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全神贯注的给他逼毒,因为六个月的身子太笨重,只是这样,已经累的她额头冒汗,脸色泛白了。 室内一片寂静,略重的呼吸,偶尔破碎的闷哼。 一炷香后,陆轻染收起银针,长呼一口气。 “我只是用这个法子暂时压制住了你体内的毒素,不至于蔓延至心口。” 裴九思咽下一口血沫,“暂时压制?” “你中的是一种火毒,极其罕见,我想你应该寻过不少名医,但无人能解。”陆轻染边说边用袖子轻轻擦额头上的汗。 裴九思眉头轻挑,“你能解?” “能。”陆轻染呼出一口气,又轻嗤道:“我能救殿下,可我和我的孩子的命都难保,怕是有心无力。” “这是要挟?” “这是买卖。” 裴九思盯着陆轻染,显然在思量她这话有几分可信度,而陆轻染面容沉静,与他直视而未输一分。 许久,裴九思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接着他散漫的收回目光,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啧啧道:“这样走出去,让人看到,本王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三更半夜没人。”陆轻染微微皱眉。 实在系不上,裴九思只能用手裹住衣服,不过这样怎么看都有些像是被欺负过的小媳妇。 见裴九思要走,陆轻染有些揣不准。 “殿下,我为你解毒,你救我们母子,这买卖你不亏。” “想与本王做买卖,你还不够格!” 说罢,裴九思往窗子前走去,翻出去之前,他又道一句:“今晚,本王确实没打算杀你,来这里不过是看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怀上便怀上,本王只当是个笑话,而你,我若是你,在还能选择怎么死的时候,不若先杀了自己,免得到时候吃尽苦头再被杀,何必呢。” 留下这么一句欠揍的话,裴九思消失在了夜色里。 陆轻染眸色沉了沉,都道皇九子天资聪颖,有谋天下之智,又少时在沙场历练,气盛志坚。 就这? 半年前那一击,直接给击成软骨头了? 陆轻染说不出来的失望,他俩都是受害者,原可以携手相助的。 这一夜,陆轻染睡得倒是出奇的好,自怀孕后,她夜里常出虚汗,继而惊醒,心悸心慌,仔细想来应该是吃了那一粒九珍丸的缘故。 她这偏院只夏竹一个伺候,难免分身乏术,因此许多事她需得自己动手。 起身穿衣,去外面打水回来洗漱,简单梳妆,倒也十分娴熟。 她虽是宁国公府嫡长女,但幼时经历战乱,与父母走散,幸好得父亲的妾室安姨娘照顾,二人一路颠沛流离,后在北疆落脚。 自那后的十多年,他们一直在北疆,曾几次托商队给宁国公府捎信,却一时没有回信,待到她十六岁,才攒足盘缠回京。 那十多年,她不是国公府养尊处优的贵女,而是为了照顾病弱的姨娘,必须肩负起养家重担的乡下小丫头。 她没有娇贵的身子,显然也没有娇贵的命,即便回到国公府,她也只要了夏竹一个贴身伺候的婢女,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 刚梳洗好,外面突然传来青竹的尖叫声,同时伴随着椅子倒地的声音。 陆轻染忙从西屋出来,见青竹摔在地上,脸色青白,正惊惧的瞪着一处。 “姑娘,砂锅里有……”青竹指着桌子的方向,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轻染看过去,见厅堂中间的圆桌上放着托盘,托盘上有一盘馒头,两盘素菜还有一个砂锅,应该是青竹刚从厨房端回来的早饭。 砂锅的盖子被扔到一边,正腾腾冒着热气,里面应该盛的是白粥,只是这气味不对。 陆轻染正要上前一步看,青竹忙喊住了她。 “姑娘,别看!” 陆轻染冲青竹压了压手掌,示意没事,她已做好心理准备,但走近两步,看到那白粥里赫然有几条蜈蚣,仍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来是有人打算不让我好好吃这顿早饭了。”陆轻染脸色轻哼一声,“青竹,端上这锅粥,我们去东院。” 东院寿安堂,陆轻染来时,婢女婆子看到她,皆是鄙夷之色,其中还有几分惧色。 因这几分惧,所以没人敢上前拦她。 杀鸡儆猴这一招,果然起了效果。 一路来到厅堂外,隔着几步远便听到了里面的欢笑声。 “你娘和我是好友,未出阁时,我们时常在一起玩耍。两个小丫头也有不害臊的时候,窝在被窝里说那些悄悄话。说以后各自出嫁了也要像现在这么好,还说以后生了儿女,定要结成亲家。之后绪儿跟他爹去了西疆,我先回京,你娘带着你来我家做客,我一眼看到你,哎哟,瓷玉般的小娃娃,带着长命锁,穿着你娘亲手缝的蝴蝶缎面小袄,梳着两个小丸子,跟那画上的小仙童似的。我那个喜欢啊,当即就跟你娘约定,一定要你给我家绪儿做媳妇,给我做儿媳。” 宣阳侯老夫人声朗调高,中气十足,伴随着笑声传到陆轻染耳朵里,清清楚楚。 “婆母。”陆婉柔乖顺的喊了一声。 “叫什么婆母,我自小待你如亲闺女,如今你嫁给了绪儿,便是我谢家的人了,以后叫娘。” “娘。” “好闺女!以后有娘给你做主,谁都不能让你受委屈。” 陆轻染垂眸,看来宣阳侯府看中的儿媳人选一直是陆婉柔,可当时提亲提的却是她。 果然,好阴毒的一盘棋。 陆轻染正要迈过门槛进去,徐嬷嬷出来了,见到她,忙上前拦住。 “夫人,老夫人已经免了您晨昏定省,您怎的一早又来了?” 这徐嬷嬷说话时又睨了陆轻染肚子一眼,眼中鄙夷藏都不藏一点。 “我不能来?”陆轻染冷声问。 “只是老夫人今早起来没什么胃口,只怕见了夫人,便更加没有胃口了。” “是么,正好我带来一锅素粥孝敬婆母。” “夫人还是先回自己院里……” 不等那徐嬷嬷说完,陆轻染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这般清脆,厅堂里定也听到了,里面立时没了其他声响。 “狗奴才,滚开!”
第5章 以一敌三 那徐嬷嬷捂着脸,惊诧片刻,继而低下头去。 “夫人,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竟惹您生这么大的气,还请您明言。” 因这动静,院里的仆从都聚了过来,他们自然是与徐嬷嬷同仇敌忾的。而徐嬷嬷一口一个奴婢,可这气势却是要陆轻染必须给她一个交代,不然绝不善罢甘休。 陆轻染冷声问道:“本夫人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自是宣阳侯府。” “本夫人是谁?” “这……” “怎么,这一巴掌还没叫你清醒?” 徐嬷嬷默了一下,道:“您自然是宣阳侯夫人。” 陆轻染冷笑,“这里是宣阳侯府,本夫人是宣阳侯夫人,这侯府上下哪处是本夫人去不得的,要你一个狗奴才拦着?” 徐嬷嬷抿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但仍拦着不让。 “你且进屋去问问老夫人,问问侯爷,他们可认本夫人在侯府的地位,若是不认,大可给本夫人一张和离书,本夫人立马从这侯府大门走出去,且叫百姓们看看,谁家这般仁义,竟将身怀六甲的儿媳赶出门去!” 她声音不大,可落地有声,所有人都听着看着,包括厅堂里的人。 “让她进来吧,也不怕丢人。” 老夫人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来,徐嬷嬷闻言才让开。 陆轻染迈步进去,脸上带着笑,似乎一丝不悦都没有。 绕过青玉屏风,进到里面,一股热气袭来。厅堂里燃着火炉,显然是上好的炭,不但没有烟气呛人,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哟,外面都起霜了,这屋里倒实在暖和,我还纳闷,怎么跟我那院不是一样的冷,原是有炭火啊。” 陆轻染笑吟吟走上前,且看老夫人坐在正位,脸色冷青,而谢绪坐在老夫人左边的位子,正低着头喝茶,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好似这样的姿态已经保持许久了,并不因她的到来而有任何变化,至于陆婉柔坐在老夫人右侧,两人手还捧着,想来那些知心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见到她进来,陆婉柔笑意凝了一瞬,立时又笑开了,柔柔喊了一声:“姐姐,您来了。” “是啊,我来给婆母请早安。”陆轻染道。 陆婉柔笑,“那姐姐定是睡懒觉了,比我和绪哥晚了这许久,我们都要用早饭了。” “昨晚确实睡得香甜,不过倒也没起晚。” “是么。”陆婉柔笑着,带着几分嘲讽。 “我就想着妹妹新婚第二日,怎么着也该来给我这给侯夫人请安吧,便一直等啊等,竟没等到。啧啧,等回头见到娘,我得说说她,怎么教你规矩的,也就是我这个姐姐不跟你计较,若是旁的夫人,不得仔细教教你规矩。” 陆婉柔这一下有些笑不出来了,缓了一缓才道:“姐姐说什么都对,妹妹错了。” 老夫人拍了拍陆婉柔的手,有些心疼道:“你性子好,不爱计较,可有些人却是尖酸刻薄的紧,让人讨厌。” “哟,婆母难道是在说我?”陆轻染挑眉。 “行了,徐嬷嬷被你打了,婉柔也让你刻薄了,大清早闹得我不得安生。这早安不请也罢,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赶紧回你那院,以后少出来丢人现眼!” “我怎么丢人了?” “你还要我当着你的面说说不成?” “说啊,我想听。” “你!” 陆轻染直视老夫人,脸上依旧带笑,“这要说出来,说清楚说明白,那丢人的可不一定是谁呢。” 老夫人一口气提起来,差点也把自己给憋过去,陆婉柔赶忙给她拍背,小声宽解。 “姐姐就是这性子,娘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确实就是这性子,所有你们看不惯也忍着吧。” 说着,陆轻染朝谢绪走去,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了。 陆婉柔看到,立时露出酸意,却也没法说。 陆轻染笑了笑,转头看向谢绪,“侯爷昨晚睡得可好?” 谢绪一直没有说话,闻言才抬头看向陆轻染。他五官深刻,棱角分明,不笑时自带威凛之气,看人时更是透着冷寒。 他二十有二,正值年轻气盛,因立下赫赫战功得朝廷重用,手握兵权,同时袭了侯爵,并得重赏可继续延袭五代。 这等荣光,这等尊贵,在世家里是独一份的。 陆轻染想不透,这人应该是骄傲的,他真的会舍弃尊严,设那么一个毒计么? 巴掌往自己脸上抽,别人得意,自己难堪,好像得不偿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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