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达尊敬,秦陌特意点了几坛子上等的好酒上桌。 然没探听出什么端倪,倒是把人给喝醉了。 秦陌见管事趴在桌前打起了瞌睡,只好扶起他下楼,准备把他送回去。 管事整个人成了一滩烂泥,摇摇晃晃,在转角的露台险些摔了下,趴到了栏杆上。 秦陌伸手上前掺他,一阵风吹过,楼外传来了热闹的熙熙攘攘人声。 西湖陷入了如墨的夜色之中,湖边摆满了绚烂多彩的花灯,远远望去,一列列纵横往下,就似是给西子美人,披上了一条女儿的彩色巾帛。 秦陌不由抬头朝着湖边望去,第一眼,却直接落在了湖面上漂泊的一条小船上。 船上有一道熟悉的俏丽身影,一下便将他灼灼的视线扑捉了去。 他看见兰殊正同一名男子面对着面坐在了船上,那男子低头捯饬了许久,而后举起了一盏花灯,放到了她的眼前。 那花灯精致迷人,随着灯罩上的图纹,散发着七彩霓光。 她的眉眼冒出了笑意,正要接过那灯,未及,却有一阵风扑过船尾。 她的身影摇晃了瞬,转而,男子及时掺住了她的手,两人静置地对望了片刻。 秦陌的眸眼一滞,双手紧握,一时间站在了露台上,变得寸步难移。
第105章 第 105 章 湖边的华灯高悬, 映在水中,犹如金光碧影。 一叶扁舟缓缓划过,涟漪搅碎着水中的绚烂灯火。 兰殊从来不知邵师兄会做花灯, 还做的如此美轮美奂,直夸他手巧。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邵文祁笑了笑,“六七岁的时候就会了, 那时我年岁小, 对亲情仍有比较高的渴望, 见母亲喜欢花灯,就想讨她欢喜,特意找街上卖灯的老伯学的。” 兰殊慨叹道:“师兄这么小就有如此孝心,我还小的时候,只会依赖父母。” 邵文祁仍保持着笑容,其间却透出了一抹苦涩, “但她并不喜欢,还摔碎了它, 罚我跪了祠堂,斥责我不好好学习经商赋论, 尽学这种无用的东西。” 兰殊眼底划过了一丝怜悯, 不由想起自己曾在药材铺子门口同邵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看她同师兄的相处方式, 的确不是什么母慈子孝的模样。 邵文祁留意到了她目光中显露出的同情,顺着这个话题续道:“我小时候书读得其实不错,私塾先生曾同家中提议让我走仕途, 但母亲激烈反对, 绝不允许我进大周朝堂,她只想我从商。后来, 我以为母亲喜欢钱,就努力挣了很多很多钱给她。” “随着我的生意越做越大,家中越来越富裕,一大家子人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不用单靠镖局过日,都以我为荣。母亲也总说她很欣慰,但我始终看不见她的笑容。” “我好像永远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邵文祁的目光飘向了远方,对着那镜花水月失了会神,苦笑道,“后来,我也不强求了。” 一个素日温文尔雅的成功男子,忽而卸下心防,聊起自己少时缺乏母爱,任哪个姑娘听了,都会忍不住在心底生出怜惜与柔软来。 兰殊亦不例外。 她默然了片刻,捧起那盏他亲手做的七彩花灯,诚挚宽慰道:“我觉得它很好看,我很喜欢。” 兰殊有一副天然微勾的唇角,笑起来,总是让人看着很明媚,心里很舒朗。 邵文祁凝望着她的笑靥,温言道:“其实现在回想,早知道横竖都不能讨好她,或许我还不如去走仕途,指不准能中个状元郎。” “师兄想当状元郎?” “也不是。只是若选择进京赶考,而不是出海经商,早点入长安城,或许就能早点,遇见一些人了。”邵文祁定定看着她笑道。 兰殊的双颊一时如胭脂扫过,听懂了他期盼早日认识自己的弦外之音。 她赧然垂下了眸眼,思绪不经意游走地想,可不论他多早认识她,年少的那个她,终将一颗心另有所属。 状元郎纵然风光美好,可小时候的兰殊,不爱文官爱武夫,只喜欢有勇有谋的沙场英雄。 她那时候的眼睛,早已住在另一个少年的身上,挪不开了。 -- 碧水悠悠,月下独影寥寥。 兰殊提着花灯迈进了朱门,转过长廊,只见秦陌孤零零一个人,坐在了院子的水榭边上。 兰殊简单同他打了个招呼。 秦陌抬起眸,目光在她脸上逗留了会,便沉沉地朝着她手上的花灯看了去。 招呼打完,兰殊并无逗留交流之意,径直朝着主屋回去。 她正从秦陌身旁擦身而过,秦陌忽而开口道:“这灯的颜色还挺特别,哪里来的?” 兰殊回过头,显摆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直言道:“师兄送我的,好看吧。” “好看,我很喜欢,能不能送给我?”秦陌一壁温言询问,一壁直接站起了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就想夺她手上的灯柄。 兰殊眼疾手快地一躲。 秦陌见她不给,暗自咬了咬牙,却也不敢对她有丝毫硬来,只得面露出一缕委屈,“就当作我前阵子给你提示的谢礼,不行吗?” 兰殊连忙将灯藏在了身后,努嘴道:“你要谢礼我可以给你买更好的,可这是第一次,别人亲手做花灯给我,我不能给你。” 秦陌不由蹙起眉稍,“谁说这是第一次?” 兰殊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给你做过。” “你做过花灯?” 秦陌回忆地讲诉起从南疆回来后的第一个上元节,她当时着了凉,没法出去看灯会,只能恹恹地趴在了榻上。 他从佳节宫宴归来,给她捎了些夜宴比较特别的吃食,拿着食盒朝着掬月堂去,在走廊外,隔着窗户,看见银裳给她喂药,她捏着鼻子一口抿完,苦瓜般的小脸,艳羡地说起以前的灯会,自己都能靠猜灯谜,拿到一盏花灯。 兰殊耷拉着脑袋道:“今年却没有了。” 他当时在外头听了,也不知是脑子抽了哪根筋,转回清珩院,就寻来了教程,偷偷摸摸给她做一盏兔子灯。 “我当时就放在了窗沿上,你没看见吗?” 为了给她一点猜灯谜的参与感,他还特地在上头贴了个字谜。 兰殊惊诧道:“啊,原来那是你做的?” 秦陌微一颔首,兰殊笑弯了眼,“我还以为是哪个家仆的小毛孩子做着玩,不要了扔我窗户上的!” 怪不得两世,它都出现在了那里。 她还想着是哪个调皮鬼,两世都指着她的窗户口上扔。 秦陌双手微蜷,不经意有了些羞赧,可惜他肤色甚冷,怎么也红不出面上来。 他咬牙道:“怎么,别人送你的是宝贝,我送的就不是。” 兰殊挠了挠后脑勺,“不是,主要它那么丑,我完全没看出是只兔子。” 然后没怎么注意就,直接叫银裳扔了。 秦陌温言解释道:“它有耳朵的,我当时黏了老半天,才让它看起来有弧度。” 兰殊扑哧笑得更开了,“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秦陌噎声道:“我是不太会这种纸糊的。” 兰殊迟疑了会,道:“可你冰雕,木雕,泥塑这些更细致的都做得那么好,怎么花灯不会做?” 这也实在怪不得她,完全没看出那玩意可能出自他手。 秦陌面不改色解释道:“这些都可以用刀。” 兰殊怔忡了会,唇角的笑意益深。 他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舞刀弄剑。 秦陌质问道:“我做的泥偶难道不好看吗?” “好看啊。” “那你喜欢花灯,还是泥偶?” 兰殊短促的沉默,扬起下巴道:“当然是花灯。” 话音甫落,兰殊昂首挺胸,提着灯笼扬长而去。 秦陌僵滞在了原处,眸光黯然地凝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伸手从袖间,拿出了他最近新雕刻的泥塑。 是近日为了融入当地风土人情,换上了江南时兴的芙蓉襦裙,梳起灵蛇髻的她。 秦陌望着手上的小泥人,正勾着唇角,同他微微地笑,指腹轻抚过它的腮边,“可我也可以学做花灯的。” -- 第二日,一大清晨,秦陌说什么都想跟着兰殊出门。 兰殊竭力制止,严词拒绝他的陪同。 她今日得去一趟衙门,同官府商议借款的事情。商业合作,实在不适宜带这么一尊大佛过去,搞得她好像要去仗势欺人。 秦陌见她百般阻扰,脱口问道:“邵文祁会陪你去吗?” 兰殊静默地看了他一眼。 秦陌顿了顿,垂首柔声道:“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兰殊道:“你若是真想帮我,就帮我把书房那些古籍分门别类,放到书架上。” “这种事,家仆做不来吗?” “那珍本许多是我从外邦带回来的,语种各异,他们看不懂是什么书目。你是枢密院出身的,精通各邦语言,这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秦陌老感觉她有意把他困在家里。 兰殊道:“你不愿意吗?” 秦陌的喉间一下就好似被绳拴住了般,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他实在经不住她略有恳求的眼神,明知她是蓄意为之,他还是认命地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 直到夕阳垂落,远处的天际染成了一片油墨般的金黄,就像糖人化了一样。 兰殊从外头款款归来。 秦陌长身玉立在廊前,似是正在悄然等她回来,一见她,脚尖不由拢了一下,站的笔挺端正。 兰殊见他神色微敛,打量了他一眼,第一反应便是问他,是不是弄坏了自己的书籍。 毕竟这么多年的相处,怎会看不懂彼此的举手投足,他虽面无表情,可兰殊就是觉察到了他的一丝心虚。 秦陌先是说了句“怎么可能”,然后干咳了声,负手低头道:“就是地板坏了一块。” 崔宅的整体修缮,都是保持在原有模样上,一砖一瓦,只有补填,从无整改。 那书房的地板是木制的,经年难免有了些腐朽,他搬扶梯的时候,不小心踩坏了一块。 主要是那一块也着实较其他地方特别,里面是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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