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尧辰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秦陌迟疑道:“崔氏的儿女子弟,都会下棋吗?” 卢尧辰笑道:“也不是都会,但基本略通一二。” “那他们平时都是怎么下棋的,会切磋吗?”秦陌问道。 卢尧辰:“自然会,我还和他们切磋过呢。” 秦陌:“那有惩罚吗?” 卢尧辰:“什么惩罚?” 秦陌:“赌注之类的。” 卢尧辰:“顶多会赌一些金银细软,珍本名画吧,女孩儿便是胭脂水粉,首饰钗环了?” “不是脱衣服吗?”少年垂下眸眼,不经意呢喃了声。 他的声音并不大,更多是一种自言自语,卢尧辰没太听清楚,犹疑道:“嗯?” 秦陌摇了摇头,“没事。” 虽这么说,少年的心里却蜷着一丝深深的疑惑,仍是不知崔兰殊以前同谁下过棋,玩过那种游戏。 难不成,是她口中那位早逝的心上人? 卢尧辰仔细收敛了棋盘上的云子,转眼只见秦陌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忽而露出一抹讥讽笑意,可还未上扬,就已僵在了原处。 秦陌转而将一把云子掷到了棋瓮中,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连少年自己都未察觉出的火气。 卢尧辰不由面露关切,还未开口询问,天空忽而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少年的神色骤变。 卢尧辰探窗看向了远山处,那一道又一道随着山岚起伏的蒙蒙雨帘,正缓缓朝着长安城境内蔓延。 窗外电闪雷鸣,秦陌捻了捻手上的云子,想起了当初南疆山洞里的画面。 他的眼前蓦然浮现出少女听到打雷时,紧闭眸眼,缩成一团的可怜样,太阳穴猛地嗡了一下。 这一年多相处下来,秦陌不止一次碰见过崔兰殊害怕打雷。 似是幼时留下的阴影,每回她都是一副陷入回忆的痛苦神色,一问她,却也什么都不说。 雷声阵阵,那双水洇洇的双眸开始在秦陌眼前挥之不去,随着越发凌厉的裂空骤响,搅得他心里一团乱麻。 卢尧辰眼看雨势渐大,一时半会也离不去了,还想提议他俩干脆对弈到黄昏,直接留在楼里吃晚膳。 秦陌忽而站起了身,“四哥,我家里还有点事.......可能要先走一步。” “可外头正下着雨——”卢尧辰伸着手,连关切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少年三步并两地就下了楼,只留下一道匆匆忙忙的残影。 -- 秦陌匆匆下楼,本想向掌柜借一件蓑衣,骑马回去,走到马厩,才发现崔兰殊竟把马车给他留了下来,都没有驱车回家。 他一路沿途追回了东宫。 一进掬月堂院门,雨柱顺着屋檐飞流而下,四周阒静无声,秦陌四下寻觅了番,不见那道熟悉的纤弱俏影。 她的陪嫁丫鬟银裳竟也不在。 秦陌眉宇不由蹙起,沿着长廊一路过去,远远看见银裳在门沿下,死拽着两名他的书房侍卫,周边围来几个路过的管事婆子。 银裳心急如焚道:“我家姑娘今日出门,说是去找世子爷的,现在外头下了这么大的雨,还打了雷,两位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世子爷在哪,我好给姑娘送伞去!” 其中一名侍卫扬手将她一甩,道:“爷的踪迹从来都不与我们汇报的,你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银裳却又扑了回去,一副恳求他们帮忙打听一下的姿态。 一名管事婆子见她抓着人死死不放,生怕她冒犯了世子爷身边的差吏,上前安抚道:“既是去找世子爷,在爷身边,自然是稳妥的,你也不必这么操心。” “可姑娘今早出门说了她过一会就回来的,这都酉时了,外头天气又这么差.......”银裳愁容满面道。 另些个婆子反而有些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起也不知算不算劝慰的话。 “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总会回来的。” “放心吧,既然是去找爷的,不管世子爷在哪,他总会把你家姑娘送回来的。难不成他会留你家姑娘过夜吗?” “要过夜早在家过夜了,还留到外头过夜去?” “就是。你说这世子妃也是,爷根本就不待见她,非得跑出去寻他作甚......” 最后说话的婆子语气最是不屑,可这一句话音还未坠地,只见四周人朝着她身后一望,噤若寒蝉,登时都没了声。 那婆子心里一咯噔,连眸都没回,直接便转身跪了下去。 一众人纷纷跟着跪下,俯首贴地。 秦陌微微抿着薄唇,凛凛地将他们望着。 他素来不喜下人背后嚼舌根,可这一回胸口升起的怒火中,多了一股萦绕不去的涩味。 崔兰殊进门这么久来,从来没让他操心过后院的事。 她从来没埋怨过什么,也从没说过府中仆人不好管的话。 是以,他从来不知,原来他们是这么看她,这么没把她放在眼里的。 秦陌心口猛地一抽,不由回想起她曾在梦境里的那句“今晚若不在主屋,明日,我一定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心脏彻底跌了下来。 他没有和她同房,他最初的不待见,的确让现实里的她,遭尽了笑话。 -- 这一夜,秦府的世子妃不见了,世子爷不畏外头的雷雨交加,披着蓑衣,淋着瓢泼大雨,亲自带着整个东宫的人儿出去搜寻。 所有兰殊可能会去的地方,相识人儿的家门,几乎都叫东宫的人敲了一遍,闹得满京城哗然一片,原来世子爷,对崔氏女如此上心。 好容易待寻着了人儿的消息一过来,秦陌紧锁的眉头终于松懈了片刻,整个东宫的人见世子爷神色稍霁,悄然舒了口气出来。 他们还真是,头一回见秦陌这般。 永安楼外的曲江岸边,秦陌大步流星跟在了店小二身后,乘坐着摆渡的乌篷船,前往着江中心的小岛。 小岛边停了几艘巨大的画舫,是永安楼供来专门给客人赏曲江风景的。 晴雨时节的江景各不相同,有人喜欢天朗气清,夕阳残红的映照之色,也有人喜欢烟雾蒙蒙,雨丝如幕。 兰殊从永安楼出来的时候,只见屋外天色忽而就暗了下来。 兰殊脚步一滞,也不知天公是不是存心故意,要来衬托一下她把夫君拱手相让的心情,望着天上飘来罩于头顶的乌云,忽而就笑了一声。 兰殊同永安楼掌柜借了把伞,走过曲江边,却遇到个挑了两箩筐石榴出来叫卖的老妪,牵着小孙女,见天色骤变,着急忙慌地想往家赶回去。 兰殊把伞借给了她们,抬眼看了下天空,乌云压城,就这么回家,肯定要淋成落汤鸡。 兰殊视线一转,望见了旁侧正要开船的豪华画舫,一时起了点观赏曲江雨景的心思,出了锭银子,包了间雅间,便上了船。 江上水汽氤氲,夜色如墨。 秦陌独自掀开了船舱的帘帐,圃一进门,只见少女坐在了窗边,衣衫单薄,靠在窗前的案几上打盹。 秦陌悄然走近,目光停在了她白生生的脸上,悬在嗓子眼的心逐渐回落,不经生出了一丝恍惚之感。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许久,只见她长长的睫毛如蝶羽般隐隐颤了颤,皱眉,低呢了声。 “秦子彦,你怎么还没有变成猪......” 秦陌唇角一抽,忍不住鼻尖逸出了一丝冷笑。 真能耐,跑梦里去骂他。
第045章 第 45 章 兰殊入了画舫, 便一个人待在了雅间内,欣赏着朦胧江景。 直到天空骤裂,突然打起雷来。 兰殊捂着耳朵, 蜷在凳子上,静静等着雷声过去。而后雨遮如幕,直至黄昏, 她传了一顿晚膳, 吃过后, 因着中午没有解乏,有些犯困,便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不经意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昏昏沉沉中,做了个梦。 说是梦,却是一场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 兰殊梦回了上一世, 在她与秦陌最是浓情蜜意的那段日子,她一直无孕, 面对秦氏旁系表妹的上门求纳,兰殊心里委屈, 也曾跑来了船上买醉, 一夜未归。 子夜时分, 外头飘起了冰凉的雨丝。她怔怔望着窗外不眠, 秦陌却寻了过来,浑身浸着氤氲的水汽,带着些心急如焚的恼火, 一打帘进舱, 就把她压在了窗前啃咬。 他把她丢到了雅间的榻内,将她的双手按在头顶上, 双眸沉沉,瞪向她,“越来越长本事了。” 都敢离家出走了。 她眼眶发红,也不敢说什么,低低哼了声。 秦陌气得冷笑,一把拨下了她头顶的珠钗。 乌发如瀑而落,窗外雷雨交加,船舱内,亦有人在翻云覆雨。 兰殊受着他的火,膝盖深深陷在了床褥之间,娇躯猛地颤了颤,咬牙不吭一声。 情意最浓处,身后的男人环住了她的腰,低低落在她耳畔的话语,掷地有声,“你我之间,不会再有别人。” 兰殊美眸圆瞪,转过身,先呆呆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他眉稍微蹙,捏了捏她雪白的耳朵,“别装聋。” 兰殊弯眸笑了,主动勾上了他的肩膀,清灵澄澈的眸眼转了转,恃宠而骄地回捏了他的鼻梁,努嘴道:“说谎的,下辈子投胎成猪。” -- “秦子彦,你怎么还没有变成猪?” 秦陌见她蜷在桌前,刚松了口气,转眼听到她这么一句嗔骂,怔忡间,忍不住讥讽地笑了声。 他上前轻摇了摇她的肩膀,想将她唤醒,别在这儿睡,却发现她的脸异常地红。 秦陌倾身去捞起她,探手朝她额上挨了下,双眸便沉了下来。 崔兰殊发烧了。 丝丝缕缕的寒风,透过窗台缝隙,不断往她身上泄漏,秦陌轻唤了她几句,兰殊已经病乏到眼皮抬不起来,有气无力。 这才一会儿不见......定是打盹的时候受凉了。 秦陌心里憋了团无名的火,独自恼了会,望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长长叹了声息。 他本想带她回去,偏偏船外的雨势大了起来,夜幕中瓢泼不停。 秦陌垂眸凝向她鬓边渗出的一层虚汗,贸然带她下船,只怕会受凉更甚。 秦陌犹豫了片刻,俯身将她抱起,放到了船尾的榻上。 病弱的崔兰殊身上无力,就像一把浸了水的棉花糖。 少年的动作谨慎细心,生怕稍一用力,就给她弄化了。 船上没有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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