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侃云说不必在意,“我没什么问题,好吃好喝,只是翻查东西费些心神,澈园各处我都伺机找过了,待匣盒打开,确认过后,无论是不是罪证,我都可功成身退。” 她也想过直接拿走机关匣,但若是里面并无罪证,冤枉楼庭柘事小,怕就怕他是藏得太深,打草惊蛇过后还有什么行动,他便不会再信任。 虞斯点头,双手环胸,“香毬中是什么?没有一丝线索吗?” 焦侃云滞涩一瞬,而后坦然道:“我儿时给楼庭柘画的小像,很丑,就不拿给你看了。” 似乎有两根狗尾巴草挠过心尖,自胸腔传来奇异的感觉,虞斯觉得痒酥酥的,又有些毛刺硌乱。他想,这两人饶是针尖麦芒,终究也是青梅竹马,她怎么幼时就喜欢通过给人画像来气人?他将心底的奇妙的感觉都归咎于焦侃云傍晚时也说要在下册里给他画像。 本来今天被她气得就烦,晚上好不容易把自己哄好了,又说到了画像的事。等等…… 虞斯松开环臂,急声质问,“你画人像很丑?你要在下册里给我也画那么丑吗?上册中诸如‘肥胸硬硕’‘毛裤长腿’一般的形容我还没跟你算账,你画起人像来,也是与这般明褒实贬的风格一脉相承的吗?” 焦侃云宽慰他:“你别急。” 虞斯冷笑:“我很急。” 他向焦侃云逼近一步,把话挑明,“是,你坚决要写下册,我没法立即与你鱼死网破,但你答应来我面前坐写,可见你也惧怕我做出极端之事,黄昏时我们看似话赶着话,相约金玉堂,实则各有忌惮,是为了彼此各退一步息事宁人,你我心知肚明。 “既然你也怕和我撕破脸,那你最好现在就说清楚,究竟要把我画成什么鬼样子?这直接决定了你在我面前写下册时,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认怂,向我道歉,写一封致歉书承认之前胡乱编排我是你错了,而后公之于众,为我澄清。” 看来此人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形象啊,文字描述尚且能忍受她写下册,说到要给他配图,可能配得还很丑,立时就急了。 傍晚时两人确实是各有忌惮,她怕滥杀过十余人的忠勇侯真发起飙来什么都不顾,而他怕惹了焦侃云他自己当真永世不得清白,因此双双行缓兵之计,约见金玉堂。 虞斯想秋后算账,来日方长,慢慢折磨。焦侃云却想着携风来在侧,近水楼台,探清虞斯在太子案中究竟对她有无隐瞒。 她拿起机关匣的画稿,用指背弹了一下,轻快地说,“我画工很好,师承宫廷首席画师,楼庭柘的小像画得丑,是依如今笔法成熟的眼光倒回去看而已。师父说我擅点神采,笔触细腻,人像更胜山水器物。所以你放心,就算为了金玉堂,我也保准将你画得秀色可餐。” 包括脸上淫.邪的神情,她都不会少画半分。 便见虞斯双颊红云聚拢,想来还是气的吧,本该在正史里流芳百世的少年将军,陡然被人画进情爱俗本,供人观摩,自然会在意,“秀色可餐?你究竟是说话本的,还是画春.宫的?!” 焦侃云挥手上下扇动,示意他小点声,继而从容笑道:“珍藏版里夹藏美图,是众人皆通的事情,我并非开辟者,侯爷这般以惊世之风流、骇俗之姿貌被画入‘批判话本’的,恐怕才是头一个。侯爷没看过话本?” 虞斯的声音发颤,“托你的福,昨夜看了一整宿!你脑子里乌七八糟的东西一箩筐,可真能写啊!三章扩写成三十章似的,灯都挑瞎了我都没看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的委屈劲又要上来了,恐怕是想到以后不好再以纯情面貌骗到姑娘,一时有些伤心吧,“你最好画的不是什么下作的图!” 焦侃云清浅一笑,“那不是。”那必然是。 “只不过,既是情爱俗本,夹图当然少不了博人睛目的噱头,大不了,侯爷你最满意自己哪个部位,我就着重画哪个部位,也许大家看了,依旧会为您的风姿所倾倒?”才怪。 画得越露骨,内容越劲爆,传播得就越快,只会教更多人晓得他的浪子事迹,耻笑还来不及,谁会喜欢一个荒淫滥欲到登上春宫图的主人公啊? 她看似句句奉承安抚,实则嘴脸虚伪,总让人觉得留有后招,教人睡不安寝,心惊肉跳。原来这才是焦侃云的真面目,一个佛口蛇心的癫子!虞斯薄唇轻启,“我受的奇耻大辱,皆是拜你所赐,我若此生孤独终老,你也别想嫁予良人!你的婚事我见一桩拆一桩!” 快说谢谢吧,这真要好好谢谢了,届时阿娘在卜卦堂磕破脑袋,怕是也想不明白她为何嫁不出去。 焦侃云摸了摸鼻尖,想了想,实在没忍住,竟然冷不丁地笑出了声。她这样歹毒的人,还遇得到这种好事? 虞斯立即看破她的心思,不可置信地讥问,“求之不得?”他气得红云缠眉,血丝爬眼,遂脱口而出,“很好!那我便反其道行之!你若将我覆于船底,我便拉你下水一起沉沦!赫赫军功可换一道圣旨,你每每下笔写画我半点龌龊,都要小心本侯将来娶了你!” 话落,两人俱是一怔。 一声鸡鸣割破黎明,白昼霎时出,天光自大亮,夏荷盘叶垂腰倾倒水珠,落塘涟漪圈圈画画,风物潇洒,闲云潭影,一切皆随意动。 焦侃云回过神,羞愤至极,楼庭柘那厮有贼心没贼胆,说说讨打便罢了,虞斯这浪荡子可能真做得出来!相似的话,自然要赏相似的巴掌,但虞斯于情场上要更恶劣一些,遂起重手,甩重耳光。 虞斯愣愣地盯着她,尚且懵懂,手却极快,一把就接住了。 没打着。 两人又是齐齐一怔,颇为尴尬。 皓白的腕握在掌中,虞斯觉得,像握着一枚软玉,回想方才将她抱起,细腰不过他的手掌长,一把就能揽过,像端在手里的,还有捂住她嘴唇时,只觉得她的脸和唇皆在掌中温软成一片,挠着他手心的痒。 可自己威胁说要“娶她”的话是有些混账,显得他轻浮。 虞斯想找补两句,慢吞吞地解释,“我是说,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娶,你再歹毒我也不会轻慢了你……阖府金银财宝,我的私产,还有整个忠勇营,都是你的……我也不是真的要娶你……我是说,如果你真那么画我…还有写得太过分的话!……其实、其实我只是气头上胡说的……我根本做不出来这种事…你放心好了……算了。” 好苍白。虞斯合眸轻叹了口气。他只是想解释就算真娶了,也会认真对待,不会轻慢,以表达自己并非话本中那般人,但不是真想娶她!此番磕磕绊绊说下来,她大概会觉得他有病吧! 还是让她打吧。 思及此,虞斯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随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霎时红了耳廓,在焦侃云狐疑的目光中,握着她的手放回到半空原位。 最后松开她的手腕,“打吧。” 这人为何总作一幅赤诚懵懂的模样?话本出来多时了,章丘还没给他换战术吗?不应当啊,他应该马不停蹄地研究新路子才对吧。 方才掌心贴在他的脸上,必是他有意为之。樊京城的风水养人,他从北域回来这些时日,脸上的霜斑尽数褪去,原来的皮肤,竟是这样细滑紧致,靡颜腻理。 他的脸触之滚烫,看来是铁了心要把羞怯装到底了。 既然让她打,焦侃云便没有和他太客气,冷声一笑,接着出了重掌。反力在她掌中,痛得她沁出眼泪,故作镇定地望着他。 虞斯被扇懵了,回神问她,“……有没有人说过你手劲很大?”他的脸上赫然留下了鲜红的五根手指印。 焦侃云甩甩手,“有,上一个因为出言不逊被我扇的人。” 时辰不早,准备伺候梳洗的侍女打着呵欠朝这方走来,虞斯耳力好,老远便听见了,不再与她闲聊,拿过图纸,走至窗前。 忽然,脚步一顿,回过身看向她,抬起一只手,用另只手的指尖轻点了点自己的手腕示意,她亦跟着抬手,视线挪至手腕。虞斯微微红了脸,若无其事地平移视线至一边,清了清嗓子,轻声说:“我也没用力……不知怎的,就留下这样鲜红的痕迹了。想来你也在我脸上留下了,此番你我算作扯平。” 说完,消失在房间。 焦侃云反掌,观察自己的手心,隐隐还有些疼,半边都麻了。早知道拿书扇。更为醒目的是虞斯握腕留下的红指印,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尤为明显,她扯下袖子遮住,待侍女伺候完毕,离开房间,她才得空去梳妆台找铅粉涂抹遮盖。 仿造机关匣并非易事,一连等了好几日。澈园的防守近期加重了许多,她找人来问,下属都说只是照例巡逻,请她安心。可她坐在天机院中时,特意数了数府卫巡回次数,一日比过一日的多,面色也一日比过一日的凝重。 她想找时机问问楼庭柘是怎么回事,可在潜过他房间那日后,他就突然被陛下召回皇宫。走之前还与她说笑,问她要不要随他一起进宫拜会母妃,想必自己也没有料到会留宿宫中。次日专程遣了重明回来向她说。 因楼庭柘不在,夜晚时,他院中的小厮侍卫都会守到很晚,巡逻也毫无顾忌地从他院前走来走去,焦侃云没有时机作什么,只好早早就睡。 临近十五日之期,清晨她用完早膳回来,看见阿离抱着一方机关匣,出现在她的房间。 “这是侯爷让我送来的,今晨匠人刚做好。”阿离睡眼惺忪,眼下乌青跟倒霉蛋似的。 焦侃云问他,“你昨夜没睡?” 阿离这才告诉她,昨晚守夜的人是他,虞斯被紧急事务绊住了。 “出什么事了吗?”焦侃云忙问了一嘴,“可是阿玉的案子有进展了?” 阿离摇头,“不是太子案,但也有点关系吧!”他仔细思考要不要告诉她,略抬眼,见她殷切地盯着自己,侯爷没说不能告知,索性就说了,“前几夜,有绝杀道的暗手在樊京城内现身,训练有素地集结却并不行动,似乎在等什么,侯爷发现踪迹,一连追查了好几日。” 焦侃云这才将澈园内的防守和此事联系起来,她还不知道楼庭柘和绝杀道之间是否有关,若是无关,增强防守自是理所当然,若是有关,那么绝杀道的此次行动,他也不知晓。 等什么?绝杀道素来干净利落,若是停滞不前,想必是行动受阻,他们会等什么呢?“思晏……?”她在寿王府,又被忠勇营重重守护,轻易无法接触,所以绝杀道才集结了这么多人准备行动?极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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