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是听那个新皇帝的,还是旧皇帝?”秦疾摸了摸后脑勺,一脸困惑。 “都不听。”姬萦笑眯眯道,“咱们听宰相的。” 桌上三人,只有秦疾点了点头,相信了她的鬼话。 岳涯在此时回来,他沉着脸,似乎没有打听到什么好消息。秦疾连忙往旁挪了挪,岳涯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 “联军解散了,三蛮联合占领天京以北七州,山海关沦陷。” 山海关沦陷几个字,让除秦疾以外的人都变了脸色。 山海关外,挡着数十万匈奴大军。若是三蛮打开山海关,和关外的匈奴联合起来,大夏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岳涯的坏消息还没完。 “贪泉节度使战死,辖内三州被徐籍吞并,现在徐籍一家独大,以延熹帝的名义,要求各节度使遣送质子进京。” “他这是玩投鼠忌器玩上瘾了啊。”姬萦慢悠悠地说道,“挟天子还嫌不够,要挟节度使之子了。” 徐夙隐低头饮茶,沉默不语。 “还有别的消息吗?”姬萦问。 岳涯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我打听到的就这么多了。” 背着长弓的水叔出现在茶楼门口,他向徐夙隐汇报了打听的消息,和岳涯所说的相差无二。 “好罢,歇会我们就走。” 姬萦给了江无源一个眼神,后者又往桌上扔了一枚银瓜子。她拍了拍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从磨得油光水滑的长凳上站了起来。 “该想想后面的路怎么走了。” 江无源出钱,姬萦出嘴,在马站买了一辆可供六人对坐的马车。上路后,江无源自认最后加入,地位应当最低,主动去驾马,却不想工作被秦疾抢先一步占领。 “江大哥,你坐车里去!他们讲的那些东西,某听着头疼!”秦疾嘿嘿笑着,宝贝似地攥着缰绳。 江无源下意识看向姬萦,等她定夺。 “上来呀!”姬萦笑着招手。 江无源这才弯腰进了马车。 几个人在车厢里坐好后,秦疾轻轻抖动缰绳,驱使年轻力壮的大黄马往前走。 “姬姐,咱们去哪儿呀?” “你先走着。”姬萦说。 她看向马车里的另外几人,笑道:“诸位,说说吧,我们要往哪儿走?” 联军溃散之后,姬萦从鸡鸣寨里带出的两千余人都被冲散,尤一问也不知所踪,现在她能动用的力量,仅他们几人而已。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半晌后,岳涯不以为意道:“实在没处可去,便回凤州吧。我知道凤州的城防弱点,就凭我们几个,也能拿下凤州。” 真是父亲的好儿子啊,姬萦点头赞赏他的大义灭亲,但还是婉拒了他的提议。 她知道江无源没有什么可说的,她想做什么他便盲目追随,水叔更无话可说,他效忠的对象压根就不是她,于是她侧目看向徐夙隐,她真正想问的人—— “夙隐兄,你来说说,以目前的局势,我们当如何是好?” “凌县城外,你曾对我说过,匡扶夏室,匹夫有责。”徐夙隐缓缓说道,“时至今日,你的想法可有转变?” “未曾。”姬萦毫不犹豫。 “好。”他轻声说,“昔高祖起于微末,皆先固藩城以制天下,进可制胜,退可固,虽有艰难而终成大业。”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宰相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节度使又各自为政。宰相一人势大,虽不可与之争锋,但其频频吞并周边势力的举动,早就引众节度使忌惮,如今又以陛下之名,强令众人遣送质子,就如以肉去蚊,蚊愈多;以鱼驱蝇,而蝇愈至。不出两年,必会大乱。我们若能借势徐籍,鼎足三州,观天下之衅,待天下有变,便伺机上位,还政于夏室。届时天下归心,霸业可成。” 江无源对其中最关键的东西起了反应。木质面具下那双眼睛射出凌厉的寒芒。 “你是要殿……主公投靠徐籍那乱臣贼子?” 哪怕是当着徐籍长子的面儿,他也说的毫不客气。要不是因为相信姬萦的判断,江无源是决计不会认同徐籍的儿子坐在这间车厢里的。 岳涯也跟着看向徐夙隐,脸上露出忧虑。 “师兄所说不无道理,但为何一定是徐籍?” 姬萦兴趣盎然地等着徐夙隐继续说下去。 “九大节度使中,贪泉和剑江节度使已死。剩下的七大节度使中,南安节度使隔岸观火,名下只有二州;瞿水节度使朱齐仁任人唯亲,内部排外严重,难有出头之日;华阳节度使顾仟看似仁厚,却是疑神疑鬼之人,手下得到重用的都是他微末时便陪在身边的老人,没有很长的时间,不能得到信任;白阳节度使梅召南以徐籍马首是瞻,若投靠梅召南,不如直接投靠徐籍;剩下的青岗节度使和万灵节度使都仅有三州,外人难以上位。” “我们缺人,缺地,而七大节度使中,以宰相所占州数最多,用人不羁,不问出身,不问黑白,唯才为上。天下人才,宰相独揽一半,这些人才,并非每一个都对宰相忠心耿耿。我们在其中便有机可乘。宰相手中又有任免官员之权,这对白身的姬萦来说是当务之急。要想天下有变时能够名正言顺地反对宰相,大义之名不可或缺。” 徐夙隐一席话说完,车厢里已经没有反对的声音了。 江无源很想反驳这位徐籍的庶长子,但是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反驳的。 “好!”姬萦双手一拍,露出勇而无畏的爽朗笑容,“就这么定了!” “秦弟!”她往车外叫道,“去青州!” 徐夙隐一愣,连自己都没想到他的提议这么快得到实施。 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那里,他的提议也总是被审之又审,然后往往无疾而终。 “你不再考虑了?” “夙隐兄都为我考虑好了,我还考虑什么?”姬萦笑道。 “你……不怕我别有所图?”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姬萦故意当着车内众人,和车外的秦疾也能听见的声音,响亮而坚定地说道,“我姬萦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也相信你们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车内几人面有动容,尤以江无源最甚。 “今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我们一路患难与共,又经历了天京之战这样的大事。”姬萦笑眯眯地说,“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几位可愿与我义结金兰?” 江无源坚决拒绝姬萦的提议,其反应之剧烈,好像和姬萦拜把子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水叔也是断然回绝,神情惊悚:“和老夫有什么关系!” 这两人都暂且不谈,她最想不到的是,徐夙隐也拒绝了她的提议。 “师父和水叔就算了,夙隐兄为何也不愿与我结拜?”姬萦不解道,“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可以互相信任的生死之交了。” 徐夙隐闭了闭眼,似乎在思衬应对之话。 先前还用淡然的神色点评天下局势,送上观火之策的徐夙隐,回避了姬萦的目光,将视线掩耳盗铃地移向了窗外。 “若真心以对,有无虚礼还重要吗?” 姬萦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夙隐兄说的对,若结拜了才算手足,那我得损失多少与我交付真心的兄弟姐妹!” 车厢外的秦疾也喊道:“就是!虽然某未与姬姐结拜,但心里早就将姬姐当亲姐姐看待了!” 岳涯往车厢上一靠,懒懒地抬起眼皮:“你救我一命,我多个姐姐,也无甚不好。” “既如此,结拜之事便不再提了。”姬萦笑道。 姬萦等人一路东行,有时露宿野外,有时住在村镇,吃的都是最简单的东西,全靠姬萦和岳涯偶尔从山林中猎到的野味改善伙食。 大半个月的旅途过后,姬萦终于见到了青州城巍峨的石头城门。 进城后,姬萦先找了个客栈落脚,让众人梳洗休整一番。连日的赶路,大家都很疲惫,姬萦给宰相府送了拜帖,约定第二日登门拜访后,一觉狠狠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晨起用过稀饭后,姬萦留下其他人,只带着徐夙隐,登上了宰相府的大门。 相比起凤州太守府来说,朱红门墙的宰相府虽然占地辽阔,但从门前的石狮和匾额屋檐来看,依然保持着节度使的规格。 两边手握长枪的守卫虽然不认识姬萦,但认识她身边的徐夙隐。 他们畅通无阻地进了宰相府大门,一个身材瘦高的长须中年男子赶到,见到徐夙隐,不慌不忙行了一礼:“大公子回来了。” 他审视的目光落在姬萦和她背后的黑色剑匣上: “这位仙姑便是在天京之战中名震四方的明萦道长吧?宰相已在书房,二位请随我来。” 宰相府的管家,气派堪比四品官员。不卑不亢,挺着背脊引领姬萦来到后院。 姬萦见惯了后花园里的假山假水,却没想到偌大的宰相府后院里竟没假山也没假水,只有一片空旷的黄土空地,两排兵器架整齐地列在空地两边。 姬萦还在留意那练兵场一样的空地时,管家已经站到了两扇敞开的檀木雕花门扉前。他停下脚步,向着书房深处深折下腰,恭恭敬敬道: “宰相,大公子和明萦道长求见。” “进来。” 一个不辨喜怒的冷淡声音从书房里响起。 管家退后两步,让出通道。姬萦和徐夙隐相继跨进飘着淡淡檀香的书房。 穿着玄色锦袍的徐籍坐在案前,似乎上一刻还在书写什么。姬萦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将狼毫笔放回笔架。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案上的画纸,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一张地图。 “明萦道长,我等你很久了——”徐籍露出豪爽的笑容,越过桌案,朝姬萦二人走了过来,“请坐!兰骆,给贵客上茶。” “宰相请——” 姬萦和徐籍客套了一番,待徐籍先在上首落座后,她和徐夙隐才在下首的两张八仙椅上坐了下来。 名叫兰骆的管家弓着身子为他们斟上热茶。 “当时形势混乱,我还没来得及为你诛杀贞芪柯奖赏你,便发生了那样的事。幸好道长有万夫莫当之势,今日我们才能再次相见。” “再加上道长也颇受陛下青睐,”徐籍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姬萦脚边的剑匣,“现在你又救了我的儿子,单单是财宝和军衔,恐怕已不足以感谢道长。你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徐夙隐在一旁沉默不语,仿佛一尊没有呼吸的雕像。 “实不相瞒,小冠此次前来青州,是想投效宰相。”姬萦拱手道,“小冠一直以为,出人头地不是男人的特权,然而我虽有一身武力,却因女子之身屡屡碰壁。听闻宰相唯才是用,不问出身,不问过去,是以小冠厚颜自荐,愿为宰相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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