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会再三叮嘱他们,要把此事对孔瑛保密。 “今天咱们只带了一辆小车过来,所以装的粮食不算多。我看他们篱笆里面晾晒的粮食还要更多呢,那篱笆轻轻一冲就倒了,明天晚上我再带着你们过来,你们各自把家里最大的家伙什都带上,用来装粮食。” 有那警惕一些的,犹疑道:“可我看他们城外多了一排不知道是什么的小房子,不会是有诈吧?” “能有什么阴谋啊?你难道没听他们说吗,马上就要和三蛮打仗了,这些小房子肯定是修来防御三蛮的!”孔会毫不在意地说道。 虽然有人还是半信半疑,心里充满了担忧和疑虑。但是粮食确确实实是抢到了,那香喷喷的稻米就明晃晃地堆在车上。在抢粮食的时候觉得收获颇丰,可现在仔细一想,却发现这些粮食着实不够分配,如果就此收手不再去抢,各家的情况依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于是众人约定,明日再多叫些人来,下山一次抢个够,免得城里人回过神后,又调转矛头来对付他们。 “重要的是,一定要瞒着我爷爷,否则,他一定不让我们去。”孔会再次强调。 众青年都连连点头,答应就此保密。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孔会第二次带人下山抢粮的时候明显熟练得多了。这次的晾晒场倒是多了几个看守,然而这些看守在孔会他们面前完全不堪一击。那几个身材矮小的官差,一见到孔会他们人多势众、气势汹汹的样子,瞬间就被吓破了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孔会的目的只是抢夺粮食,并不想伤人害命。看到这些官差胆小如鼠的模样,料想他们也不敢进行阻拦,于是大发慈悲地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只是带着抢来的粮食返回了村子。 这一次参与行动的人众多,抢回来的粮食数量自然也颇为可观。然而,这么大的动静终究是瞒不住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孔瑛的耳朵当中。 孔瑛暴跳如雷,只差把那假腿拆下来敲在孔会头上,然而这一次,孔会有了极多的支持者。 “算了吧,孔老!孔哥儿说的也没错啊,山下的官府都是些窝囊废,他们连蛮夷都打不过,又怎么敢此时再跟我们作对?” “是啊!您家的小会那可是行猎的一把好手,就算是在严寒的隆冬季节,也能给您打回不少的猎物。但是我们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啊!我们家里有生病的老人需要照顾,还有待产的妇人需要营养,可都缺不了这正经的粮食啊!” “我知道孔老您是读书人,有文化、有涵养、有气度,不愿意和官府发生冲突和对抗。但是我们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要活下去啊!” 孔瑛就是素日再有声望,也无法在此时用言语唤醒众人,他只能长叹一声,拄着那不合身的假腿,一瘸一瘸地回了茅屋,再不出来。 没了孔瑛劝阻,村子里支持劫掠的山民更多了。 孔会原本是打算抢完第二次就金盆洗手,不再继续这种危险的行为。可是,总有村民因为家中的余粮不够而找上门来求助于他,他心地善良,又实在做不到置之不理,于是不得不违背自己当初的诺言,一次又一次地下山去抢夺粮食。 他们最初只是因为无法通过正常的途径换到粮食,所以才在无奈之下心生歹意。然而,当他们逐渐发现抢掠这种方式比交换来得更加轻松、更加快捷的时候,他们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再也无法回到原来那种安分守己的道路上去了。 不光是抢粮,他们还想抢一切能抢的东西。 姬萦通过晾晒场每次送来的详细汇报,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些山民们的欲望正在不断地膨胀,愈发变得难以满足。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抢夺的只有粮食。可是后来,晾晒场上的棉被、衣裳、陶罐等等,凡是一切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他们都不放过。而且他们的行动范围也越来越靠近城门。 姬萦手中拿着近十次山民劫掠的损失单子对比,对一旁的徐夙隐道: “听晾晒场看守的官差说,他们的领头人叫孔会,能以一当三。别的人是越抢越多,越抢越杂,而这孔会除了粮食,只抢一样,那就是酒,想来是个爱酒之人。” “从一开始的九个人山下,到现在的动辄百来个人,也差不多该收网了。” 宰相府的大公子住处,徐夙隐坐在池边的石凳上,轻轻将手中的鱼饵投入无波无澜的水中。鱼饵落下的瞬间,无数藏在荷叶下的斑斓锦鲤冲出抢食。 “是该收网了,”他淡淡道,“再不收网,鱼儿都要吃饱了。” “鱼会吃饱,人可不会。”姬萦意味深长道,“他们的饥饿,只会更大,更深,更难以满足。” 徐夙隐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错。” “这孔会既然爱喝酒,我便设宴一场,让他尽情喝个够!”姬萦胸有成竹道。 在三天之后的一个深夜,城外的晒场又一次遭到了山民们的劫掠。 这一次,早已埋伏在防事里严阵以待的青隽军如潮水般一拥而出,将这些毫无防备、惊慌失措的山民们一网打尽。那名叫孔会的山民头目,甚至都用不着姬萦亲自出马,仅仅是一个主动请缨、毛遂自荐的秦疾,就顺利地将他成功擒获了。 当赶来的姬萦在城门处见到这些胆大包天的流民,那名叫孔会的领头人仍在破口大骂。 “你们以多欺少,卑鄙得很!” 姬萦听到他这番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初你们欺负晾晒场只有两名看守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以多欺少呢?” 孔会的双手被紧紧地捆绑着,被迫跪在地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上下打量着姬萦,恶狠狠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是我们的春州太守!”一位急于表现自己的青隽将领大声地说道。 孔会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满脸不屑地说道:“春州太守管我们青州的什么破事!简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看你不服气得很,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打赢了我,我就放这里所有人离开。怎么样?”姬萦笑眯眯道。 孔会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说真的?” “你也听到了,我好歹也是个朝廷正四品的官员,总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欺骗你、耍弄你。”姬萦轻笑着说道,“到ῳ*Ɩ底干不干,你给个痛快话!” “当然要干!”孔会毫不犹豫地大声应道,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花。 姬萦随即吩咐身边的人去给孔会解开绑缚着的绳索。 孔会被松了绑之后,站起身来,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双臂,脸上仍然带着怀疑的神情看着姬萦,说道:“你可千万别反悔,也别怪我出手太重,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手下留情、怜香惜玉的。” “谁怜谁,还不一定呢。”姬萦大笑。 孔会带来的那些山民,以为见到了希望之光。却不知,这只是猫逗耗子的一环。 姬萦没用剑匣,空手走向孔会。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双目圆瞪、满脸不肯相信眼前事实的孔会就仰面朝天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姬萦单脚稳稳地踩在他的胸前,虽然没有用力踩踏,但也足以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孔会愤怒地瞪着姬萦,从脖子开始,脸色慢慢地变红,那是因为恼羞和愤怒而涨红的。 姬萦同情地看着他。 “这么多人看着,可别掉金豆豆。” 孔会恼羞成怒,再次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山里人的骂辞总是比城里人更加粗俗难听一些。姬萦听得不耐烦了,脚上稍微加了一些力气,那原本的怒骂声瞬间就变成了痛苦的惨叫声。 收拾了孔会,周围鸦雀无声。 姬萦收回踩在孔会胸口的脚,轻轻将人一踢。 “绑上,带回姬府。其余人,关进州狱,严加看管,小心越狱。” …… 孔会被抓捕回来之后,原本时常从十万大山里下山侵扰的流民们,似乎停歇安静了下来。 三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山上依旧是一片安安静静的景象,没有丝毫的动静。城外防事那里的驻军日夜坚守了好几个夜晚,却也是毫无所获。 姬萦原本还打着以孔会他们作为诱饵,引诱山民下山前来营救,然后再分批将其全部消灭的如意算盘,怎能让他们真的被吓得胆战心惊,从此再也不敢下山来呢?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得通红。姬萦左手稳稳地拿着一坛香气扑鼻的好酒,右手提着一个精致的三层食盒,脚步轻快地走进了软禁孔会的南院。 岳涯此时正在庭院当中,认真地教导秦疾如何巧妙地运用流星鞭这一武器。姬萦见状,轻轻地摆了摆手,向他们示意不必在意自己的到来。 她动作利落地解下了门上那沉重的铁锁,轻轻地推开房门,走进了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针落声的厢房。只见孔会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垫在头下,脸上挂着一副生闷气的表情,直直地盯着上方。就算是姬萦走进了厢房,他也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孔兄弟,你怎么像个黄花大闺女一样,一有个什么就要绝食保留清白。” 孔会连眼睛珠子都未曾转动一下,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和表情。 姬萦把食盒和酒放在桌上,先是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四菜一汤拿了出来,见孔会无动于衷,她又揭开了酒塞,浓郁醇厚的酒香迅速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卧房。 她给自己倒上了一碗香气四溢的好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缓缓说道:“这王记酒家的酒果然是有些独特之处,就是要比其他家的酒更加香醇迷人一些。” 孔会依旧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孔会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该有的样子。再加上,据那些负责看守晾晒场的官差所说,孔会每次下山的时候身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酒味,而且就算是抢走了酒坛,他也不会忍不住闻一下或者喝上一口。如此种种,姬萦的心中大概有了一些猜测。 “唉,只可惜被我捉住的不是你家中的那个人,要不然,他肯定能够与我一同品鉴这美酒的非凡之处。”姬萦面带微笑,语气轻松地说道,“你这像闷葫芦一样的性子,平日里在家里应该没少被人嫌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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