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诡秘的灼闷, 谢敬彦肃沉着脸,在阴影里勾勒出冷俊的轮廓。 “唔。”忽而魏妆睁开眼醒过来, 惺忪间瞥了瞥四周。看到熟悉的环境, 还有侧旁男子端坐的黑影。若非身上穿得还是今早出门的衣裳, 她险些以为自己又重生到哪个婚后场景中去了。 万幸万幸,重生婚前便已很好。 魏妆启口问:“谢敬彦, 你怎会在这里?”呐了一呐,又继而道:“我为何与三哥同乘?谢莹姐姐她们呢,怎未同我一道回去?” 她嗓子还有着倦倦的鼻音,越发听得娇媚无骨。 前半句,直呼他姓名干脆利落,顷刻又改称了“三哥”,莫名矫作。 谢敬彦哑声淡道:“这话怕是要问你身边的人!” 若换成其余女子,再有那般谄谀巴结的奶娘,他必以轻浮蔑视之。 可分明知道魏女对自己无意,且适才他上车后,忍着炙灼给她搭过脉。她原中了蒙汗-药,约莫半个时辰便可散去。 下药之人显然熟知谢敬彦的秉性,晓得给女子下媚-药无用,故而用此伎俩,想让二人多增相处。那绿椒既是母亲祁氏院里拨来的,他稍做思想便能猜透。 魏妆听出了猫腻来。 经筵日讲,不允许各家的婢从接近亭殿,皆须在指定的地点等待。所以她就随意带了绿椒与沈嬷出门,看来必是与这两人有关。 只她上下调理气息,并无不适,仅以为在自己喝醉后,她们存心将她扶进了谢三郎的马车。 魏妆腾起身子,朝车门外唤道:“烦请贾侍卫停下,我换辆车另乘。” 未料才把双足迈出,却觉脚下千斤重,蓦然发软地往前栽倒下去。 谢敬彦本与她刻意离着距离,眼见女子脸颊朝地,连忙伸出长臂将将一拦,拦在了臂弯中。 酥柔的感觉顿时沁入骨髓,他兀自克制忍捺着:“你中了石爪散,仍须两刻钟方可缓解。先别乱动,一会就回府了。” 石爪散?蒙汗-药的一种,可使人神志清醒,却筋骨无力,直至药性散发。 魏妆错愕后升起了厌恶感。想起前世的自己,因为不知沈嬷背后的举动,而凭空背负了不贤的骂名多年。 此生,她断不会让自己陷于般般非议! 她支着胳膊试图向后靠,咬牙道:“我晓得谁做的了,你且抱我起来,回去自会算账。” “碍于我动不了,便烦请三哥先下去。目下你我身份敏感,切莫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她的嗓音娇软,面容神情却有韧厉,一缕媚惑的花息随着动作飘散开,叫谢敬彦血液里汹涌的灼意更甚了。 那伏在臂弯的腰肢,纤细盈柔,清晰的触感与梦中如出一二。而手掌所附之处,则是她腰下丰娆的曲翘,即便才初次拥握,为何却觉寸寸皆铭记于心? 一瞬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床帐内放任心性索取的一幕幕,那些渴望,那濯濯憧憬的女子眸光,还有她婉转的吟唤……谢敬彦如似生死煎熬,但他素来省身克己,断不至强人所难。 他噙起薄唇,将魏妆箍回了座位上。 中了石爪散的女子,身姿也较寻常发沉。 哼——男子硬朗的喉结下,发出喑哑的重喘。 怎知道魏妆脚下一绊,两人却齐齐往锦座上栽倒了过去。他修长清凛的身躯整个将她轧住,一丛无与伦比的柔香瞬时熨满胸膛,谢敬彦窄劲的腰处,仿佛再不听掌控了。 他唇角黏缠了几丝她的鬓发,忍不住贴着她额头,失力道:“魏妹妹为何与我退亲?我想知道理由。” 不想唤她魏妆,他这五年里,倘若想起她,便都是魏妹妹。 那娇糯糯怯生生站于树下的少女,叫他好笑又忍不住心头一挠。 “魏妆”二字,生生将彼此的距离扯远! 谢敬彦以为自己本该是寡情冷心的,她嫁他亦可,不嫁亦可。现在却狼狈地恍悟,分明他高估了自己。 他俨然疯魔,白日克制,夜里缠于迷魅,难以自拔!而从初识起,他便记挂住了她。 魏妆脑袋磕在枕垫上发晕,诧然得忘了答话。 他又接着诉道:“谢某十五那年,在筠州府魏家庭院与你一见,此后便将婚约记住心里。盛安京诱惑繁几,从不为所动,所念便是他年要与你成亲,优渥盈足。唯只怕的是朝局沉浮,不能将你照拂仔细。怎知道再见面,你却对我这般决绝,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请直说。” 隔着彼此贴紧的衣帛,魏妆听见了笃定的心跳。她吃力仰头看,睇见男子眉下凤眸如渊,清执玉白的脸上有着挫败感,却点点句句皆凝重。 从未见过谢左相在二十弱冠时,还能有失态的时候……呵,这种话就不该从他说出。他就连撞见她疑似“私通”,都能秉持权臣修养。 莫非在作秀。毕竟这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家伙。 魏妆眼神一黯,抿唇道:“三哥此言未免好笑。今日在课讲之上,陶侍郎之女唤你那般亲切,更独独见你为她开脱。你既钟情她,大可不必为了甩脱公主,而虚情假意地将我推去前头挡箭。我的命也是命。” 一个娇居深宅的女子,何能心思如此复杂,这样的弯弯绕连他自己都没想过。 但知她为了避免受伤,连最喜欢的东西都能决绝割舍,如此作想或是为了安稳自保。 谢敬彦解释:“她父亲礼部侍郎,乃是翟老尚书拜托我关照的,我亦只在前些日见过一次,断无其余交道。谢三自与你订亲,目中便再无其他颜色,可要我将心剖给你查验?” 好生诚恳,荒谬荒诞,谢三公子的剖心情话呢! 魏妆竟不得不相信是真的了……没想到,此时才初见陶沁婉么? 缘何再活一次,谢府之人个个都变得不一样。莫非这重生,乃是为了满足前世于她的遗憾? 但不管是真是假,魏妆扪心自问,自己可否能再爱谢敬彦第二遍?她的回答是,不愿意。 魏妆便匀手推攮:“担不起谢三哥的重情。退亲退便退了,自然是不喜欢了罢。从前太傅老大人曾说过,若我要退婚,谢府不得为难,还望三哥信守约定……” 话音未落,唇上却被一瞬覆住。 女子清柔的贴触,如火如荼,谢敬彦再也强抑不住。起初他生涩,那拥吻间因着缺乏实战,竟将魏妆唇齿紧密地汲附于自己,连他也不知该如何分开。 魏妆从来都敌不过谢敬彦,他能文会武,修长健朗,腰细而劲悍持久,就连重来过一回,她亦仍处弱势。她忍不住细细抵触,谢敬彦很快却自然而然起来。仿佛骨魂深处的某种本能趋使,手掌环过魏妆后颈,向往梦中的柔香。 女子颈涡莹白,娇盈美好依稀,谢敬彦不知不觉唤了一句“阿妆。” 四面的车厢中仿佛清灵浮动,那本是个周身凌冽的男子,好如花草沾染了世间元气,魏妆渐有失迷。 一瞬间,怎么莫名的熟悉,音色有着矛盾的温柔,仿佛敛藏甚多深沉。魏妆激得一醒,那种轻唤,竟让她觉得似谢左相的行止。 眼见着男人窥她锁骨,魏妆用力伸出手,啪地在他脸上打了一掌:“孤男寡女,魏妆爱惜羽毛,也望谢大人请收敛!” 谢敬彦眼前白光一闪,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而连这一煽的白光,情形竟都与梦中相似。 是他冲动了。 男子半支起长臂,唇上缱绻着柔情,哑声问道:“若果然如你所言,不喜欢,为何却用半年光景给我绣手帕?” 谢敬彦峨眉星目,唇色赤红,仿佛谪仙堕魔般地执着:“绣帕上初春望明月、花朝琴瑟鸣、荔月连理枝……其中五月,正是你我在枇杷树下相视时刻。还有谴奴婢为我排队买芝麻糖,这些我都真切求证过。可是因你入京前的那场梦?若梦中有不悦之处,那些都是虚假的。我定向你保证,你所担忧的都不会发生!” 魏妆一听便知是沈嬷了,这贪钱爱利的妇人又在背后卖了自己。 她的所言所行,尤其醒前梦中一事,就唯有沈嬷知道。只是回去算账,眼下该敷衍好这一世的谢敬彦。 她没想到重活一次,还能遭遇冷澈矜贵如他,卸下姿态的表白。 却殊不知,她早已活过一回,内里是个三十岁的妇人了。 经验不说如何,至少比他颇丰。那么,便用前世所得的经验,“报偿”他一下下吧! 魏妆半坐起身姿,嫣然道:“三哥何必较真。我自幼母亲早逝,跟在继母身边战兢逢迎,做事皆练得留一手。即便送你手帕,也只是想给自己多一条攀权谋贵的路子,送便送了罢。但魏妆心中早已另有其人,三哥若是不信……” 她忽而挑起谢敬彦的下巴,红唇糯糯地贴了上去,少顷闭上眼睛,伸出纤莹的手指沿着他腰间慢挪,蓦地停滞在了漆黑革带上。 谢敬彦僵持住。 魏妆豁然睁开眼,这才释放开唇齿,挑眉妩媚一笑:“你现在可相信了,我心中另有其人?” 言下之意,这些娴熟可并非天然而就的。 调-戏年轻俊美郎君的感觉可真妙,把心中对某人的郁闷也舒畅了不少。 前世真憋屈,临死被当场误会私-通,瞅着那痴情热烈的北契郡王,却什么也没做。 她晓得谢敬彦的霸道、洁癖及占有欲,她这样一说,他理该放弃了。 她不想再同他纠缠。 谢敬彦自然明白。 即便梦里与女子任纵融会,可当真现实一触,五感炸裂的感觉全然生疏。而她竟如此熟稔及淡定,定早已另有其人。 只魏妆正要把手收回来,却被谢敬彦用力回攥住。她心弦一紧,以为他要做甚么。男子却只是挑开她胸襟,看去她颈涡的那枚小痣。 一点儿,细小而嫣红,点缀在白皙的肌肤间,刺目勾人。往下便是那涛涌的丰柔。 谢敬彦生生克制了下来,磨齿斥道:“别过于放肆,我谢三郎也并非任由谁玩火,莫逼我冲动!” 魏妆看着他鸦羽下的泛红眸瞳,忽然才想起前世在课讲之后,她去送帕子的一幕。 还有刚才彼此亲密间的那层感观。 难道他彼时对自己的冷漠拂袖,是因为……她问:“你中了媚-药?饴淳公主下的?” 堂堂闺中女子,何能这些东西都知道。 谢敬彦只觉一瞬间崩塌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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