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妧嗔一眼,拿出网兜蹲在溪边探索着。 农舍那边,裴衍在彻底敲定了地形图后,传来一名隐卫,令他即刻启程回京,将地形图交给杜首辅。 隐卫跪地,“属下领命。” 裴衍递给隐卫一枚鎏金腰牌,“路上小心。若天家、内阁、兵部和工部皆通过了这个方案,务必要催促杜首辅尽快派遣能工巧匠们赶来湘玉城。” “诺!” 待隐卫离开,裴衍揉了揉发酸的肩胛,在空无一人的室内试着站起身走动。 腿上的箭伤还隐隐作痛,他扶着墙吃力地走出房门,想要取出厢房中的轮椅,自己试着摇动轮子前行。 可厢房的门前设有门槛,想要拉出轮椅并非易事。 暗处的隐卫们对视几眼,还是选择了观望,毕竟主子没有下达指令。 可就在这时,院子的篱笆门被人推开,刘嫂带着自己男人和大壮走了进来,说是要修葺昨夜被大风掀翻的灶房屋瓦。 “诶呦,先生怎么自己出来了?!”刘嫂的丈夫赶忙走过去,抬出轮椅,扶裴衍坐了上去。 裴衍道声“谢”,却听见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嗤。 耳力极佳的他可以确定,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大壮发出了蔑笑。 那股子宝贝疙瘩被觊觎的直觉油然而生,裴衍不动声色地转动起轮椅的轮子,像是没有在意大壮的无礼。 刘嫂两口子没注意到两个男子之间的较量,自顾自地开始忙碌起来,一人烧饭,一人修葺起屋顶。 “大壮愣着干嘛呢?快过来帮忙!” 大壮拎着桶,雄赳赳气昂昂的从裴衍面前走过,就差把“废物”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在修葺屋顶时,他干得认真又卖力,就像在修护自家的房舍。 裴衍坐在轮椅上看着热出汗将上衣系在腰上的精壮男子,转了转食指的银戒,这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莫名不爽利。 再者,估摸着再有两刻钟,妧儿就要回来了。若是瞧见这个袒胸露背的傻大个儿,不是脏了眼睛么。 轻哂一声,他继续转动起轮子,试着独自前行。 大壮干完体力活,没有立即下来,而是站在炎炎烈日的屋顶上眺望着四周,等见到一抹窈窕身影徐徐走来时,才踩着木梯快速下来,解开腰间的上衣擦起脸和身上的汗,身上散发着一股男人味儿。 秦妧推门进来,见昨日在溪边作势的男子出现在庭院内,才恍然,他或许就是刘嫂口中的程大壮。 虽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目光,但该有的礼仪不能丢。 稍稍一颔首,算作打了招呼,秦妧就拎着捞来的河鱼走向裴衍,“谁扶你坐的轮椅?” 裴衍如实答道:“陈大哥。” 刘嫂的丈夫姓陈,是村里的老好人,为人实在本分,给小夫妻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 秦妧点点头,拎起手里的网兜,“今晚还给你炖鱼。” 裴衍握住她的另一只手,用力捏了捏,“好。” 站在不远处的大壮心有不甘地踢了踢地上的杂草,忽然灵光一闪,扭头寻摸一圈,拿起倚在角落的铁铲,美其名曰替“东家”除除草。 秦妧本想拒绝,却被裴衍握着手,示意无需理会。 刘嫂笑着走向小夫妻,说起帮工的事,意思是总要表示表示,给些报酬,不能总让人白干。 秦妧觉得在理,刚要去屋里取铜钱,忽听“诶呀”一声,再转眸时,已不见了大壮的身影。 而杂草丛生的一片绿地上,赫然出现一个大坑。 陷阱?裴衍事先在房舍的四周都布了机关吗? 她走过去,看向四仰八叉倒在坑里的大壮,愧疚道:“抱......” “抱歉。”身后的裴衍滚动着轮椅靠过来,淡笑着看向狼狈的大壮,“防野猪的机关,被兄台无意中触碰了,在此赔礼了。” 村落偶有野猪出没,设置陷阱也无可厚非。大壮吃了闷亏,咬牙切齿地往上爬,却怎么也爬不出来。 看他热出一身汗,裴衍淡笑,“陈大哥,劳烦帮个忙,野猪是需要放生的。” 陈大哥蹲在坑边递出手,还试图缓解尴尬,“秦先生在说笑,大壮别往心里去。” 大壮站起身,使劲儿拍了拍腚上的土,瞥了一眼站在轮椅后面的秦妧,没脸儿了,闷头走开,好似伤了自尊心。 陈大哥讪讪一笑,“大壮这小子自尊心强,两位别介意。” “怎会介意。”裴衍颔首,转头示意秦妧扶他回屋休息。 秦妧意味深长地睨了裴衍一眼,等扶他回屋后,又拿出两份工钱,一份是给陈家夫妻的,另一份是托陈家夫妻转交给大壮的。 晌午,陈大哥拎着一小坛浊酒去往大壮家。 大壮的父母相继离世,家中就他一人,好在父母给他留下了不菲的家底。 听说他生母以前是在京城专为大户人家接生的金牌稳婆,生父是门阀世家的账房先生。那些年里,夫妻二人赚了不少银子,后来生母在给两位情同姐妹的诰命妇一同接生时,弄混了放在浴盆里的两个男婴,一时分不清楚,又怕得罪权贵,胡乱编了“顺序”,最后也不知是否蒙对了。从那日后,女子就同丈夫背井离乡,躲到了这里。 每每提起此事,大壮就忿忿不甘。 与陈大哥喝了几杯,大壮抹把嘴哼道:“要不是当年我娘担心得罪权贵,我能在这儿憋屈?还被那个坐轮椅的欺负!” “是是是,你是个有本事的,日后会出人头地的。”陈大哥是来当和事佬的,自然会顺着他聊。 大壮又闷头喝了一杯,当得知陈大哥是来送报酬的,大手一挥,“去跟秦娘子说,小事一桩,我不收她的钱两。” 讨好还来不及,怎能算那么清楚! ** 锦繁城,乐熹伯府。 哄睡雪霖后,徐夫人坐在连枝灯前,满眼慈爱地盯着睡熟的小家伙,还用指尖去戳雪霖虚握的小肉拳头,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久不回府的乐熹伯捋捋胡须,“这么喜欢奶娃娃,就催促慕辰赶快娶妻,也好尽早抱上孙子。” 慕辰是他们长子的表字。 徐夫人嗔道:“说得轻松,慕辰现今还在大理寺供职,一年也不回来一趟,妾身怎么催促?” 乐熹伯佯装疲累,捶捶后背,想要打住妻子的思子之情,“近些日子为了配合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随时发兵攻打裴劲广,为夫是整日不得歇啊。” 一提裴劲广,徐夫人掩面,“可怜杨姐姐一心扑在裴劲广身上,最终落得这么下场。” 乐熹伯递上锦帕,宽慰道:“一提就哭,当心哭坏了眼睛。为夫还在动用人脉调查她们母女的下落,先等信儿吧。” 徐夫人擤擤鼻子,恼恨裴劲广的无情无义。 当年自己的丈夫和裴劲广皆是年轻的武将,供职于兵部,关系甚好。而她们两闺友更是不分彼此,时常同吃同住。也是那时,她听杨姐姐说了不少关于裴劲广的多情债,如今想来,那男子真是个多情又薄情的人啊。 “但愿杨姐姐和悦芙可以免受发配之苦,也但愿时寒化险为夷。” 捏了捏雪霖的小肉手,徐夫人含泪喃喃道。 ** 夜里闷热,秦妧打帘走进里屋,手里端着个木盆。 见裴衍正在书写,她闷声拧干湿帕,走到炕边想要给裴衍擦擦身子。 身上的四处伤口均未完全愈合,无法沾水,又恰逢夏日,不能沐浴,也只能靠擦拭来清洁皮肤了。 不过说来也怪,裴衍像是深谙了“心静自然凉”的道理,皮肤如玉髓,触碰之下,先凉后温,平时很少出汗。 床笫间除外。 “抬手。” 自顾自的,秦妧开始了第一次的尝试,板着小脸一副认真的架势,不容对方取笑。 裴衍会意,先抬起左臂,右手继续奋笔疾书。等换做抬起右臂,左手照写不误。 越与之相处,越能发现对方身上的无限潜能,秦妧觉得自己挖到宝了,一边擦拭他的手臂,一边装作浑不在意地问道:“你以前是左撇子,矫正过来了?” 为了不流露对他的浓厚兴趣,她刻意提起雪霖,“雪霖会不会也是左撇子?” 裴衍未抬眼,继续在素笺上写下鸾翔凤翥的笔迹,“为夫左右手兼顾,没什么区别,不知雪霖会惯用哪只手。” “哦。”秦妧脱了绣鞋,坐到他身后,彻底扒开中衣,避开伤处,擦拭起他的背脊。待到身前,并未做打扰,而是环过手臂,胡乱地擦拭起来。 起初,裴衍还能维持流畅飘逸的字体,可等那只小手隔着帕子擦到他的小腹时,强壮的身躯微微一僵,平静的面庞也浮现了一抹异样。 开口沙哑。 “往哪擦呢,裴夫人?” 裴夫人......秦妧小口啃了一下他的背,“裴世子都失踪了,挂着裴夫人的头衔多累,是不是,秦先生?” 她大着胆子将帕子塞进他的裤腰,擦拭了起来。 裴衍还保持着握笔的姿态,可落下的笔画明显歪斜了。以右手扣住炕几的一角,他忍着怪异至极的感觉咽起嗓子,喉结被光影衬托得锋利至极。 两人的身影映在窗上,极像妖精趴在书生的背上,肆意戏弄着。 不过,秦妧知道见好就收,戏谑过了,可不敢再挑弄下去,生怕被反攻。 不管怎么说,他的伤势还很严重,无法做那件事。 拿出帕子丢在一旁,她烧着脸想要下地,却听得一声喑哑异常的问话—— “没擦完。” 脸红的快要滴血,秦妧摆出淡然状,弯腰穿上绣鞋,“我换帕子去,都不能用了。” “快点。” 扭头看了一眼继续在书写的男子,秦妧有些不确定,他是享受还是单纯想要清洁皮肤。 闷闷地应了一声,她取来新的帕子,浸湿拧干,回到炕边,示意他曲起膝盖,也好撸起裤腿。 裴衍照做,多亏裤腿宽大,否则就要在她面前宛如婴孩了...... 两人虽成亲有些时日,但都偏于内敛,除非情难自禁。 当然,这种情况,多发生在裴衍身上。 他的情难自禁,会带着强势的温柔。 为他擦完褪,秦妧舒口气,又拿出金疮药,为他涂抹起患处,“这药效显著,不愧是太医院研制的。” “与太医院无关,出自徐夫人的长子。”裴衍写完最后一个字,总览了下,懒得重写一遍,将就着折好放进信封中,“慕辰兄在大理寺任少卿,有时办案会用得上金疮药,却嫌太医院的疗效慢,兀自研制了新的配方,被十三位御医认可了。” 在乐熹伯府时,常听徐夫人提起她的二儿一女,皆是翘楚人物,属长子最为突出,断了不少奇案。 “那位世子爷的确了不得。” 裴衍侧眸,“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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