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面的男人身高腿长走得很快,宁妈妈即便小跑,气喘吁吁了都追不上,一口一个大公子,老太太在和书鸢小姐逛花园.... 前面的喻凛神色阴寒,俊朗的眉眼泛着戾气。 程书鸢都吓了一跳,老太太见状,想到前番的事情,心头浮现出来一阵不好的预感。 喻凛站定在两人的面前。 程书鸢松开搀扶着老太太的手,“表、表兄万安。” 喻凛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对于她的请安置之不理。 他目光沉沉,一言不发看着喻老太太,无声的质问,威压,震慑... 也正是在这沉默的对视当中,喻老太太忽而惊觉,喻凛已经不再是几年前出征略带青涩的少年郎了。 他的青涩在战场之上被刀光剑影磨砺得消失殆尽,化为他身上的肃杀戾气。 往常的他是克制的,且端守着孙儿的本分,谦逊温和,故而老太太没觉得他变太多。 今日她才恍惚感觉到,她的孙儿,喻凛早已不是她能够掌控的了。 这才过了弱冠几年,他已经能够独挡一面,甚至彻底越过他的祖父。 程书鸢站在两人的身侧,心里慌张不止。 也不知是怎么了,她这位表兄忽而这样到碧波斋发难,全然不见往日的温和持重,俨然一副杀神的模样。 能让他变成这样...莫不是那位表嫂弄出什么事了? “书鸢,你先下去。” “是。” 老太太发话之后,宁妈妈让人带着程书鸢离开。 “宁妈妈你也下去。” 喻老太太把场子都给清干净。 喻凛嗤笑了一声,“祖母这是怕丢脸?” 下人还没有走远,喻凛已经开始发难了。 喻老太太听着他锐利的话锋,“......” 人走了之后,她才开口,“凛哥儿做什么这样大的怒气?”她好生朝着他说话。 喻凛并没有理会喻老太太话里的“求和”意味。 “这都是拜祖母所赐。” 见他不买账,话锋不减尖锐,喻老太太也不好声好气了。 “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到祖母的院子里厉声质问。” “时至今日,祖母还在跟孙儿装糊涂。”就跟他母亲一样的。 “放肆!”喻老太太用力跺了一下手里的紫檀拐棍。 “这就是你该和祖母说话的态度吗?” 就为了一个女人? 喻凛没有丝毫的退步,他脸上浮现出漫不经心却又玩味的笑,看着喻老太太气急败坏。 “祖母趁着孙儿不在家,带人欺负孙儿的妻子,这就是您身为长辈的作为。” “您既然不爱护孙儿的妻子,孙儿又何须遵从祖母。” “你....”喻老太太全然想过他说话居然这样难听。 硬碰硬显然是不行了,喻老太太跟他对视良久,又软了一些声气,“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整个喻家,整个长房,为你的后嗣。” “怎么,祖母觉得喻家的酒囊饭袋还不够多?” 喻凛锋利的话让喻老太太降下来的脸色瞬间又变得难看起来。 “你就这样说你的同胞手足兄弟?” 面对喻老太太的怒火喻凛不以为意。 “外人碍于孙儿的威势,对于喻家一捧再捧,即便深知喻家族内子弟的底细,也从不敢有一丝多言。” “祖母稳坐高台,享受众人追捧奉承,也被这些话迷糊了眼睛吗?觉得孙儿说错了?” 他不是说错了,而是说得太对了。 除却长房之外,喻家的子嗣虽然众多,但扶起来的基本没有几个。 几房的大人倒是混到了不低的官位,可房内的子孙们,吃酒耍乐,就想着享用荫封,没有谁真的下苦心走一走仕途。 要不是喻老太太之前让人上国子监,这次的科举,喻家的子弟甚至没有人会去。 喻老太太缄默,“......”看着眼前俊朗男人的眉目。 喻凛不仅是几房当中生得最像祖父的人,秉性脾气也很像,他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他没有管老太太此刻有多生气,接着直言不讳,“祖母不要怪孙儿持势逼人,这一切都是您造成的。” 秋玲和祝绾妤的事情已经足够崔氏忌惮,她不敢再往他的房中塞人了。 实际上第一次秋玲被送回,崔氏已经不怎么敢了,祝家的事情又给了她一个警告,至于袁淑烟,要不是有老太太的默许和授意,崔氏怎么敢? “所以你是承认,方氏怀不上孩子的事情,是你在中间动手脚了。”老太太忽而转了话茬。 喻凛答非所问,“祖母年岁大了,好生安享您的晚年即可,何必屡生事端?” “她性子温顺,端庄娴静,要不是这些年您纵着母亲,端不平家里的水,事情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祖母既然做得出来,就不要怪我下您的面子。” 喻老太太被他气笑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捂着心口咳嗽。 喻凛冷眼看着,没有上前慰问搀扶。 见状,喻老太太心下凉了大半截,她坐到旁边。 “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跟家里闹成这样。” “有些话祖母实在不必说了。”喻凛打断她。 “今日,孙儿便会带着她搬走。” “什么!”喻老太太脸色巨变。“你敢!” 喻凛无视喻老太太的威慑,“祖母日后若再横生事端,就别怪孙儿做事不顾您的脸面。” 都要搬出去了,他还要怎么不顾脸面? 喻老太太还没有想好措辞说些什么,喻凛带着手下的人径直离开。 人走了之后,她再次被气得急急咳嗽。 宁妈妈等人站在圆拱门处,心惊胆颤听着里面的祖孙两人的争吵。 喻凛脚步逼近这边的时候,众人纷纷后退,连声都不敢吱。 本以为喻凛会径直离开,不曾想他停下了脚步,视线扫过缩头缩脑的众人,最后落在程书鸢的身上。 程书鸢也被他身上骇人的威势给吓到了,“......”连表兄都不敢喊一句。 “程姑娘在喻府已经逗留了数日,如今祖母的身子痊愈,怕生出闲言碎语,明日你便离开瀛京罢,我会亲自派人送你回禹南。” 他说的是瀛京,不是喻家。说得好听一点是送,难道不是押解?直接将她给赶出瀛京吗? 喻凛直称程姑娘,程书鸢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连老太太都在他的手下吃了奚落。 她点了点头,声若蚊蝇,“...好。” 男人走了之后,宁妈妈连忙带着人上前慰问老太太。 老太太身子才好转,经过这么一遭,径直被气晕了过去,下人婆子连忙去找郎中。 喻凛回了玉棠阁,让手下的亲卫,以及玉棠阁内的丫鬟收拾物件东西往他修缮好的松云居搬过去。 他才吩咐下去,便听到雯歌道,“少夫人的行装,早就收拾好了。” 喻凛动作一顿,往偏寝看去,方幼眠的东西的确已经收拾好了。 全都装在了箱笼当中,唯独妆奁台上的东西没有整理,昨日他回来之时,被她脸上的笑意迷了眼睛,居然没有留意到。 “少夫人什么时候让你们收拾的?” 雯歌察觉到不对,字斟句酌给喻凛回了方幼眠让人收拾的时日。 他闭眼,“知道了。” 跟着方幼眠的下属来给喻凛回禀她的行踪,得知她去了私宅,他淡嗯了一声。 看着下面的人在收拾行装细软,想到她今日决绝要和离的话,喻凛的心里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他看到外面的石榴树,还有拔步床四角悬挂的香囊,以及方幼眠摘下之后搁在妆奁台那地方的助孕紫玉手串,旁边的送子观音。 让人全都取下来,香囊剪碎,里面的桂圆花生踩烂,石榴树挖掉,这些送去碧波斋。 送子观音和紫玉珠拿去当铺,兑了银钱之后送去城南给乞丐。 做完这些,他心里才勉强好受了一些。 陛下的身子才好转起来,打着祈福的名义,宁王找了几个茅山道士说给她皇帝做法事。 他在家里待不下去,两处都放心不下,最后赶马带着人去了宫内。 喻凛到宫内之时,法事已经做到了一半。太子身为储君,正在法坛的中间捧着万民祈福袋。 乍见他过来,宁王起身迎接,笑得好似一只笑面虎,“听说都督大人今日家中有事不得空来,怎么又来了?” “不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多谢王爷挂怀。”喻凛同样的皮笑肉不笑。 宁王哦了一声,“是吗?” “若事情棘手,不好解决,都督大人不妨直言,或有本王能够帮上忙的。” “王爷为陛下主持祈福之事千头万绪,还是不便打搅了。” 喻凛淡淡说罢,朝宁王微微颔礼,随后离开。 宁王笑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泛起杀意。 喻凛是他登基最大的阻碍,此人既不能为他所用,必要铲除了他。 否则他怎么能上位,又坐稳江山? 没想到喻家死了一个,废了一个,还能出来一个这么厉害的角色,真不愧是百年世家。 方幼眠今夜不打算回喻家了,反正已经提出和离,话也摊开说明白,她不想再处处守着规矩,一直隐忍。 因为方幼眠在,方时缇不敢出去,规规矩矩跟着她在家。 等到方闻洲回来之后,姐弟妹三人一道说说笑笑用了晚膳。 得知方幼眠留在这边歇息,方时缇疑问了一句,很快又被得知内情的方闻洲给糊弄了过去。 夜里又开始下雨了,不知是不是换了地方,或者心里装着事,夜深了,方幼眠还是睡不着。 她索性爬起来,看着外面的雨。 夜深人静,廊下婆子匆匆过来,方幼眠瞧见了起身出去问,“出什么事了?” “夫人,有人来敲门。”问了是谁也不说,婆子听着有些不对劲。 方幼眠套上了外衫,跟着过去看了看,她心头隐隐浮现一个预感,但不确定。 等到达外院,打开了门,瞧见门口那抹身姿颀长的单薄身影,心里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见是喻凛,婆子悄然离开了。 家里的小主子看不出来,婆子到底是经过来的人,哪里不知道方幼眠突然过来歇息,应当是跟婆家人闹了龃龉。 见状,果然如此。 婆子悄声走了之后,方幼眠看了喻凛一会。 外面大雨,他身边没有跟着人。 他不说话,方幼眠僵持不过。 便问,“你怎么来了?”外面疾风骤雨,他的衣袂角已经被打湿了大半。 喻凛看着她漂亮冷静的小脸。 面前的姑娘微抿着唇,侧过脸,垂着睫羽,看都不怎么看他。 他轻声,没说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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