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这种说法么?……但两人都能重生,则未尝不是真的,世上离奇之事诸多。 魏妆咳了咳嗓子,尴尬错开目光,她已把他如此家传宝物拿去当了。 而曾经也怪自己过于轻信,身边最亲近的却最吃里扒外。果然做人不能太软弱啊,与其遇事藏躲退缩,不如迎刃而解。 她含了含唇瓣,想起因陶氏而起的种种争执,又凉笑道:“还要数谢大人最是礼义仁智呢,把一个黑心的寡妇供着,置发妻于冷漠。也都怪我不识趣,若没吐血那一出,再坚持活个把月,怕下一步左相就能换新夫人了。” 那正话反说的讽意,听得谢敬彦既熟悉又无语。却又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直觉有时无法忽视。 他酸涩地嘴硬道:“我娶你魏妆便已足够,却不必拿这来揶揄我。那是开蒙之师翟老尚书所托,她进府后就安置在了祖母院里,除却打听事件并无多余接触。若非你不信任,嫉妒猜忌且甩脸,把那份关键的案卷扔火里,也能早些破掉诡计,自然不会有后来那许多事!” 关于舞弊案有许多谜团,其间牵涉众广,影响之大,不断仍有书生、考官鸣冤。以陶邴钧贪怂伏微之秉性,恐怕没那个能力,谢敬彦一直觉得应有更大的主谋。 但大理寺初始的宗卷已被不知名的谁销毁,只剩残支片影,谢敬彦好容易搜集到重要线索,还没来得及看又被魏妆烧了。虽最后竭力结了案,给各地百姓一个交代,但更深的猫腻仍未挖出。说起这事,他尚且心余不甘。 ……哪是“娶她足够”,嫌她无理取闹,应该是“过够了”吧。 魏妆轻哼:“嫉妒是女人的天性,我若不那般猜忌,只怕被毒死的更早。” 她说完,忽意识到这话像是在紧张他。稍稍一僵,终放柔了语气,现出一抹为人母才有的眷念:“你这般穿回来,谢睿怎么办,儿子可好吗?” 提起儿子,空气似乎都静凝了下来。睿儿就是两人之间的维系,从她把出喜脉到出生后,皆是在彼此的希冀中成长的。哪怕夫妻有时冷场到拔剑弩张,在儿子面前都会尽力维持和谐。 谢敬彦知对不住她,应道:“朝局已在我运维之下趋稳,高纪是个英明贤仁的好皇帝,必会善待谢府。我虽一走,然大晋江山可保百年安泰,睿儿这一生能过得无忧。” 他言辞从容,丰仪绝俊的脸上淡淡温柔落寞。 到底才十岁的幼子,魏妆眼圈泛了红,想起谢睿拨开陶氏冲向自己的一幕。她的宝贝儿子是爱她的,可叹谢敬彦总算洗了她清白,没叫儿子背负那些不该。 她美玉莹光的脸颊显出怨意:“一年之间,爹爹和娘亲都走了,这种感觉谢大人没体会过,说得倒是轻巧。也是,你自个在老夫人跟前长大,大抵觉得有娘没娘都无所谓。然而,并非谁都似你谢三郎寡淡人性!” 孩童少年的成长,谢敬彦又岂非没经历过?他曾经也渴望过母亲祁氏的关照。他何处无情冷性了?却不想想她自己。 儿子抱走半年多,他就想着要回来给她了,谁料发生梁王一事。之后想与她再生一个小囡,她且挡住房门不让进。 他修长手指理正了提花披袍,薄青的绸面垂感极好。 男子肤如质色极佳之玉:“祖母喜爱小儿,且年事已高,我如何轻易拒绝,总要暂时送过去。旁的不提,虽吃睡不在身边,你平日可有少见到他?三两日我便叫回来读书教习了,两扇窗子相对,你抬头就能看见。读完书该用饭、该戏耍,也都你我同陪着。” ……原来这些是他有意为之,魏妆顿地无话反驳。细细一数,好似真的三天两头都在身边。 她仍愠恼:“只是你以为罢,你可见哪个孩子从小对母亲克谨生疏,养在身边与送别人养到底是不一样。” 谢敬彦没体会过养在生母身边的感觉,自然不清楚。在他看来儿子自幼聪颖勤学,智悟卓秀,分明令人骄傲。 他就没回答。 魏妆调理好呼吸,从知道谢某人穿回来后,她起初耿耿于怀的执念,总算宽舒了些许。 她拂裙站起身,扫了眼他清凛的肩脊,而后道:“该说的都说了,今后大人与我各自安生吧,你只管去谋那权臣之路。但我把话说在前头,我对梁王所谋是钱,你若存心破局,我自会用我的手段,必要让他赢了球赛!” 谢敬彦自然晓得她能力,白天的演练场上,只稍她一出现,梁王就掉了魂;俯在她耳畔得她嫣然一笑,仿佛都能舍了性命。 她若再对高绰花言巧语一番,高绰怎样都要踢赢,何况背后还有皇帝的布局! 谢敬彦怎会容她四处撩拨。 男子磨唇:“我还是那句话,朝局险恶,你做事且好自为之。” 而后亦起身送魏妆出去。 刚走到门前,外面廊上却传来仆妇说话的动静,听声音像是老夫人院里的潘婆子。 两人瞬时低头相觑,魏妆来时穿着朱红罩衫,内里是软纱薄裙,旖旎曲婉毕现。谢敬彦亦一袭中衣披褂,像才从床上起身,两人场面委实叫人生疑。 魏妆是假借睡着溜出来的,这一条道上夜间无人,再则就算自己寸缕不着站在谢三跟前,他也是无动于衷的。前世见过他闯入她沐浴现场,彼时哪怕她慌促起身,他都能面无表情退出去。 何况她分明还里外包了两层。 怎的就堪堪被堵上了? 潘婆子双手端着食盘,罗老夫人听说三公子白日练球彻夜秉公,特命褒了补汤送过来。潘婆子送到廊上,隐约就闻见了一抹别致的花香。 这香味格外好闻,像是掺糅了多种花草,却又具体列举不出,府上就独独倾烟苑的那位姑娘是这香气。 哎呀,潘婆子心间一荡漾,感觉立功的机会到手,准备赶紧瞧瞧。 王吉恰从院门走进来,今夜公子派他去衙房取公文,回来就瞅见婆妇端着汤,脸上表情红一下紫一下的。 他抬头看,瞥见雕花门扇里映出的两道人影,竟似三公子与魏小姐,面对面的,啊这。 难怪把自己打发去衙房拿公文,敢情算好时间了……上次就差点把魏小姐抱回云麒院过夜。 也真是搞不懂,表面退亲退得冷若冰霜,私下却这般缱绻。 趁婆子在走神,王吉连忙上前挡住视线,说道:“食盘交给我,我来送就是!” “哪能呢,老夫人亲自嘱咐端给公子的。”潘婆子躲开,是定了心要探一番究竟,好去琼阑院邀功。 两人一左一右地往门里挤进来。 谢敬彦匆忙一闪,长臂搂过魏妆纤腰,裹住她藏到了旁边的屏风后。 潘婆子跨进门槛,迅速打量了一周,很明显,气息融融,屋子里的人尚在;桌案上茶水半满,待得时间不算短。心里就有数了。 把盘子搁在桌面,耳朵还支棱着听四下动静。 王吉早瞥见屏风的钩子处,挂住的一缕女子朱色薄衫了。啧,真是什么衣服被魏姑娘穿在身上,都别样的魅惑呀。公子与魏姑娘之间的那层情愫,说不清道不明的,王吉也形容不来。 打发潘婆子出去,识相地把门关紧,不打扰春宵良辰美妙时光。 …… 周遭安静下来,谢敬彦一手撑墙壁,一手搂在魏妆的腰窝上。四月春裳薄,隔着那层纱缕,感觉到彼此起伏的心跳。女子肌肤的温软触感,还有那婀娜的丰媚,抵在他硬朗身躯,顿时如侵入骨髓。 他深知她此时血气的暖热,冬日丰柔,夏天娇润,抱紧怀中就舍不得松手。且媚而不自知,宠得狠了,那交-缠靡媚只叫人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好让她永远离不开自己。 只从前朝局动荡,他须克制着对她的索求,而她亦娇羞非常,凡遇情-事结束,便总要怯媚地将自己束藏,夫妻便惯于分被而卧。 此刻两人在咫尺空间下面面相觑,许多冲涌的情愫又再度灼烈。 魏妆也闻见他衣帛上清凛的皂香了,曾几何时她多么地痴恋过,奈何那时求而不得,爱无回馈。 她低下头只是沉默,等到确定安静下来,就说道:“人走了,松开吧。” 谢敬彦挑起她莹嫩的下巴,却太想她了,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那一年里,他坐在书房的长案前,甚至不知自己倾注朝政是为了什么?男子俯下薄唇,忽地灼-吻了上去。 他此刻可并非先前淳挚小谢,那举止虽因着时年空旷已久而略显生涩,但却了解她的一切,且迅速地熟稔。仔细而珍惜地掌控着魏妆,仿佛深藏许久的思念都化作唇齿之间的倾诉,而肃白清劲的手指亦逐渐从她的腰肢往上。 嗯,魏妆尚未反应过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肩膀上的衣帛似被屏风扯破,空出一片湿凉,旋即人已被他举高得失去了重心。 她迷惘了瞬间,差点陷入自己曾深爱过他的回忆情致中。蓦地清醒过来,仓促间连忙狠起心咬了他一口,迫使谢敬彦顿住。“住手,再往下我喊人了!” 喊吧,喊了你我便再做夫妻。 谢敬彦睇着她艳惹的红痣,还有那灯火下软玉生香的颈,却不管不顾了。 好一会儿,才喑哑地祈求道:“阿妆,抛开总总,重新再来一次可好?你要我谢某做什么,我尽都满足,过往的错我来弥补,别再推开我!” 心痛的感觉毫无预兆从魏妆的胸口漫开,并不听她使唤。 可是爱与动情的滋味太过煎熬,这个男人表面雅人深致,龙鳞凤骨,实际凌厉狠绝,生杀予夺,他如何轻易再叫她信服。她忽地想起自己吐血时的死心决绝,她不能辜负自己,她不要陷落崇慕。 魏妆颤了颤声,应道:“谢三哥开什么玩笑,在你眼里我只是个费尽心机高攀奢嫁的州府小女,以你望族名门百年陵州谢氏,便娶了我也是强扭的瓜不甜,十多年你还没过够?我任劳任怨,标榜德庄,也始终得你轻看。这会儿我们这样,明日怕不是又要把书房拆了。” 说着揩起被他除落的小衣,将裙裳整理妥帖,藏起灼媚的娇俏。只是嘴上被他熨得滚烫,而他的唇边也被啄破了痕,明日作何解释。 谢敬彦果然没猜错,前世在他换掉马车之后,她才开始对他疏离的。 他蹙着墨眉:“那是你以为的,怎不去想想你那奶娘私下做了什么?便是在书房里,你我从前又岂非没有过,我可曾拆了?” 魏妆被他说得,立时想起彼此在书房,或琴案或茶几上种种缠绵旖-旎的交好。脸一烧烫,忘情绝意,顿然冷漠道:“又如何,都过去了。现下你我既是义兄妹,还望三哥遵守伦常,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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