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口中还有桃花酿的味道,比自己饮的烈酒甜醇得多。 暗阁内有张简易的小榻,裴衍却抱着秦妧陷入了装满珠玉的木匣中, 于玓瓅宝气中放纵了引以为豪的克制。 可醉了的女子不怎么配合,嗓子眼发出细碎之声,挣开唇齿间的缠腻, 趴在了梦中的“皎月”上, 沉沉地睡去了。 裴衍懒懒仰躺在珠玉上, 将被褪到秦妧腰上的绸缎里衣拉了上来,盖住了莹白的背脊。 拿起一颗彩玉珠子玩转在指尖, 他耷着眼帘压制住了燥意, 随之想起的是父亲对唐九榆的评价。 倒是也想看看父亲口中的旷世奇才,能否破了他的局, 毁掉他精心谋来的姻缘。 子夜归府, 裴衍脱去常服裹住秦妧, 横抱着从角门进府。 另一边, 唐九榆从裴池那里回到客院, 见月色皎洁、星辰绮粲, 就没急着回房,一个人坐在阑珊灯火下,细品起裴池的话。 高门嫡子,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和刺激,才会对着一个外人细数长兄的不是? 自己今夜不过是替安定侯去探望裴池,就听裴池讲了许多不该被外人知晓的“家丑”。 侯府兄弟间的关系还真是微妙。 而最微妙的是裴衍在胞弟失踪的当日,就将准弟媳定为了自己的未婚妻,属实是件咄咄怪事。 自己也是他人的兄长,真要有了准弟媳,避嫌还来不及,怎会想着娶了呢…… 乍听之初,是会觉得裴衍是为了顾全大局委屈了自己,可实际呢,大局是什么?是为了维持与敬成王府的关系吗? 从裴池的忿诉中,不难听出,裴衍并不在意与敬成王夫妇的关系,甚至还曾为了秦妧,让敬成王妃下不来台。 这其中的诸多矛盾,或许能成为寻到裴灏的一桩桩线索。 捻起一颗杨氏让人送来的浆果,唐九榆丢进嘴里,起身向外走去,由府中扈从引着去了花苑闲逛。 姹紫嫣红的花苑内流水淙淙,唐九榆背手走在蜿蜒的趔石上,漫无目的又别有用心。 听裴池说,自从新妇进门,府中多了不少长兄的眼线。 人只有在想要万无一失时,才会精密筹划。什么事会让这位世子爷在自家的府邸严加防范? 而此刻,夜风中传来了细微的簌簌声,想来自己也被人暗中监视了。唐九榆握紧折扇,继续闲逛在花苑,却无意中发现一簇簇锦带花前蹲着个瘦小身影。 从外观看,不过五岁的孩童。 他跨过细流,刚来到孩童身后,就被一记目光慑住了。 并非孩童的目光有多犀利,而是这么小的孩子,怎会有如此重的戒备心? “小鬼,你在做什么?”唐九榆停在细流前,弯腰看向阿湛。 认出这是府上的客人,阿湛扭回头,继续盯着锦带花,还附身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他今夜又梦见这种花了,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才会独自跑过来细细观察,“您是湘玉城来的?” 听孩童的口气,有种少年老成之感,唐九榆来了几分兴致,“是啊,你去过湘玉城?” “没有,我只知道那里有很多的锦带花。” 唐九榆笑笑,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将折扇斜插在腰带上,与阿湛聊了起来。 苍穹万丈夜苍茫,月移双影苑中逢,一大一小两个陌生人,因一株植被,莫名有了交集。 ** 东方鱼肚白时,秦妧从混沌中醒来,身边空空,只剩锦褥压陷的痕迹。 她捏着侧头坐起身,头痛欲裂,根本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府的,唯一的印象就是裴衍将她带上了马车。 外面的茯苓听见动静,赶忙端着醒酒汤进来,“世子一早就去书房忙了,吩咐奴婢等奶奶醒了就送上醒酒汤。” 今日休沐,可天还没亮,魏野就来了府中,说是有很急的事情禀告。茯苓不敢打听,也不敢多嘴,只说世子去了书房。 已过了酒醉的劲儿,醒酒汤也没了多大效用,但秦妧还是在洗漱后,捏着鼻子喝下了。 然而在更换衣裙想要去请安时,忽然记起一件事,“我那身月华裙呢?” 茯苓摇头,想起昨夜世子抱着大奶奶走进门,低头忍笑,“奴婢没瞧见。” 秦妧狐疑地坐到妆台前,刚要上妆,又发现樱唇微肿,面色红润,宛如一朵初绽的榴花,艳丽欲滴。 碰了碰自己的唇,秦妧不可抑制地红了脸,臆想联翩。可身体并没有异样,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吧...... 也难说。 裴衍那人,亦正亦邪,在这种事上又有些热衷,谁知道他在她喝多的时候做了什么呀。 拍拍发烫的脸蛋,秦妧起身去了辛夷苑,在庭院中无意遇见了正与杨氏闲聊的唐九榆。 微微颔首,秦妧坐在了杨氏身边,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从丈夫的回信中,杨氏得知唐九榆是个鬼才,本事和门路极多,故而又燃起了快要湮灭的希望,期盼能通过唐九榆得到次子的下落。 “寻人的事就拜托唐先生了。” 杨氏使了个眼色,示意薛妈妈端来一个红布托盘,上面摆满了金锭子。 唐九榆已经收了安定侯的百两酬劳,再收杨氏的钱多少有些理亏。他拂了拂袖,笑道:“等寻到二爷再说吧。” 为了次子的事,杨氏想尽力展现热忱的一面,便试着将唐九榆当成家人,也就邀他一同共进早膳。 侯府的早膳,不说八珍玉食,也是丰富美味,厨役还熬制了一大锅杨梅荔枝甜水。 裴衍过来时,面色和煦地坐到了秦妧身边,与唐九榆打了声招呼。 “唐先生是稀客,应该多住几日,也让裴某尽尽地主之谊才是。” 唐九榆接过薛妈妈递来的糖水,笑着回道:“奉命前来,不敢耽搁,还是等寻到二爷后,再向世子讨杯邀功的酒吧。” 裴衍淡笑,没有询问他手里现有的线索,只道了句“量力而为就好”。 今日休沐,裴衍本打算推掉手头的事,多多陪秦妧,可一直到晌午也没见秦妧回来。 裴衍坐在院子里与魏野下棋,招招狠厉,“杀”得魏野片甲不留。 大热的天,魏野那件细布絺衣都渗出大片的汗渍。怎么觉着世子比晨早谈事时心情差了许多呢?莫不是因为大奶奶和唐先生都是扬州人氏,一见如故,忽视了世子所致?不过,这长媳和男客的确该避嫌的,世子不悦也是情理之中。 “世子,用卑职去打听一下,大奶奶和唐先生在聊什么吗?” 裴衍落下白子,没有反应。客院那边遍布隐卫,但也近不了二人的身,想探听是很难的。不过,他们在聊什么,并不难猜。 秦妧应该是想通过唐九榆认识唐家夫人,也好揭开生父的虚伪面具。而唐九榆应该也在套秦妧的话,先排除掉有内鬼的可能。 二人应该都没表现得太明显,还在互相试探,各有算盘。 临到晌午,灶房升起袅袅炊烟,秦妧才带着茯苓回来。 一见秦妧,魏野立马笑嘻嘻凑过去,“大奶奶可回来了,赶紧哄哄世子吧。” 在秦妧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裴衍时,裴衍看向魏野,“话多。” 魏野嘿嘿傻乐,一溜烟地跑开。 秦妧屏退院中的侍从,走到裴衍面前,解释说自己是在替母亲报答唐家人,可这样的解释,又怎能糊弄住裴衍,除非他愿意相信。 裴衍:“你按着心意做就是了,别留遗憾。” 没有哪个丈夫能忍住妻子与其他男子频频来往的,秦妧感激裴衍的包容,蹲到他面前,仰起头露出柔柔笑意。 裴衍坐在石墩上,抬手揉了揉秦妧的脑袋,“伤口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今早醒来时,秦妧是趴卧的睡姿,腰肢两侧被塞了引枕,应是裴衍为了防止她翻身压到伤口。 心中对裴衍更加感激,她主动歪头,枕在了裴衍的腿上,乖顺的不像话。 知她是心虚在刻意讨好自己,裴衍也不戳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依赖。 “兄长,昨晚我们......”秦妧侧脸贴在男子的衣摆上,斟酌起用词,想要在不尴尬的情况下知道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 既已圆房,就要考虑孕育子嗣的事,秦妧有些惆怅,自己还没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也从未与裴衍探讨过这件事,可婆母说,一旦怀上,心境会随之发生变化。 但愿吧。 不知她对怀子的顾虑,裴衍只当她害羞了,“昨晚你一直嚷嚷着疼。”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也分不清是成与没成,秦妧破罐子破摔,当作是成了,“兄长,你喜欢小孩子吗?” 揉在她脑袋上的手微顿,裴衍眸光幽深,半晌过后,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秦妧也没在意,趴了一会儿有些腿麻,刚要站起身,却被掐住下巴。 就在裴衍将要吻上的一刻,葫芦门外突然出现一抹娇小身影。 秦妧赶忙退离开,低头检查起自己的衣裙,明显是在欲盖弥彰。 苦闷着脸跑进来的裴悦芙也没想到会撞到哥哥嫂嫂亲热的一幕,登时羞臊起来,转身捂住眼睛,“我什么也没瞧见。” 随后转过来,跑到裴衍面前,“大哥,我不知自己的玉簪怎么到了三皇子手里,我才不喜欢他!” 裴衍淡道:“你想让母亲也听见?” 裴悦芙赶忙捂住嘴,又怒又委屈地跺跺脚。 今早魏野过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三皇子不知发了哪门子疯,忽然跑到德妃面前,说自己与裴悦芙两情相悦,有玉簪为证,想要订下这门亲事。 皇子私定终身可是坏了宫规的大事,德妃担心儿子鬼迷心窍,才让人来侯府先行询问。 德妃的心腹与魏野交情颇深,这才问到了魏野头上。 一旁的秦妧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想起了上次三皇子和太子发生冲突的事。 若是没有猜错,三皇子应是对裴衍存了恨意,这才整蛊了裴氏女郎,为的就是膈应裴衍。 估摸着三皇子也算计好了,以玉簪做挡箭牌,若被裴衍找上,就说是误会了裴悦芙的意思。 如此心思歹毒的男子,怎可托付终身! 秦妧拉着裴悦芙入座,叫她先别着急。 可关乎清白受损,裴悦芙怎能不急,关键是,她前几日的确丢了一枚玉簪。 比起快要急疯的嫡妹,裴衍淡定许多,“无缘无故的,玉簪怎会落到三皇子手里?你再想想,这段时日去过哪里、与何人来往过。” 裴悦芙抱着脑袋回想,根本想不起何时外出丢过东西。 秦妧抚了抚她的背顺气,“或者,有谁进过你的房间?” 裴悦芙猛地抬起头,“我想起来了,前几日大嫂不是和肖氏姐弟起了冲突,敬成王夫妻当晚还来讨要说法了!当时肖涵儿也来了,为了让她顺气,我请她去了我房中,哪曾想她忽然来了小日子,说肚子疼,先行离府了。原来她那晚就存了报复心思,将对大哥的仇意,转到了我身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9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