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痕好对付,真正难缠的是云晏。 经历了今晚,她虽然问心无愧,可是却想象不到云晏又会是个什么态度。一想到他那阴晴难测的模样,她额角就是阵阵抽痛。 春芽默默从枕席间爬起来,想要下地,却在床沿儿上就被云毓按住了腿。 “做什么去?” 春芽心虚,并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是低低垂着头:“奴婢伺候家主擦洗。” 既然绿痕出去了,总不能他这个当家主的自己动手。她身为奴婢,就算再累,也都得伺候主子才是。 云毓却按住她,“不必。” 他说着自己长身而起,两步就走到水盆边。他自己伸手进去拧了巾子。 春芽见已经如此,便也就由得他去,自己重新趴回枕头上,忍着叹息发着愁。 却只一瞬,云毓便转身回来,将她从枕头上捞了起来。 她一怔,可是接下来却已经被他摁在了膝头。 他掌心温热的手巾,罩住她的脸,擦拭了下来。 春芽呆住——他竟然不是为了给他自己擦洗,而是先顾着她! 她紧张得赶忙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家主!还是让奴婢自己来。” 云毓神色已经恢复清明,于是语气便又清寂了回去:“你今晚累了,我却没累。女子体弱,理应是我来照顾你。你安心受着就是。” 春芽却哪里好意思呢。他替她擦干脸上的汗湿也就是了,当他重新又洗了手巾回来要帮她擦洗身子,她还是难堪得将双膝都缩了起来,不让他碰。 云毓淡淡垂下眼帘:“就算方才是假的,可是你的身子……我却都已经见过。” 他的视线扫过来:“无论是上身,还是下身。” 春芽浑身轰然发烫。他说的没错,实则他该看的都看过了,她又在这里藏什么啊。 可是人心总是矛盾,尤其是女子的心意就更是幽微婉转,刚刚经历了方才那些,她现在怎么都做不到在他面前展露身子。 在最关键的时刻,她都没让他看全她的身子;怎么能事后,反倒让他碰触了? 她于是还是抱紧自己,坚定摇头:“奴婢求家主……” 云毓立在榻边,垂眼静静凝视她。灯影幽幽,她在光影里肩骨纤细,无辜得像个孩子。 云毓便无声叹息,松开了手,“好,我不勉强你。你自己擦洗吧。” “方才身上出了透汗,汗毛孔都张开了,赶紧用热水擦洗干净,免得邪寒入体。” 春芽用力点头。 云毓将手巾递给她,他自己就躺回床帐里去了。为了免得她尴尬,他还面向里,呼吸变长,仿佛当真入睡了。 春芽走到水盆边,还是忍不住轻声问:“奴婢还是先伺候家主吧……家主身上出了更多的汗。” 云毓静了一会儿,才带着倦意答:“我是男子,身子本质火热,不怕邪寒,不擦洗也不要紧。你先顾着自己就是。” 春芽只得迅速地背转过身,敞开衣襟,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简单擦洗干净。 云毓的呼吸更加绵长,春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睡实了。 她轻手蹑脚地爬上床帐,身子如小猫一般缩在床沿儿,想着就这样睡过去就是。 甚至,她连被子也没敢扯。幸好这是夏日,不盖被子也不要紧。 她也真是累了,抱着自己的身子即将跌入梦乡之际,忽然床里横过一条手臂来,勾住她小小肩头,将她收拢了过去。 他克制地没有拥她入怀,却还是将她置于身前,臂弯可及之处。 似乎相拥而眠,又未曾真正环抱在一起。她只能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以及他身上特有的冷香。 春芽跌入梦境前最后的猜想:那是檀香吧?抑或是沉水香?都是他多年礼佛的缘故,才将这淡淡佛像染满了周身,洗都洗不掉。 . 夜色深浓,阮杏媚一身喜服,却孤单地坐在床沿,惆怅地问青帘:“你猜,这么晚了,阿晏他到哪里去了?” 今晚刚掌灯,阮杏媚就兴冲冲带着青帘来“逍遥处”找云晏。结果竟扑了个空。 阮杏媚不甘心,就坐着等。从掌灯等到深夜,却没等到云晏的归来。 青帘定定看着阮杏媚。 经过那天她去找刁六,从刁六那里知道了是谁阉了他,青帘心里就全都明白了! 可是就算她明白,此时此刻她也不敢直接对阮杏媚说啊。 因为阮杏媚问她,又不是阮杏媚自己心里没有数——她那天带着满身被折腾的青紫从晋王府回来,她就已经将刁六那件事告诉阮杏媚了。 所以阮杏媚也早就心知肚明。阮杏媚现在还要问出来,只是说明阮杏媚心里太难过了。 毕竟,今晚上可算是阮杏媚和三爷的大喜之日呢。 大喜之日,新郎不陪着新娘子,又能去干什么了? 门外传来小丫鬟嫣儿如释重负的低呼声:“三爷您总算回来了!” 门响,云晏迈着长腿,慵懒进门。 阮杏媚连忙收拾心绪u,起身相迎,俏生生歪着头看着他笑:“阿晏,你今晚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呀?”
第98章 这混乱不堪的一夜 任谁都听出来了阮杏媚语气中的酸涩苦楚的味道来,就连站在门外满脸防备的小丫鬟嫣儿都听出来了,忍不住偷眼往里瞧一眼阮杏媚。 这位还是阮大姑娘么?就这位阮大姑娘啊,平常在府里那可是横踢马槽,看谁不顺眼就收拾谁,上回就因为个破肚兜都直接打到“逍遥处”来了,把她们一群丫鬟都给揍了。 这样一个专横跋扈的主儿,今天怎么语气里却是一包委屈的?嘿,真是神奇了,她还肯为了谁而打掉牙齿和血吞的? 不过不管谁听出了阮杏媚的委屈,云晏却也好像没听出来。 他照旧迈着慵懒的步伐走进来,伸手揉了揉阮杏媚的额头,像是哄着个小猫小狗,“傻丫头,你今晚来等我干什么?” 他故意凑近,贴在她耳边,“今日只是咱们的纳征之礼,今晚可还不是洞房花烛夜啊~” 阮杏媚登时红了脸,跺着脚拍打他的手不依地叫:“哎呀,阿晏!人家不是那个意思!” 云晏扶着腰带,淡然轻笑:“况且现在不同往日,岳母大人不是都来了么,与你住在一起。我若是在洞房花烛夜之前,夜晚里就去找你,在岳母大人面前岂不是无礼了?我哪儿敢啊?” 云晏这么一说,阮杏媚脸上才涌起了娇羞的红晕,“哎呀,我阿娘是岭南人,岭南男女大胆着呢,我阿娘才不像京城人这么迂腐!” 云晏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还有这么说自己阿娘的?话又说回来,岳母大人虽然是岭南人士,岳父大人却是进士出身,最重传统礼教的不是?” 阮杏媚这才叹口气:“倒也是。我阿娘也是嫁夫从夫,这多年过来都叫我阿父给改造成另外一个人了。” 今日瞧着阿娘在晋王妃面前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对晋王妃的挑衅连一个不满的表情都不敢露出来,阮杏媚都快不认识自己亲娘了! 她娘遇见她爹之前,那可是驯虫制毒的高手! 虽然被云晏的话题给拐得多想了些有的没的,不过阮杏媚却还是很快又把思绪给拉回来了,她直直盯着云晏:“阿晏你还没告诉我,你今晚去哪了,去见谁了?” 云晏似笑非笑晲着她。 阮杏媚鼓起腮帮来,“婚礼分‘六礼’,咱们今日虽然只是过大礼,但是其实其余的仪礼都已经完成,我又已经住在侯府了,名分已定,就差跟你拜天地入洞房这么一道程序了。” “那现在说,我已经是你名正言顺的嫡妻,府中上下没人会反对!那我现在问问你这深更夜晚的行踪,也不算为过吧?” 她伸手点着云晏的心口窝,“妻子问相公的行踪,难道不是合情合理么?” 云晏轻笑,索性伸手按住她的小手,扣在心口窝上。 “自然问得。” 阮杏媚高高仰头看他:“那你说呀!” 云晏淡淡挑眉:“去觅云寺,看小王爷。” 萧狐若被云毓关在觅云寺修行赎罪,阮杏媚当然知道的。云晏时常趁着夜色去看望萧狐若,是为了避人耳目,她也知道。 可是他这个回答虽然合理,却不合情。 阮杏媚眯眼看他:“你去看小王爷,哪天去不好,非要今天去?阿晏,你不会是用这个当借口,故意搪塞我呢吧?” 云晏眯眼打量了阮杏媚一会子,就在阮杏媚都以为他要不高兴了的时候,他却忽然又轻声一笑,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 “还不是因为今日我那位王妃姑母演的那一出!她平素如何轻慢我倒也罢了,可今日是咱们的好日子,又当着岳母的面,她却耍了那么一通威风。我如何能忍?” 云晏一说这个,阮杏媚就来兴趣了。她伏在云晏怀里问,“所以你今晚去看小王爷,是去报复晋王妃了是吗?阿晏你做了什么,你快告诉我呀!” 云晏这才诡秘一笑:“小王爷被罚入觅云寺修行赎罪,他入佛寺的第一晚,我就给他送去个美人儿。” “巧了,她近日身子不舒服。我给她请了郎中,今日终于确定是喜脉。” 阮杏媚哑然失笑:“啊?!他可是奉旨去修行赎罪的啊。皇上罚他修行半年,结果在这半年里却弄出孩子来了……你这是要让他犯欺君大罪!” 云晏轻轻耸肩:“这事我若不说,这天下自然没人知道。我原本也没想让晋王妃知道,可既然今天她在咱们的婚礼上闹成这样,那我这个当侄儿的,就也应该让她知道了。” 阮杏媚乐得拍手:“小王爷自然当时就慌了,可他又不敢告诉晋王,他只能赶紧告诉晋王妃,让他娘替他收拾啊!” 云晏慵懒垂眼,“让晋王妃自顾不暇,她就没工夫总来咱们侯府张牙舞爪了。” 阮杏媚乐得跳起来在云晏腮上亲了一下:“我的阿晏真厉害!谁都别想欺负了我的阿晏去!” 云晏却邪邪瞟着她:“可你这不正是在欺负我吗?” 阮杏媚脸上一红,从他佯做抱怨的语气里却是听出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宠溺来。她便所有的气儿都散尽了,柔柔软软投进云晏怀里去,将云晏抱得紧紧的。 “阿晏,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还想要得更多一点——我要你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只对我一个人好啊。” “我决不允许,你心里还有别的人,你还会对别人好。不然我会伤心死的。” “……要是真有这么个人,我一定会弄死她,让她死得好惨好惨的。” 夜风幽幽,扯得烛光无助地摇晃。 . 同样的夜晚,卢巧玉也是枯坐到了天明。 晋王妃今日在云晏纳征之礼上闹这么一场,不仅仅涉及云毓和春芽,威风也终究扫到了云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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