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身穿黑衣、高束马尾的楼思晏骑着马,原地盘旋。 她已被包围,今天是逃不出去了,要么死在刺客手上,要么死在乱箭之下,在场人数之众,没有一个人在意她漠归女的生死,除了……她略抬眸,看向蹙眉凝视自己的焦侃云和虞斯。 自己实在是对不起他们一番苦心,但她有必须回北域的理由,若是回不去,必会牵连虞斯和焦侃云,还不如死了。 “思晏!过来!”虞斯沉声喊她,抬手示意所有兵卫莫动,“我在这里,没人敢伤你!” 焦侃云左右环顾,心提到了嗓子眼,几名刺客带着链钩龙爪,就是为了抓住一线机会,这群死士被包围没有立刻自尽,便是为伺机而动一击必杀楼思晏,待任务完成,哪怕乱箭穿心,死则死矣。他们肯等着,是怕龙爪一探,既没有杀掉楼思晏,自己也被活捉。 若是思晏走过来,她不敢想象,身后龙爪飞探,届时牵一发而动全身,各方势力扑围,她的情况会有多危机。 但她若是不走过来,兵卫也不会给太多时间,一拥而上,乱箭射发,更没有谁会顾得她的生死。 最难的是,思晏宁愿死,也不会主动过来。 若要破局,只能由她和虞斯来拉开思晏和刺客之间的距离,要以一瞬之速,一瞬…… “焦侃云。”虞斯在她耳畔轻声唤了一句。 焦侃云便攥紧了缰绳,“嗯,我来。” 气氛僵持不下,二人静待时机,各方首领的耐心却告罄,北城卫与官兵起了先手,将要落下手掌发令的电光火石之间,刺客的龙爪朝着思晏飞探而出,虞斯耳梢一动,不远处刚好传来阿离带兵奔来的声音。 焦侃云咬紧牙关,聚精会神,冲着楼思晏,猛一打马,“驾——!”同一时间,虞斯飞身朝思晏的方向掠跃。 阿离飞驰而来,准确无误地把武器丢到了虞斯身侧,“侯爷!接剑!” 挽在手中,一把揽过所有钩链下劈!布满倒刺的龙爪顷刻刮花了虞斯的手臂,鲜血飞溅,他却毫不在乎。 几乎算得是没有一丝一厘的偏差,时间刚好,焦侃云已冲到楼思晏面前,一把拽住她,死死攥着不放手,黑鱼的速度奇快,携着两人冲了出去。若是不想她被拽掉胳膊,楼思晏只能跃身随她到黑鱼骑上! 没有来得及反应的选择,让焦侃云的计谋得逞,携着楼思晏驾马冲出重围,留下红雨,虞斯翻身骑上,立即打马突围,发号施令,“上!活捉!” 话音落下,北城卫和官差一拥而上,高处军卫神射手破空之箭射落刺客手中武器,随后把把冷箭都朝着几人的膝弯与手臂钉去,忠勇营军差左右配合,将数十人活捉拿下。 三人两骑头也不回地疾奔,欲离开是非之地,站于高处纵观全局的校尉却早已料到,带着军差截断去路。 校尉手执长刀,“侯爷,此女与太子案关系密切,你周旋多日,尚未查出其中首尾,怕是手段不够猛烈,陛下欲助你一臂之力,望你把人交出来,莫要让本将为难。” 手段不够猛烈,意思就是陛下要施以极刑,逼迫思晏想起线索了。 虞斯骑着红雨向前几步,挡在前面,“此案由本侯主审,一切自有安排,没有看见圣旨,本侯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倘若今日教你带走了人,背着本侯就将其杀掉,摧毁线索,将来圣上问起,你却推诿扯皮,说并未让本侯交过人,本侯没有人证物证,岂不百口莫辩?” 校尉一噎,此事确是陛下口谕隐秘吩咐,不敢宣扬,也确实没有圣旨下发,但任谁都能想到,假传圣意是死罪,他带着大队人马拦截,传的必是圣上金口玉言的真话。虞斯这分明是在耍无赖! “本将奉命缉拿刺客,今日一局,侯爷看得见,北城卫看得见,各司府官差都看得见!所获皆交由侯爷处置,没有半分不妥。那数十名刺客当然会全数送入刑部大牢由侯爷审问,此女自然也要入狱盘审,怎可区别对待?”校尉摆出请客的手势,“若是侯爷不信,即刻随本将入宫面圣就是!” 虞斯挑眉,“将军好大的胆子,本侯如今衣冠不整,血污遍身,你为达目的,不顾圣上尊目,还想教本侯随意冲撞,更不要说这个时辰,陛下恐怕早已入睡,近期绝杀道已教陛下吃尽心力,你,敢去扰吗?” 校尉咬着后槽牙,天呐!没人跟他说虞斯是军痞啊!什么狗屁理由!他一心想着完成任务,隐隐生了怒怨,“狱中刑审和私下盘问不过是皮肉之苦的区别!侯爷如此护着身后女子,莫不是除了留作审问之用,还别有私心?” 似是一下戳中了虞斯的心事,他默然,却并不退让,楼思晏略抬眸看了他一眼,垂眸轻叹了口气,气息已有颤声。 僵持难下时,焦侃云翻身下马,朝校尉一拜,“下官却有一言,还请将军一听。” 校尉微眯了眯眸,“难道小焦大人也要忤逆圣上保她?” 焦侃云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并非忤逆,反而是遵循圣意,且想救将军一命。” 校尉一怔,“这是何意?” 焦侃云不疾不徐地道:“下官把话摊开来说,陛下想要思晏入狱,以刑罚审讯,逼她忆起与太子案有关的线索,可今日之局,若是没有侯爷来救,你们并不会管顾她的死活,可见陛下也没有那么在意这条线索,对否?” “放肆!”校尉大喝,“你怎敢如此揣测圣意?!” 焦侃云摇头,“若是此时不揣测清楚圣意,将军的性命难保。看,下官这样说,将军也觉得可笑,那圣上若是听到有人说他不在意太子案的线索,会不会觉得可笑呢?想必不仅会觉得可笑,还会要了说者性命。” 校尉细细斟酌片刻,“小焦大人究竟什么意思?还请直言。” 焦侃云这才接着说道:“陛下秘而不宣,没有圣旨,仅作口谕,便是留有余地。试想,今日将军若是顺利把思晏带走,关押入狱,北城卫与各司府都看在眼底,那么来日,她被刑罚折磨,寻到线索还好说,寻不到线索,是谁的过错?当然是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的您的过错。 “同理,若是她被折磨致死,或是不堪刑苦,设法自尽,线索断了,究竟又是谁的过错?难道会是陛下的过错吗?当然还是将军你的过错。因为无论如何,陛下都一定要所有人都觉得他‘十分在意’太子案的线索。 “退一万步来说,将军还是想接这个烫手山芋,那么可想得清楚,今日在宫中时,为何陛下要对忠勇侯说,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布局?为何转瞬又亲自布局,让将军你来截阻忠勇侯?当然是因为,陛下很想要这个线索活着,但是又等不及,于是借你,向忠勇侯施压。 “下官想,比起刑罚逼迫,心术更为有用。将军带走她,无非就是刑罚逼迫,还不敢用力过猛,唯恐此女承受不住,线索尽断。可若是忠勇侯带走她,被此番施压过一遭的忠勇侯,当然会比将军你还急,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揭开线索。将军掂量一番,陛下希望看到什么结果?” 校尉被说动几分,一时有些怔然,“可是,我奉命前来……” 焦侃云淡笑道:“校尉已费尽唇舌,与忠勇侯起了冲突,军卫与忠勇营两番较量,不敌侯爷北阖杀敌之人勇猛,看来是忠勇侯过于刚直,认了死脑筋,非要看到圣旨才肯罢休,将军无法,只好回宫先禀明圣上,询问圣意,而后请旨。下官将一切看在眼底,可作人证。” 虞斯趁势说道:“校尉不敢在皇城厮杀太过,惊扰百姓,但本侯一根筋,倾尽全力与校尉较量,身上的伤,就是证明。” 如此,校尉才转过弯来,略思忖须臾,朝虞斯和焦侃云颔首致意,抬了抬手指示意手下,“我们走。” 军卫尽数撤去,焦侃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编瞎话不容易,编得教人信服更不容易,编得教圣上知道后会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更是难上加难。她回过身,看向楼思晏,伸出手,笑道:“搭一把吧,我刚才又救了你的命。” “焦姑娘,很抱歉。”楼思晏伸手,将她拉上马,轻声道:“让你为我涉险。” 话外之音,是谢谢。 焦侃云偏头挑眉一笑,“不客气。” 一夜冗战,天边青梭穿行,云翳渐散。 焦侃云打马红雨,与虞斯的黑鱼并行,“马上要天亮了,侯爷下一步什么打算?” 虞斯侧眸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帝王之压迫在眉睫,但思晏恐怕一时半会依旧想不起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没有拿到澈园的罪证,又烧了楼庭柘的帐楼,打草惊蛇,再要深入调查也十分为难;绝杀道刺客虽被活捉,却净是些死士,嘴严得很,要审讯出有用的东西更是不易。”焦侃云微叹,只觉万般死路,最后竟轻笑了声: “事已至此……” 虞斯目露笑意,“先吃饭吧。①” 没错。焦侃云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从入宫到现在,无一事不是令人汗流浃背,命悬一线,五脏庙待祭,犒劳也好,补充体力也罢,她认真想了下樊京城内茶点一绝的酒楼。 “还是回金玉堂吧,那里的甜品茶点,都是按照我的口味做的。”语毕,焦侃云又侧目悠悠地说道:“最重要的是,侯爷的伤势,须得先止血,金玉堂方便。” 虞斯心念一动,垂眸时侧颊微红。怎么好像很关心他的样子?作甚?求和?他可不会因为一句关心,就把她写那破话本的帐一笔勾销了。 不过……再怎么说,她方才帮忙救了思晏,应该可以勾销一点,大不了等她在面前写下册的时候,语气稍微温柔一些好了,或是,穿得俊朗得体一些,教她赏心悦目,画得顺畅些,如此自己的名誉也可以挽回许多。 焦侃云却想得很简单,趁他病,要他命。回金玉堂,听到昨夜风声的风来必会携着武器找来,时机正好,是时候上场亮一手了。 “你的骑术是谁教的?”虞斯忽然开口,一贯清朗的声线,似乎比之前更为温柔和煦,且夹着十分刻意的字正腔圆。 十分做作。一直隐忍不发的楼思晏将虞斯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微微摇了摇头。诚然,她完全看得透虞斯和在北域时的区别,可这样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清楚,是求不到像焦姑娘这般聪慧的女子的,更不要说自己还附加了许多污名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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