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没往院门走。还算能冷静。 她对这里甚熟,往小侧门出去了,免得适才那潘婆子在外头蹲守,自个清白之名受影响。 谢敬彦睨着女子莞尔的身姿,掌心还留着适才从她腰间掠下的手帕,用力攥紧残存的香氲。 三哥……有过那些刻骨噬心的纠缠,何能真做得了义兄妹?本无伦常! 忽而夜风袭面,他便抑下丹田处的焦灼,瞥了眼站在门外偷听的王吉。淡道:“盯着路上,莫让谁人撞见她。” “诶。”吓得王吉一哆嗦,赶忙躬身跑出去办事。 …… 隔二日,正式的春令蹴鞠赛就开始了。
第61章 今岁的春赛一共为期五天, 前三天各队轮赛,第四天休息。根据累积胜出的得分总计,从五队中择出最高分的前三队, 进入第五天的决赛。 为了让队员们休息充裕,不被旁余之事分去心神体力, 这几天各队都集中住在金吾卫营腾出的两排营房里,除了赛事不予外出饮酒寻乐。到底这都关系着整个盛安京投出的赛注身家。 魏妆自那天晚上出了云麒院后, 便刻意避着谢敬彦,没再与他正面交锋过了。 蹴鞠赛场位于内东城的一处皇家球场, 草坪翠绿, 建地开阔,视野极佳。 今年御前太监聂总管出了主意,皇室宗亲坐在北向的看台上, 朝臣官眷坐在东向看台。而将西、南两侧的看台余出来, 由太府监负责出售入场券, 让京都的百姓商贾得以买票进来观看。 美其名曰“天子与庶民同乐”也,如此一来,既给朝廷博得了好名声, 一大摞收入又进了淳景帝的口袋。 裹束了一整个冬天, 在这般春意盎然的天气,队员们自是斗志昂扬, 比得热火朝天,赛况激烈非常。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 东宫太子竟然也下场了。 往年的这类比赛, 太子高纪鲜有亲自出马。高纪做为皇长子, 一向以贤仁淳诚著称,再加上关于他的出身传言众多, 为避免朝堂猜忌,素来温和行事。 他派出的东宫禁卫队虽球技了得,但仆随主子,赛场上也都比较内敛,通常战绩排在第三或第四位。 但今春太子殿下亲自下场领队,少有人与他正面较量过,比赛起来竟实力超卓,让人猝不及防。 三天里各队杀得难舍难分,为了决出前三名,临时又加赛了两场。场外的呼声更是盛况空前,带动着摊贩、茶馆等市井民生都跟着火爆。 加赛过后,才终于决出了胜负,太子、梁王、宣王,三王赛队一并进入决赛,使得新一波的押注又兴起来。 第五日上午巳时,四面看台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了。姑娘们各个绮裳丽妆,花枝招展,支持各队的彩旗也在风中飘扬,好生热闹。 太子妃带着两岁的小皇孙女前来助威,只见太子高纪二十三四岁左右,长身玉立,挺拔颀隽,右眉心一道紫黑色的小胎记,让他的眸色也被深敛了几分。 魏妆猜着应该是碧翠园里钓鱼时,沈德妃含沙射影焦皇后的话传去了东宫。太子便下场参赛,为母后争口气了。 前世她起初以为高纪应是个病羸沉鸷、狂焦多变之人,是以,才会在皇后薨逝后因行巫而被打入冷宫。但到他上位后,方觉其英明贤政,励精图治。 此时再想想,只怕他本就是个心怀江山城府之人。谢敬彦既助力他登基,绝非无的放矢,没准当年的种种,皆是他君臣二个设下的局呢。 却说北向的看台,淳景帝端坐在正中的华盖下,望着场内太子蓝色球服翻舞,眼睛里盛满了欣慰。在淳景帝看来,焦皇后为了替自己平衡后宫与牵制皇戚,委实过于贤德谦忍了些,以至于太子受其教导,自幼便总总谦让。 能看到高纪下场挑赛,正好给太后瞧一瞧,这儿子他真是亲生的。 说来那盆帝王花,本是淳景帝私心偏宠,借着寄养的名头赐给了焦皇后。不料焦皇后养好花,转头送去讨太后欢欣,难得叫太后舒缓了态度,主动开口说把别苑让给他建殿。 有了别苑一块地,再加这些日子鼓捣的收入,梁王队即便今天被太子踢赢,淳景帝也不太在意了。 瞥见身边焦皇后似乎顾虑,淳景帝便攥攥她手指,宽慰道:“这是太子在给你尽的孝,若能打消母后老人家偏见,于他也有好处,且放宽心吧。” 听得焦皇后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还有半刻钟的时间开场,最后这天的三队决赛,按抽签决定场次,太子的东宫禁卫队与宣王一队抽到了上午场,比赛胜出的一方,则在下午与梁王队角逐。 在魏妆看来,这也是皇帝给梁王队的一种“便利”。先把上午的淘汰掉一队,梁王队则无论如何总能排在第二,太后老人家面子还是照顾着的。 只这样一来,魏妆押下去的那一千两注,试图翻几番的算盘,怕就要落空了。 她此刻想起谢敬彦所言,两世情况不同,看来并非敷衍。变数不仅仅是他一人,还有太子呢,他也管不住东宫队撑到几时。 谢莹端坐在东面的看台左侧,魏妆与谢蕊挨坐在旁边。这样闹哄哄的场合,府上三个夫人并不爱来参加,头天露了次脸之后就歇着了,倒让几个年轻小姑娘更觉自由无拘束。 谢莹把玩着袖子,问魏妆道:“上午太子队与宣王队决赛,我三哥是宣王队主力,妆妹妹希望他们哪个队能赢?” 魏妆实话实话:“确是猜不出,不过我两队都押了五十俩的注。” ……剩下的私房得省着点用,开花坊怕要往后拖延了,她可不想无缘无故一直住在谢侯府上。 谢莹吁口气,忽而又希冀道:“我还是希望宣王队能赢的。上回演练,三哥临场发挥踢进那一球,让四郎好生不甘,巴望着下午能和三哥最后较量呢!” 提起奚淮洛,谢莹的语气里又满是陶醉与甜润。听说这几天队员们住在金吾卫营房,谢莹还去送过几回汤羹。要拉魏妆同行,魏妆可不屑去瞧谢某人,便借口贪睡了。 虽然她上回建议过谢莹退亲,但并不确定林梓瑶是否真与奚四郎有过猫腻,当下便没言语什么。 她今日观赛,穿了一抹双蝶沾花百褶裙,昳丽的图案以银丝勾勒,端得是妩媚婀娜。忽而一瞥,对上了草场那边谢敬彦注视而来的目光,便也把他打量了几眼。 但见男子英挺流畅,穿修身的枣红色球服,头上系着同色额带,刺绣他们球队的图腾纹样。旁的队友们晒了几天都已现出麦色,而他仍是玉白如常,俊逸清绝,窄劲的腰身描绘着踢球的身体优势,素以爆发力与应变速度进攻防守。 那天夜里从他云麒院出来,魏妆心跳起伏了许久才得平静。 夫妻俩已常年没有过亲密了,他薄唇从她唇瓣往下滑去颈涡,滚-烫与炙热如当年初婚之时。一点儿不比他平日克谨自持的权臣凌厉,惹得人酥麻生疼。 而罗老夫人那边的潘婆子也不是吃素的,站在院外蹲守了许久不见魏妆出来,便转而去到她倾烟院中,假作借口要传话,以此确定魏妆是否还睡在房里。 所幸魏妆从小侧门操近路,没被识破,听见潘婆子咕咕叨叨在院里说话,就启口唤了声沈嬷去应付。 隔天晨起魏妆的唇肿得嫣红,谢敬彦唇角亦有咬破之痕。晨昏定省时罗鸿烁问将起来,她就借口说让贾衡代买烤串,吃得上火了,谢敬彦则说熬夜上火。甭管府上捕风捉影,总之没撞见她人都不算。 入夜沐浴,那颈下被他吞得红灼,三五天才淡下去,不忍见人。她亦将丫鬟打发出去,没让在旁瞧见。 近日两人没说过话,像是心中都隐着那层私密。 他可谓风光无限呐,在球场上的表现,不知惹来京都多少女子送礼送帕。 虽知彼此无话可说,可她若是故意对他示意,估计谢敬彦也能豁出去竭力赢得比赛。魏妆对他那副脾气还是了解的。 只春日妍妍下,她睨着他流光漂洄的深眸,却不愿赏这个脸。 魏妆便扭过头,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草坪上,谢敬彦掌心力道收起,矜贵脸庞浮出淡淡讽意。分明看穿她眼里的担忧,必是在担心她当掉的半块玉璧吧。 他虽有数个办法让她赎不回来,只他不打算那么做。 连日比赛,这女人风头无两,被帝后及太后、德妃叫去北向台上观赛,惹来多少注目。 都在传言她得了太后的抬爱,她竟是半点不担心接下来的赐婚梁王。 为了能赢比赛,可忍得下对梁王嫣然巧笑。同样的,却不肯赊赐给自己一个鼓励眼神。 他的心她难道还没感受得到么?堂堂陵州谢氏宗主,十多年为人夫婿,换来卑微求祈,他所能屈膝的已然超乎过往。 谢敬彦可从没做让魏妆输的打算,无论是先前的谢三公子,还是前世婚后的自己,从见到她的那一瞬起,他就不舍得叫她作难。 哪怕夫妻感情淡薄了,照顾她也是自己平生之责任。前次演练,虽然他临时踢赢了梁王,却也只会让人觉得宣王胜算更盛,让之后押梁王的注翻升更多。 唯她对他从无信任,还专程跑来云麒院质问一番。 质问也好,且把那些过往种种说清楚,省得耽于心中折磨。 但万没想到的是,太子竟然杀出来了。 太子高纪一贯谦逊勤仁,但人之谦逊可分两种,一种是博知之谦,一种则为退怯之谦。高纪显然归前一种,他出赛只是不想让焦皇后为难罢。 陵州谢氏肩负太-祖-帝密布的使命,当皇储纷争、朝局不稳时,当罔顾私情,择一贤明果决者,继承大业。 谢敬彦接手宗主事务后,起初并未在三王之间做出选择。客观而言,淳景帝的三个儿子各有千秋,且太子内忍含蓄、身世存在疑问。他便利用在刑部蛰伏期间,一面在边关打听庆王旧部,一面观察各王表现,而后才确定了助力太子高纪。 皇后薨逝后,朝廷势力分作几股,暗中拔剑弩张,皇帝又逐渐偏听偏信,沉迷修仙炼药。那时太子处境困窘,谢敬彦便出现在他面前,提议假借行巫废黜去冷宫,让宣王梁王在外面争个水深火热,而后暗中布局,出其不意地攻出重围。 因而在此时的太子眼里,谢敬彦还只是御前得力的修撰,二人并无深入交道。 谢敬彦噙起薄唇,但赢不赢太子他自己说了算。就算魏妆薄情,他能多赚点银两自然是乐事。 好在前世与高纪君臣交厚,时常练球,对高纪的运球与布局特色十分清楚。比起其他队来说,胜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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