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的,滑腻腻,莹洁胜南栀。 自幼刻在骨子里的克制,迫使他收回了手,可下一瞬,又落在了女子的唇上。 那唇水嘭嘭的,不点而朱,上面的伤口犹在,更显瑰丽。 裴衍按了两下,再要收回手时,指尖忽然传来潮湿,濡染了一点儿口津。 秦妧衔住了他的食指,迷迷糊糊地嘬了一口,因尝到咸味,用舌尖推了出去。 裴衍眸色渐深,泛起暗底幽蓝,漫浪无边,可燃起的狎昵却被庭院葫芦门外探进来的小身影打搅。 娇小的身影,虎头虎脑。 “裴悦芙,躲在树后就能隐身吗?”将窗边的女子一揽,裴衍合上窗,按了按眉心。 秦妧从男人臂弯醒来,鼻端全是冷调的梅香,她抬起头,看向男人流畅的下颌,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就被窗子发出的“咯吱”声吸引了视线。 粉雕玉琢的幺女,两手撑着窗扇,紧紧盯着兄长搭在秦妧背上的手,暗道真是个狐狸精,迷了二哥,又来迷惑大哥,“我有话要讲。” 十三、四岁的年纪,背靠安定侯府,气势都比同龄女子足了许多。 碍于是自己的小姑子,秦妧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刚想问她有什么事,视线中的窗子被再次合上。 裴衍撂下窗,对外面的幺妹道:“夜深了,回头再说。” 旋即,窗外传来一声气音,恼而忿忿,“大哥,我有话要讲。” 不同于府中其他人,裴衍对待幺妹颇为严厉,不给半分颜面,“不看看几时了!再要闹,禁足十日。” 窗外立马传来脚步远去的声响,很快归于安静。 秦妧从那抹冷香中退了出来,低头拢了下自己倾斜的衣襟,没有主动提起与小姑子的矛盾,只道:“夜深了,世子今晚宿在......” 后面的话,她没有讲完,将问题抛给了裴衍。 “我打地铺。” 没有为难于她,裴衍走到柜前,拿出昨晚的被褥,铺在了猩红毡毯上。 总打地铺也不是个事儿,秦妧想着明日再与他商量,看看能不能将西卧和书房连通,方便悄悄来去,而不惊动仆人们,更不会传到婆母耳中。 另一边,小跑在游廊上的裴悦芙生怕被禁足,哼哼唧唧了一路。自己还没说出登门的缘由,就被拒之门外,兄长对秦妧的偏袒,也太明显了。 她开始不太确信,兄长是为了顾全大局,无奈娶了秦妧。 心里装着事,迈下台阶时没看脚下,一个不慎,啪叽一声绊倒在地。 四下的扈从们装作没有瞧见,都知若是现在跑过去献殷勤,会被幺小姐娇斥一顿的。 可还是有人走了过去,向趴在地上的少女伸出了手。 “没事吧?” 视野里出现一双黑靴,裴悦芙抬头,于沉沉夜色中,瞧见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吓得一激灵。 认出这个冷面不好惹的男子是兄长的隐卫,裴悦芙爬起来,佯装坚强地哼了声:“将门之女,才不会娇娇气气。”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开。 承牧没有多看一眼,兀自走进素馨苑,手指一转,多出两片叶子,放在唇边吹了几声。 东卧已就寝的男子睁开眼,眸光平静如水,似料想到了来者的目的。 须臾,两名男子走过拱桥,来到一座绡幕翻飞的六角凉亭。 裴衍负手立在柱边,听完承牧关于剿匪的禀报后,稍一点头,“辛苦了。” 承牧站在斜后方,冷峻的面容看不出一丁点的情绪,“漏了一个,恐会作祟。” “无碍。” “裴灏那边......” “有魏野看着。” 承牧放下心,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精美木匣,放在了汉白玉桌上,算作迟来的贺礼,“恭喜世子。” 裴衍轻笑一声,“多谢。” 翌日辰时,秦妧从杨氏那里请安回来,再次瞧见了徘徊在葫芦门前的裴悦芙。 小老幺穿着一条粉蓝间裙,腰系丹繶,俏生生如朵铃兰。 秦妧歪头笑问:“还是为昨晚的事前来?” “你知道我因何找你?” “略微猜到。” 裴悦芙扬起下巴,“那你说说。” “来为表姑娘澄清。”秦妧迈开步子,朝院心走去,“不必麻烦了,此事与表姑娘无关。” 裴悦芙小碎步跟上前,“那你还挺明事理的。” “多谢夸奖。”秦妧坐在石凳上,命暮荷去取盛放零嘴的攒盒,还亲自泡了一壶绿杨春,“扬州一带产的茶,赏脸尝尝?” 绿杨春虽为名茶,但在世家子弟眼中,实在算不得稀奇,但裴悦芙还是坐了下来,双手接过茶盏,轻嗅慢啜。 秦妧打开柒木攒盒,邀她品尝扬州的特色果饵。 裴悦芙疑惑,“你的嫁妆,不是在来的路上被劫了吗?” “这些是你兄长准备的。” 兄长对她还真是上心,这不禁令裴悦芙感到迷茫,自己当初暗戳戳地撮合表姐和兄长,是不是自讨没趣了? “大哥是不是对你动心了?” “什么?” 裴悦芙托腮,回忆起兄长对其他女子的态度,又想起昨晚无意中偷看到的画面,嘴上一时没个把门的,接着道:“大哥昨晚趁着你睡着,碰、碰了你的嘴。” 高门绣户的子弟,很少会亲吻妻子的唇,以此,显示对妻子的尊重。在裴悦芙看来,亲吻是件儇狎轻浮的事,不该发生在夫妻间,更遑论偷偷地碰。 秦妧大为错愕,裴衍那般磊落的人,怎会偷碰她的唇,是误会还是喜爱? 不愿与一个没及笄的小丫头谈论风月,秦妧寻了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 入夜星月黯淡,秦妧梳洗时,耳边不断响起裴悦芙的话。 若是裴悦芙看岔了,自己还能与裴衍大大方方地相处。若是没看岔,是否说明,他曾觊觎自己的准弟妹? 他们才成婚多久,他总不能是在这两日对她动心的吧。 掬起一把水拍了拍脸,秦妧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此困惑,不如试探一二,方可解心疑。 迤地裙裾没过脚踝,她走到窗边落座,故意像昨晚那样,枕着手臂装睡,百无聊赖地挨到了二更。 房门发出“咯吱”一声,有人走了进来。她一咬牙,扯开衣襟,重新趴下。 裴衍进来时,发现小妻子又躺在窗边,阔步走过去时,本打算晃醒她,却发现她衣襟半开,露出一侧圆润肩头。 冰肌透粉,散发缕缕清香。 裴衍的手,落在了衣襟的领抹上,将动不动。 装睡的秦妧快要承受不住剧烈的心跳。若答案是后者,她该如何接受这份“觊觎”? 然,下一瞬,滑落的衣襟就回到了锁骨之上,掩住了雪肩...... 秦妧重重松口气,心下稍安,看来是裴悦芙误导了她。 裴衍怀瑾握瑜、浩然正气,怎会对差点成为准弟妹的女子心怀不轨!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右腕上传来一道清凉。 裴衍在试探她的脉搏。 旋即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问话,“故意装睡?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心口一紧,秦妧睁开眼,坐起身讪讪地舔了舔唇。为了不“出卖”裴悦芙,她打算扯个谎圆过去,“今儿听......” “我要听实话。” 谁能骗得过多智近妖的裴相啊,秦妧底气不足地交代道:“小姑说世子昨晚对我越矩了,我想......” “你想试探我是不是个好色之徒。”裴衍替她回答后,似笑非笑地问,“还满意吗?” 秦妧想说,她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有些解释越描越黑,就像当初她试图解释鹅梨的事,差点难以收场。既如此,还是尽早止住为妙。 “世子光风霁月,是我狭隘了。” “昨晚,我是碰了你。”说着,裴衍抬手,抚上她的唇伤,“还疼吗?” 秦妧微瞠美眸,感受到带着薄茧的指腹一下下蹭着她的唇肉,酥酥麻麻的。 可经过刚刚的试探,她对他再也生不出怀疑,只觉得这是一种超乎男女的关心。 毕竟,唇上的伤是因他所致。 “不疼了。” 下唇被按住,她开口时,露出了整齐的贝齿。 裴衍低笑一声,温和宽厚,瞧不出一点儿愠怒。 秦妧心中生暖,越发觉得他像个好兄长,对她既耐心又包容。 作者有话说: 男主八百个心眼...... 换文名了,姐妹们,改叫《娇嫁》哦
第8章 ◎谋她。◎ 可他的手指停留的有些久,与唇温交融,快要融为一体。秦妧僵坐不动,像极了年纪小的妹妹,在兄长的“安抚”下,呈现出的乖顺模样。 是想在贫瘠的亲情下渴望一份关爱吗? 连秦妧自己都分辨不清。 夜已深,秦妧有了倦意,可心里还想着一件事。 婚后的第三日,新妇会偕同夫君归省回门,可她的娘家早已支离破碎,生母含恨离世、生父不闻不问、义父义母是个幌子,别说回门,就是返乡,她都不知真正的家乡在哪里。 察觉出她的彷徨,裴衍松开那片嫩唇,“怎么了?” 对于悲伤的事,秦妧不喜欢老生常谈,闷声摇了摇头后,提起昨晚考虑的事,“咱们可以将西卧和书房打通吗?这样方便些。” 敏锐如裴衍,怎会不懂她的用意,只觉好笑,但一直打地铺不是长久之策,再健壮的体魄,也会病垮,“让魏野去办吧。” 秦妧心生欢喜,适才还聚拢云翳的眉间渐渐舒展,笑起来眼梢媚挑,慧黠灵动。 裴衍刚要提醒她别翘起狐狸尾巴,门外忽然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禀世子,府外有人求见。” 亥时三分,何人如此冒失,不请自来? 在秦妧不解之际,管家让暮荷递进来一个绸布包裹的物件,看样子是件佩饰。 裴衍瞥了一眼,面上不见异样,抬手接过时,攥在手中,没有当着秦妧的面打开。 高门有高门的规矩,想要入府做客,需先递上拜帖,等待答复。况且,不少门侍在是否通禀,以及答复的时长上,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能让老管家亲自过来一趟的,必是贵客或重要之人。 “我出去会儿,不必留灯。”裴衍起身,披上棠棣暗纹的宁绸深衣后,拉开隔扇走了出去。 秦妧怔然,隐约察觉出他的不悦。 暖幽清香的侯府院落,一排排六角兰花挂灯点亮夜色。裴衍走到后院的角门前,对老管家和门侍吩咐道:“你们暂且退下。” 老管家觉得不妥,“来者邋里邋遢,老奴恐他莽撞,冲撞了世子,还是让下人陪着吧。” “无妨,退下吧。” 在侯府,无人敢忤逆裴衍的话,老管家摆摆手,带着一众门侍和护院退离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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