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时,虞斯虽然脸上还挂着怒意,但不知怎的,心中的气消了大半。他让众人收起兵刃莫教人瞧见,给焦府平添是非。 阿离皱眉,“侯爷,难道就这么算了?!” “谁说算了?今日本就只是来对峙的,如今找到了人,本侯往后自有苦头教她吃!”虞斯翻身上马,轻蹙着眉,“再说了,她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际的损伤,难道非要在朝中重臣的府邸前搞得血流成河?” 章丘看破一切,笑说,“侯爷不是说等找到了人不论如何也要将其剥皮抽骨、吸血食髓吗?” 虞斯阔视前方,挥鞭打马,“那是什么血魔行径?本侯的浮夸之言罢了。” “可卑职带的脊杖还没用到呢!” 虞斯瞥他,“脊杖用在十六岁的女子身上未免太过分了些。赶紧收起来!” “说好给她点颜色瞧瞧呢?” 虞斯轻描淡写地说:“我今日穿的是紫色,她瞧过了。” 阿离噘嘴不满,“侯爷,我看不起你!” 虞斯乜他一眼,“来日方长,本侯自有心术折磨她!我被编排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待一队人马远去,焦侃云长松了一口气,画彩原本在房中收拾行装,闻声都吓坏了,方才被焦侃云打了手势躲在屋内,此刻人走了,赶忙跑出来扶她。 “没想到竟真教他找来了!光天化日不惜带兵入府捉人,真是胆大包天!”画彩泪眼盈盈,“姑娘你可还好?” 焦侃云很不好,但赶着去做下一件事,只得整理好心绪,“你留在府中,若是爹娘回来问起,你如实禀报就好,倒也不用他们担心,我自可应付。” 画彩点头记下,主仆二人又在石桌边坐着休憩了须臾,风来才回来。 去澈园的路上,焦侃云将发生地事如数告知风来,“往后不必频繁地奔波两地了。” 风来听后倒也没有十分惊讶,他这些时日看着虞斯慢条斯理地处理公务,侦查线索,其心思缜密,聪慧机警可与焦侃云相当,已料到迟早有一日,他会找上门。 这一耽搁,等他们赶到澈园,夜幕如约而至,楼庭柘在门口等候多时,满面不悦,垂眸把玩指间银械,听见马蹄声,抬眸见到她,才轻轻地松了口气,舒展了眉眼:“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焦侃云拒绝了伸手过来接她包裹的侍女,“听闻你昨日被人摆了一道,官差来搜查了府邸。我生怕搜出赃银,牵连到我,思量许久,这才来得迟了。” 楼庭柘知道她是说笑,“金玉堂的手笔,我昨日与人同谋抓隐笑,教他跑了。你可在场?” 焦侃云点头,“我常去听。” 楼庭柘瞧了她一眼,折扇轻敲手心,“哦?既然如此,那我便缓一缓再抓他吧。我去听了两回,总是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下次,你陪我去听,给我讲一讲。” 焦侃云垂首沉默,不置可否。两人便一路无话,赏着朗风清,月光明,慢悠悠地走到了旷心院。她来之前用过膳,也差不多是入睡的时辰了,侍女已为她打好热水,准备了香露与膏夷。 “今夜不会吵到你了。”楼庭柘颇为自得,“你要不要也来一碗?安神助眠之效显著,昨晚我都昏死过去了。” 焦侃云摇头,“是药三分毒,你总是从噩梦中惊醒,当然要调理,待调理好也是要戒掉的。我又没有起夜的习惯。” 楼庭柘便意味深长地笑了,“哦?”他挑眉,抬首望了望天顶,畅然舒了口气,“真是令人高兴啊,大小姐居然破天荒地关心了我。” “我一向很喜欢关心身边的人。”焦侃云提醒他,“倒不用觉得意外。” 楼庭柘忽然认真地看向她,如一只警醒的猫,轻声喃喃,“那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吧?” 焦侃云装作没听见,捂住嘴打了个呵欠,说要沐浴睡了。楼庭柘才放弃与她没话找话一般的闲谈,离开旷心院。 静谧夏夜,知了嘶鸣。 浅合眼宿至半夜,焦侃云起身,摸黑出了房门。侍女在耳房酣睡,她要路过那头,只能轻手轻脚地缓慢行进,一墙之隔的院落,不知走了多久,她手中只拿着一颗散发幽微光芒的夜明珠,大半时间揣在怀里摸黑走着,只因不敢照得太亮,唯恐将巡逻给吸引过来。 楼庭柘晚上,会将他的侍卫小厮都打发到耳房睡觉,只因怕这些人发出动静,将好不容易安眠的他吵醒。 轻推开他的房门,他喜静,下人便常以油膏润滑门缝,开门也没有声音。 偌大的卧室,她只来过一次,仅凭记忆潜行,回想之前记过的,需要着重翻找的可疑之物所在处,确定好方向,再拿出夜明珠探视。 纵然楼庭柘喝过安眠汤,但他既易惊醒,想必对声音和光芒都极其敏感,焦侃云一边注意床榻动静,一边摸到案几。 这里有一方被机关锁住的匣子,掩藏在重重叠摞的书本之下。她借着光芒,仔细地将匣子上的机关看了一遍。一时半会不能解开。 时间有限,她只好先将其放回原位,翻找下一处。 熟稔地将室内翻过一遍,依旧没有任何疑似罪证之物,除了机关匣盒外,便只有那里,值得一窥了—— 从床帐顶端垂坠至中空的,可以打开的缕花银熏香毬。 她曾在书中看过,有人会在镂空的香毬中再放置一枚圆球,用以装纳纤细的隐秘之物,因垂于床帐之中,似她这般夜半行窃之人实在难以接触,且外层镂空,一般不会让人想到它竟可以用来藏物。 轻轻地深吸一口气,焦侃云将夜明珠揣进怀中,蹑手蹑脚地摸到楼庭柘的床榻边。不可借光,生怕晃了他的眼,只能一点点往上攀摸,尽可能不要碰到他。咫尺之距,她悬着一颗心,竟挪得汗水淋漓,不知过去多久,才终于找到了支撑点,跪立在空置的床沿处。 她将夜明珠从衣襟中掏出一些,只让其发出极为幽微的暗光,垂眸迅速看了一眼,幸而楼庭柘睡觉没有乱动的习惯,端端正正地躺着,乖巧得与平常判若两人。 她在空中探了片刻,摸到垂坠的银色长链,顺着链子向下摸索,总算找到了下端的熏香毬,略小于掌心的香毬,刚好一手握捧,另一手打开。 纵然她已开得十分缓慢谨慎,银扣依旧发出了“咔”的清脆声响,她额间一滴汗渗了出来,再看身下的楼庭柘一眼,他的眉心微微蹙起,呼吸也重了许多。 焦侃云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观察他的动向,只见他捏着枕下红衣的手,无端地紧了一紧。 待到室内默却,她才掏出香毬内的小银球,将其掰开,往里一挖,指腹传来纸张的手感,她拿出叠成了药丸大小的纸笺,正要打开之时,听得下方传来了楼庭柘缱绻百转的低喃声: “绰绰…给我,好不好?” 焦侃云顿时冷汗狂流,下意识便握紧了纸笺,一时慌乱,不知他究竟是醒了,在索要香毬,还是在说梦话,待要查看时,腰间一紧,嘴被人迅速捂死,整个人腾空而起,身后的人将她单手环腰挪下了床,下一刻,又一同滚入了床底。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若非风声灌耳,过程中一丝声音都无,当她再睁开眼时,就见虞斯的大掌从她的嘴上移开,而他本人,正好促狭地盯着她,摆出口型说: “他,喜欢你?”
第27章 你别急。我很急。 恰此时,床上传来窸窣的声音,焦侃云屏住呼吸,静待片刻,满室无声后才松懈。 她并不是第一次听旁人说楼庭柘喜欢她了,但在这般危急的场合下如此冒昧的,虞斯自是头一个。 他到底是身经百战,一眼就能看得透情爱。焦侃云被他点破,却有些羞恼。 只因“喜欢”二字从虞斯的口中说出来,不怪人揣测他带着些暗示滥情纵欲的深意,且方才楼庭柘梦中所唤,又似乎是些索求予取的字句,十七岁的少年郎情窦初开,会梦到什么难以自抑之事,想也知道,她有些难堪地红了脸,蹙眉垂眸,展开纸笺认真看上面的字句。 虞斯轻怔住,焦侃云会脸红?写他时动辄“狂吻猛亲”,还以为不会害羞呢?他只是见这些时日楼庭柘对她有求必应,事无巨细,方才又听见他梦中唤她的乳名绰绰,才敢肯定。 所以她也喜欢楼庭柘吗?可若是喜欢,怎么舍得欺骗,还要一心寻找他的罪证呢?也许,是有些懵懂好感吗?他不得其解,探究地瞧着她,瞧了一会,只觉得焦侃云脸红羞怯的模样,有点好笑。 焦侃云看完纸笺,抬眸见他仍旧“戏谑地”瞧着自己。楼庭柘的象牙床虽宽阔,但床底要容纳两个高挑的人,犹显得狭窄,因此黯淡如萤光的夜明珠在两心之间,亮似银盘,清辉在他脸部棱线上覆了一层薄霜,赋予瞳眸盈盈碎光,看起来秋水神漾,矜傲又疏狂。 狂什么,笑什么。焦侃云微微不悦,决定回答他,便用口型对他说:“对,但喜欢我的男人,很多。” 言下之意,发现有人喜欢她,既不必感到惊讶,也应该收起戏谑的打量。相比之下,虞斯更不必为他自己放浪形骸才招惹来的虚假“追捧”感到自傲。尤其是将她当作银绯替身,想要扩她入麾下的自傲,可以先放一放。她看不上楼庭柘,当然也看不上一个真心都不肯付出的烂人。 虞斯挑眉。 很多。 无声的两字,竟教人觉得振聋发聩,焦侃云自信十足的神采熠熠生光,和在贵族们面前那般圆滑的自信不同,也和在官吏们面前那般从容的自信不同。 她好像知道自己很有魅力。 可这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干?虞斯忽然敛起笑意,喜欢她的男人多,她就可以把自己这个不喜欢她的男人胡乱编排,玩弄于股掌吗?说来说去,她究竟为何要编排他? 焦侃云晃了晃手中已按折痕恢复原状的纸笺,将虞斯拽回神,摇头示意他里面并非罪证。外边天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只得把东西放回去,择夜再行动。 两人配合行动,物归原处。越是临近日升,早起忙活的小厮侍卫越多,虞斯便直接揽着她掠树穿院,迅速回到房间。 焦侃云一声不吭,找出纸笔,画出机关匣的模样,“比起香毬,他放在桌上的这个东西,更难解。光明正大地坐在那里研究解法是不可能了,光有外表图纸,要知道内部结构也不容易。我目前想到的办法是,拿这个图纸做个外表相似的,把里面的偷出来。” “好,机关术我略有涉猎,交给我吧,我找人按图纸打造相似的,七八分真应该不成问题,不过,得要好几天的时间。”虞斯算了算日子,“为期十五日,已去一半,你继续留在这里,还能应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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