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完之后,他才想起正事,着急忙慌地上前,劈手夺过盛隆和手里的茶盏,嚷嚷道:“别喝了!你媳妇都快出事了,你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喝茶!” 盛隆和面露惊讶之色:“纱儿有大批人手护送,如何会出事?而且师父是怎么卷进来的?听底下人汇报,师父似要劫车,强行掳走纱儿?” 陈至微急急澄清:“为师不是要掳走徒儿媳妇,是要带她远离危险!” 盛隆和饶有兴致地询问:“哦?什么危险?” 陈至微越发着急,几乎忍不住上手拉人:“前两日,为师夜观天象,发觉太微垣有异,紫微星不稳,摆明了要出大事!” “为师再一仔细推算,算得徒儿媳妇与你有分离之兆,并且凶兆愈显,若不及时化解,恐怕会——你明白为师的意思吗?!” 盛隆和仍是不急不躁,只在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若有所思道:“所以,师父才会在半途拦路?被我的护卫阻止后,还不断叫嚷,让他们放人?” “不过,师父怎么知道纱儿所在何处?难道也是算出来的?” 陈至微顿足道:“为师是算过一遍,算出你们两个还在一处,松了口气,写了封信,交给你安排在太乙宫的人,让他送给你,叮嘱你们万万当心。” “不过,在信送出去后,为师还是不放心,生怕出什么变故,决定亲自来一趟,没想到在半途遇上了徒儿媳妇的车架,为师怎能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他忙忙对盛隆和道:“快,你快让你的人赶过去,把你媳妇带回来!还有,为师写给你的那封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盛隆和平静地回答,“只是为时太晚,纱儿已经离宫,来不及了。” 陈至微瞪眼,呸呸两声:“什么来不及!别说这些晦气的话!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都不晚,你快——你怎么坐着不动啊?你、你不想要你媳妇啦?!” 盛隆和还是不动如山。 直到陈至微急得都要团团转,他才浮起一丝微笑,开口:“师父不妨再算一算,纱儿现在何处?” 陈至微不明就里,但还是照着这句提议,掐指捻算起来。 算了片刻,他动作一顿,显出几分惊疑,又算了算,掏出怀里的短香,铺在案上,摆弄半晌,疑惑喃喃:“这、这……为什么会是这样?” 盛隆和道:“师父算出了什么结果?” 陈至微看向他,脸上的焦急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不解:“为师……算出来,徒儿媳妇还和你在一起……” 盛隆和微微一笑。 陈至微被他笑得一头雾水,催促询问:“你别在这里摆谱了,赶紧告诉为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盛隆和道,“师父遇见的车架,里头坐着的并非纱儿本尊,真正的她,现在还好端端待在弟子身边。” 陈至微一呆:“不是徒儿媳妇?” 他端庄颔首:“不是。” 陈至微感到一阵茫然:“不是徒儿媳妇,你干嘛要大张旗鼓地派人护送,还对外宣称是太子妃的车架?你——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间因由,说来话长。”盛隆和起身,“总之,弟子本想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但既然师父能算出来,想必旁人也能算出来,这一招,走得差了。” “幸而师父漏夜前来,给了弟子一丝转机。” 他躬身作揖,郑重行礼:“还请师父助弟子一臂之力。” …… 四月底,发生了一件大事。 碧顷蓝天,本是艳阳高照,却逢乌星遮日,降下暗幕。 日食之相自古有之,史书记载亦不鲜见,但这一次大为不同。 先是钦天监没有提前禀报,接着是日食当天异象丛生,不仅有万鸦嘶鸣,环绕在皇城上方,泱泱汇成一片黑云,更有圣上遭魇,自噩梦中惶然惊醒。 紫宸殿中,建元帝正自神思不宁,忽闻宫人禀报,得知日食异象,当即惊怒万分,急召钦天监正前来,询问为何不报。 洪源先生跪地垂首,颤巍请罪:“圣上恕罪!自从得蒙圣上赏识,贫道感激涕零,日日不敢有所懈怠,为圣上观天象、算吉凶!” “今回日食,钦天监本该早有察觉,然而、然而……” 建元帝怒喝道:“然而什么?!” 洪源先生犹豫片刻,方下定决心,回禀:“然而——有人从中作祟,瞒天过海,这才使得钦天监上下,无一人观出天象有异!” “更甚至,此番天象,正是因为那作祟之人倒行逆施、离经叛道,引得天尊怒火,而降下的!” 建元帝惊怒不已,连声追问:“那人是谁?!” 洪源先生伏地稽首:“贫道、贫道不知,只知道那人法力高强,吸龙脉之气,为己所用,恐怕……贫道无能,请圣上恕罪!” 建元帝惊色愈甚:“龙脉?这是何意?!” 洪源先生道:“回圣上,此等离经叛道之举,除非大德之士,否则皆需凭借外物,或者天材地宝,或者日月精华,而那人凭借的……正是龙脉之气!” “贫道斗胆,询问圣上,近日可有觉得龙体不适,夜间连遭梦魇,醒来后浑身盗汗,精神恍惚?若是有,便是圣上的真龙之气被贼人窃取,恐、恐怕——” 建元帝闻言,登时觉得头皮发麻,眼前事物一阵旋转。 他强自镇定下来,不表露出异样,询问:“恐怕什么?” 洪源先生支支吾吾,不敢直白回答,被君王再三追问,才颤声道:“恐怕、恐怕……难得安康……” 建元帝的身形晃了一晃。 他闭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缓缓开口:“到底是谁……要害朕?!” 洪源先生仍是原来的说法:“圣上恕罪,贫道不知……” “不过——”他惶惶抬首,似要将功折罪般,诚恳而又殷切地道,“贫道愿为圣上护法,与那贼人斗上一斗!” …… 设台,点香,祭符,挂灵铃。 圣上闭目,盘腿坐于阵法正中。 洪源先生头顶莲花冠,手执桃木剑,绕坛行罡步。 香燃青烟,扶摇直上,铃晃金音,无风自响。 汗水滴滴从圣上额角滑落。 青烟时断时续,铃声越发急促,到得最后,竟是烟断铃绝! 洪源先生喷出一口鲜血,“哐当”一声,松手落了桃木剑。 建元帝大惊失色,睁开眼,急声询问:“爱卿?!” “圣……圣上……”洪源先生委顿在地,颤抖地伸出手,指向北方,艰难吐出几个字,“神、神妙……” 然而,没等他说完话,便似被看不见的雷电击中,双目一瞪,身体一僵,发出一记闷声,头如圆木点地,彻底没了声息。 建元帝惊魂失定:“爱卿?爱卿!” 正在这时,御前总管于殿外禀报:“启禀圣上,神妙真人求见。” 建元帝一个激灵,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他在猛然间意识到,洪源先生临死前所说的,乃是“神妙”二字,所指的北方,亦是蓬莱岛的方位。 难道说—— 不、不会的!不可能会是这样!神妙真人是他一手敕封的,倘若怀有异心,早早就对他不利了,不会直到这个时候才露出真面目! 一定是贼人妖法高强,洪源先生力有不逮,在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他,此局非真人不能解,要向真人求援,一定是这样! 如若不然,他在过去服的那些丹,吃的那些药,都成了什么? 还有他的长生不老,万世千秋——
第212章 混乱不已地想了半日, 建元帝方才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抬脚迈步,更是感到一阵晕眩, 险些一头栽倒! 他勉力支撑住, 唤宫侍入内, 清理残局,抬走洪源先生的遗体。 然后,他沉声吩咐:“传指挥使……不,让北镇抚使过来。” 神妙真人被锦衣卫押进了殿。 他面不改色, 一如往常地恭敬跪拜:“贫道参见圣上,圣上永寿安康。” 建元帝坐于上首,冷冷哼出一声:“朕是想永寿安康, 只可惜有的人不让, 事情一桩接一桩地发生, 没个消停。” 神妙真人依旧镇定而恭敬,仿佛没听出君王话里的不对劲, 只是垂着首,道出一声:“贫道惶恐。” 建元帝冷眼看他,询问:“爱卿惶恐什么?” 神妙真人回答:“身为圣上亲封的真人,贫道却未能及时为圣上分忧, 让圣上烦恼这等事体,忧苦身心, 是贫道的不是。” “幸而天尊降示, 贫道今日求见,正是为了替圣上解决烦恼。” 建元帝神色一动:“天尊降示?” “是。”神妙真人道, “近日的连番事体,皆是因为人力所致。” 建元帝微微拧眉:“爱卿的意思是, 有人在背后作祟?” 这话倒是与洪源先生的说法对上了…… 他思索着,缓缓道:“爱卿既然擅卜,不如帮朕算算,究竟是谁心怀不轨,想要谋算朕?” 神妙真人禀道:“回圣上,并非有人蓄意谋害,而是命数所定,与皇宫五气不融,格格不入。” 建元帝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爱卿此言何意?” 神妙真人回答:“乌星遮日,古来有之,并不鲜见,然而,群鸦环绕、黑云压城,却是千年难得一出。” “究其原因,乃是宫中有人命数生异,若不尽早除去,恐会妨碍江山。” 建元帝面现狐疑之色,皱眉道:“谁的命数这么厉害,竟能妨碍江山?” 神妙真人道:“命数所在,无关厉害,只看合乎与否,合则好,不合则差,上上合者益江山,下下合者损江山,此人命数,正是下下合者。” 建元帝仍是稍感狐疑,询问:“此人是谁?” 神妙真人答曰:“太子妃——赵氏!” 建元帝愕然。 “爱卿指的是……太子妃?” 神妙真人稽首行礼,字正腔圆地回答:“正是。” 建元帝感到一阵惊愕。 “怎么会是她?”他不可置信道,“当初,朕下旨赐婚时,爱卿不是说,赵氏命格极好,于江山和太子皆有益,太子妃之位,最适合不过吗?” 神妙真人道:“回圣上,当初的太子妃,命格的确极好,福缘高照,华盖覆顶,与太子殿下有宿世姻缘,所以贫道极力赞成这一门亲事。” “然而,如今的太子妃,命格不仅与太子殿下相冲,更是有碍江山气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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