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从怀中掏出小瓷瓶。 却并未立即倒出解药来,反倒问:“想要解药,拿什么来换?” 春芽只好道:“奴婢打发了青帘,已可在家主身边贴身伺候。以此来换今日解药,难道还不够么?” 云晏浓黑的眸子盯住她:“那亵裤,是你的主意?” 他只是让郎中在药里动了点手脚,令青帘高烧不退就是。青帘屋子里搜出那么些东西,他都意外。 春芽眸子里滑过薄凉:“若非如此,怎么能除掉青帘这颗绊脚石?” “她对我敌意颇深,只要她还在「明镜台」,我便没机会到家主身边去。” 云晏眼底却翻涌起来,“那亵裤哪儿来的?你竟然能拿到他的亵裤,嗯?” 春芽察觉他好像是不高兴了。只是,她却也猜不透他这怒气从何而来。 春芽摇头:“三爷误会了。那亵裤,本就是青帘自己藏的。只不过,她藏得深,并未在浮上。可是弯儿碰巧瞧见过,于是就给翻出来,掖在褥子下头,只要一搜就能搜出来。” “弯儿是小丫头,从前又听命于青帘,没人会怀疑到她。” 云晏也微有意外:“我倒记着,当初弯儿也对你连推带搡。她竟肯听你的?” 春芽点头:“青帘看了郎中后反倒一病不起,奴婢便知道,机会来了。当晚奴婢就去找了弯儿,向她指明利害。” “弯儿虽然年纪小,但也在侯府里有见识。她明白,青帘必定是要挪出去了。于是她转投了奴婢。” 云晏这才松开手,倒了两粒解药出来,捏着春芽的下颌,拍进她嘴里去。 沁凉和腥臭,一线滑入咽喉。 他却还不急着走,又问:“青帘走了,他可难受?” 春芽点头:“有。家主颇为自责。” “奴婢试探家主,斥他为‘罪人’,他也接受了。” 云晏忽起兴味:“罪人?” 春芽垂下眼帘:“奴婢听说,修佛之人多相信自己是戴罪之身。需要借助佛法的苦修,才能洗去自己的罪孽。” “便如僧人在头上烫香疤,就是要用那种疼痛和隐忍来获得超脱。” 她妙眸清冽一转:“奴婢猜,家主会喜欢某种隐秘的疼痛。” 云晏听出了滋味来,眸子不由得加深。 “……你对他做了什么?” 春芽眼中又悄然流露出猫儿般的妩媚和狡黠,“奴婢咬了家主。” 云晏忽然有些呼吸不畅:“胆子倒不小!他没对你发脾气?” 春芽清浅一笑:“当然没有。” 她转了颈子来瞟他:“恰相反,家主他,很是喜欢呢。” 云晏忽然有些坐不住,便“腾”地起身,立在榻边居高临下怒视她。 “你咬他哪里了?” 春芽曼妙抬起手臂,指了指小臂内侧,“就这里。” “此处肌理细滑,用尖牙咬下去,会很疼。” 她话还未说完,手腕便被云晏一把捏住。
第10章 小厮们都眼馋她的身子 春芽怎么都没想到,云晏竟然在她手臂同样的地方,也咬了她一下! 尽管没有咬破,可是毫无防备之下,那一下还是吓到了她! 春芽几乎跳起来,拼命抽回手臂,“三爷这是做什么!” 云晏却黑瞳幽深:“想试试你是不是也能跟他一样,隐忍而听话。” 春芽挥舞着手臂:“那三爷便误会了!奴婢不修佛法,没有那么强大的忍耐!” “奴婢只是小女子,只懂得睚眦必报,以牙还牙!” 云晏不屑地冷哼:“跟爷说这话。挑衅,嗯?” 春芽叹口气,软软坐回去,“三爷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的尖爪利牙都只是为主子效命的,怎敢反抓向主子呢?” “再说,三爷强大,奴婢哪敢自不量力?” 云晏满意地勾了勾唇,“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否则,爷会亲手将你的爪子,一根一根地拔掉。” 云晏转身走到门口。 春芽忍不住说:“三爷!奴婢已经进家主内院伺候,家主已是问过奴婢,要不要搬进内院去。这偏厦怕是住不了几日了。” “到时候,奴婢怕是也不方便时常与三爷相见了。” 云晏停住脚步,倏然回眸,“你以为,就凭他那道院墙,就能拦得住爷?” “就算你睡在他身边,爷也能把你抓走!” 云晏说完,忽然皱眉。才忽然发觉,她的话似乎有些耳熟。 ——软软之前仿佛也是这么说的。 而软软和她,都是为了云毓,选择冷落他! 心中凝起不快,他便冷冷道:“这是你自己该解决的问题!如果还想要解药,就自己想办法出来见爷!” . 阳光流转。云毓刚诵完一卷经书,抬眸看向一旁也安静抄经的春芽。 她从小经历苦难,也想借佛法解脱,于是请求在他诵经之时,陪伴在侧。 他知道她幼时饥馑,卖身为奴,不由得心生怜悯,便点了头。 从此每日他诵经时,她便安静陪伴在侧。她不会诵经,便静静抄经。 她怕影响他,于是连呼吸都变得清浅,极力遮掩她自己的存在。 可是他却已经无法再入忘我之境。 从前他在府中诵经,都是独自一人。可是这几日下来,却已经慢慢习惯了有她的陪伴。 让他惊讶的是,她写一笔好字。甚至比号称“女才子”的卢巧玉写得还好。 而且她写的都不是闺阁女儿常用的簪花小楷,而是规整清丽的台阁体。 他忍不住猜想,她甚至还能写出一笔好文章。 “家主?” 他停了诵经,她却还专注地继续抄写。待得感觉到他在看她,方停笔抬眸,“家主口渴了么?奴婢去斟茶?” 云毓慌忙收回视线,摇头:“不用。” 指尖在檀珠上慌乱地拈动:“只是想问你,可想好了几时搬进来?” 那夹道不宜住人,她若是继续留在那里,实在委屈。 别看春芽之前跟云晏说的斩钉截铁,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搬走。可是此时云毓问起,她倒又有些犹豫了。 春芽垂下头去:“奴婢若是搬进来,便是住进青帘那间屋子么?青帘被挪出去,奴婢也难辞其咎。奴婢若这样快就住进她屋子,倒觉得愧疚。” 云毓轻轻一叹:“你倒不必自责。你说得对,此事罪责在我,我才是那个罪人。” 春芽摇头:“若不是跟奴婢置气,她也不至于一病不起。那就让奴婢再在那偏厦里住些日子吧,也当赎罪。” 难得她努力趋近他的心境,云毓便也淡淡一笑:“随你。” 外头太阳好,春芽抱着云毓的经卷到外面晒。一出门便与人走了个顶头碰。 娇俏的少女,挑了一双杏眼仔细打量她:“你就是阿晏要弄死的那个狐狸精?” 巧了,正是阮杏媚。 陪在一边的绿痕连忙道:“阮姑娘,她是春芽,如今已是家主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 阮杏媚高高挑起眉梢,视线绕着春芽打量了一圈儿,嘴上却甜甜应着绿痕: “我可没想惹毓哥哥不高兴……这‘狐狸精’三字又不是我说的,我可是听见全府上下都这么叫她!可见,这是公认!” 春芽平静地屈膝行礼:“奴婢见过阮姑娘。” 阮杏媚盯着春芽:“我收回方才的话了,你还真不是狐狸精。因为啊,你没狐狸精漂亮!” 春芽淡淡一笑:“阮姑娘见多识广,原来见过许多狐狸精。” 阮杏媚觉着这话有点不对劲,可是眯眼想了想,却一时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她便扬了扬眉:“你在毓哥哥跟前好好伺候着,可别生出别的心思来,听见没?” 她说着还凑近来,压低声音:“尤其是,离我的阿晏远点儿,不许招惹我的阿晏!要不然,我一定会让阿晏再弄死你一回!” 阮杏媚说完,便亲亲热热挽住绿痕手肘:“姐姐,咱们进去见毓哥哥吧!” 春芽回眸瞥着阮杏媚身影消失在门内,才缓缓收回视线。 高高抬起下颌。 . 跑马场。 云晏驰马搭弓,百步穿杨,连中三箭。 满场欢呼雷动。 春芽挎着竹筐,从墙边走过。 云晏眼尾扫到,却只当没看见,继续驰马向前。 小厮们却都顾不得看云晏射箭,而是向她看过来。 窃窃私语传进云晏耳朵。 “……原来就是她啊。长得真好看!她看我一眼,我骨头都要酥了。” “看她那腰,那屁股,鼓鼓的、软软的,要是掐上一把,说不定能挤出水儿来。” 讨论得正热闹,他们头顶上忽然一马鞭抽过来,“滚!” 小厮们抬头一看,原来是三爷一脸的寒霜。 他们赶紧行礼,然后撒丫子跑了,生怕再触怒这位活阎王。 春芽还没走到一半,便被堵在了墙边。 云晏颀长的影子映在墙上,正好将她小小身影完全罩住:“跑到这儿来要解药?你也太过明目张胆了!” 春芽抬眸望向云晏。他方才骑马射箭过,浑身还热腾腾着。 男子的气息炽热地包绕过来,与他夜晚时的阴恻,又有不同。 春芽屏住呼吸,竭力躲闪开,“那奴婢能到哪里去寻三爷呢?难不成,要直接去三爷的院子?” “那三爷院子里的丫鬟们,还不得生撕了奴婢?” 云晏却不屑地嗤了一声:“她们为什么要生撕了你?你当自己是谁!” “……他院子里的青帘对你有敌意,是担心你跟她抢他。我院子里的丫鬟,却没这个必要!” 春芽想笑:他原是想说她不配! 在他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第11章 别让我再看见你四处勾引人! 见她终于黯然不语,他才满意了,悠闲地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倒出两粒丹药来,托住她下颌,拍进她嘴里去。 尽管解药沁凉,可毕竟是硬物,滑入喉咙时还是噎得难受。 她勉强咽下,忍不住问他:“三爷何不将解药给了奴婢,让奴婢自己吞服就是!” 他总是这样强行喂她,她都怀疑他根本不想给她解毒,还想干脆用解药噎死她! 她的问题,却让云晏不满地眯了眯眼,“主子亲手喂,就算猫猫狗狗都知道感恩示好,怎地就你养不熟?” 春芽咬牙:“谁叫奴婢不是三爷养的猫猫狗狗呢!” 她故意凝着他冷笑:“真可惜,猫猫狗狗可没法帮三爷夺来家主之位。” 云晏眼神一沉,将瓷瓶揣入怀中:“是么?那你最好也赶紧向爷证明,你有这个本事!” 他眼神左右扫视:“吃完了,就赶紧走!” 春芽何尝不明白啊,他是怕被人瞧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她是他永远不能拿到阳光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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