唤敏敏。 想到这里,看着躺在风雪之中浑身伤痕的傅承宣,她不愿离去。 破旧的油纸伞撑在他的身前,遮住即将到来的风雪,闵镜用手中的锦帕轻轻擦拭着傅承宣嘴角的鲜血。 怜惜的泪珠仿若短线的珠子一般:“傅大哥,你何苦这般,莫要再帮旁人了,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会打死你的。” 姜听才下马车,趁着宝云在客栈收拾东西,她独自一人撑着伞在街头小巷逛。 怎料在巷子的尽头却看到了一对苦情的男女,她本是抱着一丝同情,怎料这个女子娇声唤了几句“傅大哥。” 在街巷昏暗的灯笼下,她站定,细细辨别了一番,看着面前满脸伤痕的男子就是她日思夜想之人。 胸膛的怒气不由得爆发了出来,她高声淡漠地说道:“几月不见,傅大公子已然另寻新欢了。” 神志模糊的傅承宣耳边却传来了一道日思月想的声音,他撑着自己的身子,向闵镜的身后看去,但眼睛的模糊却怎么都看不到那人,他嘴角扯出一道自嘲:“敏敏,又是幻觉吗?” 闵镜却看着在长而幽深阴暗巷子的尽头,站着一个穿着兔皮大氅,但是周身富贵的姑娘。 “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一位姑娘。” 傅承宣撑着自己破败的身子,发疯一般追了出去,在离姜听只有五步远时,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在心中念着的小姑娘。 姜听从京城随着外祖家的镖车,用了两个月终于到了此处。纵然被人照顾,但这般委屈和苦楚却是她从未受过的。 她眉眼闪着光亮,看着许久未见的傅承宣。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单衣,下颌比在京城时锋利了些,眉眼已然没有了曾经的几分天真,现在满是沉稳和坚韧。 她的嗓子似是被糊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一双盈盈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但傅承宣在见到她的时候,眼中却没有几分喜悦,只见他眉目微锁,沉声问道:“你怎么来此了?” 姜听听着他不带一丝开心的语气,心中便愈发恼怒与委屈,顺着眼角便流下了一滴泪水,冷漠地说道:“是我活该,来这极寒之地寻你。” 傅承宣赶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哥哥怎让你离开家门。” “自是他让我来的。”姜听不愿告诉傅承宣自己持剑威胁,已然被家族除名。 “我去寻京城的马车,速速送你回去。” 姜听看着傅承宣在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她攥着他的手腕,靠在他的怀里,嗅到他身上的血腥铁锈味后,泪水顺着脸颊一直流。 “你能不能抱抱我。” 傅承宣习惯性地欲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揉进怀中,但这次他却克制了,他已然是不可饶恕的罪人,而她还是风华正茂的嫡小姐,他给不了姜听任何东西。 姜听没有得到回应,感受到傅承宣的身子愈发僵硬,她踮起脚尖凑到傅承宣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有喜了。” “何喜之来?” 姜听攥着他满是伤口的手,掀开自己的披风,让他轻触自己的已然隆起的小腹,她怕傅承宣自欺欺人,掀开上袄的衣角,让他轻触着她的肌肤。 分外冰凉的手指在触及到姜听炙热宛如火球一般的小腹时,姜听轻抖了一下,而他的手下似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踢了他的手掌。 傅承宣的身子猛然一颤,难以置信地感受着手下的触感,满目震惊地看着姜听。 “现下信了吗?你若是想说打掉,大抵也是来不及了,他们还有四个月便要出生了。” 傅承宣愣住了,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绯红,紧紧攥着姜听的胳膊,似是要把她塞进自己的身体一般,沙哑地说道:“敏敏,你这是何苦?傅家已经没有人了,什么都没有了,你赔上一生在我这个罪人身上不值得。”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8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