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昭见卢梓暮已然不清醒,颇显得他俩在这看热闹,忙捂住她的嘴,央着带她回屋,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内厅的欢声笑语终于消停下来。 秋夜的地上发凉,两人僵持了片刻,少年终究没法看着她醉猫般赖在地上一直不起,妥协地叹了口气,依她的话,蹲了下来。 兰殊这会儿倒是从善如流,奋力跳上了他的后背。 两处浑圆的柔软紧紧贴了上来,少年几不可闻地颤了一下。 秦陌不甚明白,平日温顺听话的一个人,怎么喝醉后,变得这么蛮不讲理起来。 兰殊一点都不重,少年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离去,本以为只需背到门口,把她扔进车里就好,岂料这丫头上来就不肯下去了。 秦陌耐心耗尽,轻啧了声。 崔兰殊却没有了以往察言观色的识相,清冽甘甜的嗓音,在他耳畔扑着温润的湿气,“怎么背一会就累了,你体力这么不济?” 秦陌无语,冷笑。 却也吃了她的激将法,少年一股脑将马车甩到了身后,直接顺着回家的路,一路把她背了回去。 街道两旁是阑珊的万家灯火,一幢幢灯光散发出的光晕,和着秋夜微凉的风,于兰殊眼角飘远。 兰殊靠在他宽大的肩头上,微微眯着涣散的眼眸,透过灯火,望着他分明的下颚线。 忽而,少女登徒子似的伸出食指,指腹摸了摸他的下巴,“你开始长胡茬了。” 少年已经十七了,不长胡茬才不对劲。 她柔软的指腹一挨近,秦陌感觉有股痒意从她触碰的地方,直直往他心口里钻,浑身不太舒服。 他冷声道:“别动。” 兰殊却大有借着酒劲作祟,发泄素日积压的不满的架势。 他越不喜欢她做什么,她偏要做。 捏着他的下巴不松手。 他正在渐渐长大成人,成为曾经那个她最爱的男人。 秦陌侧首,一记眼刀子睨了过去,大有你再放肆我就把你摔下去的警示。 兰殊看见路旁侧刚好有一洼汪汪的水潭,迟疑片刻,收敛了手。 秦陌不由冷嗤了声。 又过了会,崔兰殊伏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问:“世子爷,我们算不算朋友了?” 秦陌不想和酒鬼说话,懒得回她。 兰殊自顾自说道:“不然我们互相分享一个小秘密,这样友情可以牢靠些。” 少女攀着他的肩膀,清香的气息又靠了过来,贴在他耳侧道:“你帮人挡过箭吗?” 她自顾自一个人说道:“哦,你有的,我也有。” “你觉不觉得,还挺疼的。” “你应该比我疼,你还要上药,要愈合......” 而我,我没有知觉了。 兰殊说着说着,吸了鼻子。 秦陌压根没给人挡过箭,根本听不懂她在嘟囔什么,完全当她在说醉话。 少年回头望了她一眼,眼神微微下落,再次盯向了她脖颈上留下的浅淡勒痕。 卢梓暮没有往死里出手,只是崔兰殊皮肤娇嫩,容易留痕。 秦陌忽而觉得那痕迹十分碍眼,不由讥诮了句:“不是好朋友吗?下手这么狠?” “嘿嘿。” 秦陌根本不明白她傻笑什么。 “疼吗?”秦陌问道。 兰殊却睨了他一眼,那毫不掩饰的一眼鄙夷,叫秦陌不得不想起他也曾留过这样的痕迹给她。 兰殊笑眯眯的,“你要不要试试?” 话音一坠儿地,身后的人儿忽而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开始往后拉。 秦陌骤然仰起了首,猝不及防,呼吸受阻,呛出一口气,“崔兰殊,松手!” 她却是不应,稀里糊涂地笑着,死死勒着他,怎么也不肯放。 秦陌有些窒息,“......你再不松手,我不客气了。” 崔兰殊一开始不听,而后感觉到少年环过她腿间的手开始松懈,大有把她从自己身上掀下去的趋势,连忙又松开了少年的后衣领,伸手一圈,紧紧捁着他的脖子,整个人严丝合缝地粘在了他身上。 秦陌气极反笑,她缠人地黏附在他身上,那过于柔软的触感,令少年面上气的发疯,心口却在砰砰狂跳。 他大口大口吸着秋夜的凉气入腹,讥讽道:“你也知道地上凉!” 兰殊没有回嘴,倚在他肩上,消停了下来。 秦陌以为她酒困了,有气也变得没地撒,想扔了她,却松不开手,只得背着她继续在如墨的夜色里小心走着。 兰殊忽而在他背后呜咽了声,竟哭了起来。 她往他后颈上一埋头,两行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滴在了他秋日单薄的长裾上。 温湿感在脖颈间流窜,秦陌的眉宇逐渐朝中心聚拢,越来越深。 兰殊哭的哇地一下,伸出棉花般的手掌,狠狠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枉我那么喜欢你,连全尸都不给我留!” 她嚷声道:“我那么喜欢你!” 秦陌:“......” 秦陌:“你喜欢谁?” “你。” 秦陌呵地笑了,“我是谁?” 口中的秦子彦三字刚出喉间,兰殊绕了舌,忿忿地哼了哼,一改话头,呸了他一句:“小王八蛋。” “......”秦陌无语凝噎。 少女又连着骂了好几句,直到骂痛快了,哭泣声在寒风中,才渐渐转成了一抽一抽的鼻音。 可那金豆子还是一滴一滴精准无误地打在他脖子上,竟像下刀子般,不断渗透皮肤,往内割着他的心扉。 万籁俱寂中,少年沉吟了许久,将声音压成了一道线,风吹即散地,温言哄了一声:“别哭了,我是王八蛋,行吧?”
第043章 第 43 章 深夜的另一厢, 几刻钟前。 故人续旧,难免怀念前尘往事。 兰姈听到他们醉酒入肠,一时口快, 竟在席上揶揄起赵桓晋如今老成持重,雷厉风行,简直令人不敢联想, 他就是当年那个为见美人一面, 不惜使尽千方百计翻墙的痴情公子哥。 兰姈面露窘色, 也不敢去端详赵桓晋的神色,为了避免尴尬,提前起身在宴席上作了别。 兰姈走到薛府侧门马厩前,迟迟未等到郑府的马车回来接她。 马房的车夫道今日家中要用车的人多,他需在宴后才能折返回来。 兰姈迟迟不见车影,疑心是临时有了变故, 思忖着要不然走路回去。 玉裳跟在她身旁,皱眉道:“这儿离家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天色已黑,奴婢担心走夜路不安全。” 秋夜更深露重, 兰姈望了眼如墨的夜幕, 犹疑了片刻, 寻思着回薛府借盏灯笼。 一转首, 男人宽厚端正的胸膛入目而来,暗色纹路在衣襟上波光流转。 赵桓晋见她有意回去,遂问道:“姈妹妹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男人喝了点酒, 微微的酒意弥漫, 貌似心情还不错,并没有被席面上的揶揄, 闷了心腔。 一会生疏的“郑夫人”,一会熟悉的“姈妹妹”,他的心思令人琢磨不透,不论是哪句称呼,都叫得兰姈头皮发麻。 兰姈低头作答道:“妾身回去借盏灯。” 赵桓晋仰首不见郑家的马车,温言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兰姈不假思索地拒绝,迎上他幽幽沉沉的视线,上位者的尊严尽显,兰姈福了下身,“多谢大人好意,妾身刚才席面吃多了,正想走路消一下食。” 赵桓晋眼底漾起了温润的笑意,低低笑了声。不知是笑话她吃得多,还是笑话她的借口一如既往拙劣。 他扬手召小厮递了盏灯笼给她。 兰姈行礼拜谢,转身,落荒而逃。 绕过街头,兰姈悄然松了口气。玉裳打着灯笼,引她朝着郑府的方向回去,转而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从身后响了起来。 赵府的马车尾随而来,在她身后三米开外的地方,缓缓前行。 车帘从始至终阖着,兰姈却似透过那一层厚厚的帷幕,望见了男人端坐里面的身影。 兰姈如芒在背,不禁咬紧了下唇前行。 他并没有纠缠的意思。 只是驱使马车一直在她身后默默跟着,直到看见她安全到家,才掉转车头离开。 兰姈站在门前,回头掠了一眼马车辘辘离去的背影,默然良久,垂眸叹了口息。 转过通往后院的长廊,兰姈心中乏味,只想回屋休息,一道娇艳的身影衔笑而来,忽而拦去了她的路。 郑府后院有一箩筐的小妾,每纳入门一个,玉裳都恼恨郑祎的假面花心,怜惜她们同姑娘一样跟错了人。 唯独婉姨娘,婉月,玉裳一见她就来气。 她曾是兰姈从崔府带来的陪嫁侍女,与玉裳一同服侍兰姈,后来却为了爬上郑祎的床,背叛了兰姈。 婉月口口声声过来同兰姈致歉,说的却是她今日是如何想法子叫走了马车,致使兰姈无人去接,而主君却一点儿都不在乎。 婉月自当上了姨娘,翻身成了主子,便越发不愿别人提及她曾是婢女的过去,每次见到兰姈,便想通过摆谱,争宠,来掩盖她曾经伺候过她的自卑。 兰姈在郑祎那儿越不得脸,她便越得意。 兰姈夜宴上小酌了几杯果酒,走了一路也有些困乏,捏了捏额头,只想回屋,没打算搭理她。 婉月见她一言不发,直接越过她走了过去,不由咬紧了下唇。 自从柳茵茵来了之后,占去了后院一大半的恩宠,今年夏季还给郑家添了一个男丁,劳苦功高,风光无量,郑祎近日一心扑在了她和孩子身上。 婉月前阵子受了柳茵茵的气,见兰姈在柳姨娘那儿却十分得脸,受极了尊重,心生怨怼,忍不住讥讽兰姈最近日子过得舒坦,“谁家主母成天到晚往外跑的,还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您这样就不怕主君生气吗?” 兰姈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你也知道我是主母。便还轮不到你管到我头上来。” 平日里婉月对着兰姈冷嘲热讽,她都是不声不吭的。今儿个,竟一下便回怼过来了。 婉月一时没能回嘴,咬了下牙。 她照顾过兰姈多年,对她的脾气秉性也算有些了解。 兰姈素来清冷,一副美貌经年淡然无情,除去当年总是死缠烂打的齐国公小公爷,甚少见她对谁急赤白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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