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神色一紧。 “瞻儿这是, 在怀疑母后?”她轻颤道, 神情在不可置信中带有痛心, 以及点点不易察觉的忐忑。 盛隆和起身行了一礼:“孩儿不敢。” 觅瑜连忙跟着起身,低眉垂首,屏声静气。 “不过,”他继续道, “还请母后对孩儿实话实说。” “——母后,到底有没有见过神妙真人?” 皇后的脸庞慢慢变得苍白。 这样一副模样,纵使她不回答, 答案也已经明了。 “果然, ”盛隆和道, “母后见过他。”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听得皇后一个激灵, 忙忙上前道:“瞻儿,你听母后解释!母后并非相信了那妖道的胡言,只是、只是——” “只是母后连续几夜梦见兄长,发觉情形与其所言别无二致, 这才不得不信,是不是?”盛隆和替她把话说完。 皇后恳切道:“瞻儿——” 盛隆和打断她的话, 询问:“施不空都对母后说了什么?” 皇后陷入了犹豫:“这……” 盛隆和看着她:“母后不能告知孩儿吗?” 皇后一惊, 紧忙道:“不、不,怎么会?你是母后唯一的孩子, 母后如何会瞒着你?只是、只是——” 她的目光转向觅瑜,隐隐含有求助之意。 觅瑜一呆, 登时变得同皇后一样,仓皇、无措而又为难。 听闻此事与施不空有关,她并不感到惊讶,反而觉得在意料之中,她会答应前往清白观,本就抱着向师长请教是否有人作怪的心思。 她也大约能猜到,皇后为什么会支支吾吾,无外乎是神妙真人在言语间,提及了盛隆和的身份之辩,让皇后有所顾忌,不敢直白地说出来。 可皇后不能应对盛隆和,她就能应对了吗?她若是能应对,这会儿便不会在长春殿,装作一个木头人,而是在前往清白观的途中了。 觅瑜在心中暗暗叫苦,然而,来自长辈的求助,她又不能当看不见,只能硬着头皮,看向盛隆和,局促唤道:“殿下……” 不出所料的,盛隆和没有松口。 他甚至反过来询问她:“纱儿常年出入清白观,对于这些玄异之事,想必有所了解,不如同我们说一说,所谓的托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觅瑜瞠目结舌。 他是真心这么问她的吗?她又不出家,又不修道,怎么会清楚这种事?要说出入清白观,他还常年在太乙宫中清修,不应该比她更加了解? 还是说,他希望她配合他一把,劝服皇后道出实情? 倘若她采用通达道人的说法,倒是有可能说动皇后,可是,这话又不能在他跟前说…… 她只能迟疑道:“我、儿臣只是道听途说……历来托梦,仅限于至亲之间,且年代长久者难以得见,盖因人有归处,魂魄亦可往生……”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之中,幽精主意,入梦多为此魂,是以性情一般不会有什么变化……如若相差过大,则或为幽精受损,或为……” “或为什么?”皇后追问。 对于这些魂魄之说,觅瑜其实不甚了解,完全是靠着曾经翻阅过的经书典籍,以及师长同门之间的闲谈,才能勉强支应一二。 此时此刻,面对皇后的关切询问,她既觉得紧张,又颇为羞愧,努力不表现出心虚,强自镇定道:“或为……游魂小鬼乘隙而入,冒名顶替……” 皇后神色一震:“游魂……小鬼?” 觅瑜应道:“是……” 皇后有些恍惚地后退了一步。 盛隆和及时扶住:“母后。” 觅瑜吓了一跳,害怕自己说得太过,导致皇后无法接受,郁气积心。 “殿下,母后……”她有些不安地拧着手,“儿臣、儿臣并非……” 皇后勉力微笑,被盛隆和扶着缓缓坐下:“无妨,母后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只是,这、这太——” “也不一定是游魂小鬼,”盛隆和倏然开口,“还有可能是妖邪作祟,用术法迷惑人心,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话比起安慰,更像是在指证,神妙真人为罪魁祸首。 皇后听着,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不知是不是陷入了麻木。 她缓缓看向盛隆和,又看向觅瑜,目光里含着多重伤怀。 “母后知道了……” 盛隆和放缓了口吻:“母后现在能告诉孩儿,施不空都说了什么吗?” 皇后闭了闭眼,素手撑着额头,似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 “他……他在前些时日,蒙受你父皇召见时,忽然同母后搭话,说了一堆玄之又玄的……大概意思是,他算到你……兄长的魂魄不宁,对你或有妨碍……” “他询问母后,近日可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导致如此情况……也许,他能帮忙解决……” 盛隆和拉着觅瑜在一旁坐下:“母后是怎么回答的?” 皇后苦笑道:“母后自然是答没有,表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当年是怎么害了你们兄弟的,母后一刻都不敢忘记,如何会轻信他的言语?” 盛隆和道:“但母后最终还是信了。” 皇后看向他,恳切道:“母后没有相信他的话,是因为那些梦——你兄长在梦里的身影、容貌……与过去一模一样,由不得母后不信——” “瞻儿,”她哀哀道,“你不知道,当母后在梦境里,听着他的哭嚎,看着他饱受苦痛,母后的心都要碎了……如何舍得抛下他不管?” 带有悲戚的哭诉,听得觅瑜心生动容,有些理解了皇后的感受。 身为一名母亲,乍然于梦中得见失去多年的孩子,怎么不痛断肝肠?那孩子过得还很不好,哭嚎着求助,又有哪一个母亲能忍心拒绝? 哪怕这个梦境十分奇怪,透露着诡异,那也仍然是自己的孩子…… 盛隆和表示理解:“孩儿知道,这么多年来,母后看似风光,实则内心伤怀,一直没有忘记兄长,想着为兄长报仇雪恨,讨回公道。” “只是,母后不觉得这个梦,时机很巧吗?”他冷静地询问。 “孩儿携纱儿去往清白观,是年前的事,倘若兄长当真受到影响,母后应该早有感应,为何直到前一段时日才梦到?还是在施不空与母后谈完话后?” 皇后道:“若是寻常梦境,母后自然不会轻信,可是,你兄长在梦里明明白白地指出,有人动了他的长生牌,而那个人,正是你的妻子。” “好孩子,”她看向觅瑜,询问,“这一件事,你有同谁说过吗?” 觅瑜一惊,有些迟疑地回答:“此事……儿臣只对殿下说过,不曾对旁人提起……不过,儿臣并非孤身前去,观里有几个同门都知晓……” “无妨,这已经足够了。”皇后道。 她重新看向盛隆和:“瞻儿,现在你明白了吗?在此之前,母后不曾知晓长生牌一事,却梦见了,梦得准确无比,这叫母后如何不信?” “母后,”盛隆和唤了一声,语气里带有几分无奈,以及语重心长的劝告,“事出反常必有妖。” “施不空前脚才与母后谈完话,后脚母后就做了这样一个梦,难道母后不觉得奇怪吗?” 从皇后的神色来看,她并不理解他的态度。 “母后是觉得有些奇怪……”她缓缓道,“所以,母后在一开始并没有贸然相信,而是在询问过你的妻子,发觉你兄长梦中所言非虚之后,才相信的……” “如果托梦的不是你兄长,又怎能清楚这件事,向母后求助?而且,他也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让母后前往清白观,给他做一场安魂的法事……” “是让母后吗?”盛隆和敏锐地指出,“不是让纱儿前往?” 皇后一愣,有些讷讷道:“这……素来因果循环,长生牌之事,既是你媳妇种下的因,自然该由她来了结果……让她前去,在情理之中。” “让她孤身一人前去,也在情理之中吗?”他继续问道。 皇后又是一愣,含有困惑和不解地道:“瞻儿何出此言?母后并没有要她独自过去,尽可多多带上人手,这里头……可是有什么误会?” 觅瑜一听,生怕皇后以为自己从中作梗,挑拨他们母子感情,连忙道:“回母后,儿臣也是这么和殿下说的。” “若殿下不放心,大可加派人手,护送儿臣前往清白观,只是无论儿臣怎么说,殿下都不同意——” “我当然不会同意。”盛隆和打断她的话,看了她一眼,似是在对她说话,又似是在对皇后道,“谁都可以陪着你去,唯独我不行,你叫我怎么想?” 他重复了一遍在东宫里,他对她说过的理由:“纱儿可曾听过调虎离山之计?若我放你离宫,万一半途生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对此,觅瑜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皇后就已经惊愕地道:“怎么会呢?不过是去一趟清白观,并且一路都有人马护送,如何会生出事端?” 盛隆和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从善如流地接下一句:“既如此,孩儿为何不能陪着过去?” 皇后登时被他问住。 她迟疑着,求助地看向觅瑜。 然而,觅瑜正是因为回答不上这一问题,才被盛隆和带着坐在长春殿,听他一句接一句地询问,此刻又焉有解围之法? 眼见气氛陷入僵持,盛隆和忽然微微一笑,起身道:“看样子,母后同纱儿有话要谈,那孩儿便不多加打扰,自去殿外相候,请母后与纱儿畅言。”
第210章 盛隆和的这一举动, 同时惊讶了两人。 皇后困惑道:“瞻儿?” 觅瑜也不解地瞧向他:“殿下?” 盛隆和没有理会,微微笑了笑,道了一声“孩儿告退”, 便转身离开。 留下婆媳俩面面相觑, 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神色。 眼看着盛隆和的身影消失在隔断外, 皇后充满疑惑地转向觅瑜,询问:“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你明白瞻儿的意思吗?” 觅瑜同样茫然地回答:“儿臣不知……” 不过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不管盛隆和为的什么, 他终究给了她们谈话的空间,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一些不能在他跟前说的话, 一股脑全部倒出来。 这么想着, 她忙忙起身, 跪在皇后跟前。 皇后被吓了一跳,伸手欲扶:“你这是在做什么?快快起来——” “母后, ”她没有动,继续跪着,道,“有一件事, 儿臣要禀告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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