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四握住她的小手儿,面无表情地挤出些体恤,关切道:“此话怎讲?” 谬萱容色苍白惹人怜惜,话未开口眼泪先滴滴的滚落。心中好生后悔,为何要在婚前轻易交付了清白,弄得退无可退。可她太想嫁去奚府了,谁能想到奚四郎信誓旦旦退婚,却退不了了。 她攥紧男人的手掌,梨花带雨道:“我私自去瞧大夫的事儿,被我母亲发现,母亲逼迫我说出是谁,我委实瞒不住,便……便道出了洛郎你的名字。但重要的事,那大夫说我骨子本就弱,若打掉了,怕以后再也生不了。可萱儿我,真的好想有一个洛郎的骨肉。” 奚淮洛箍着她单条的身姿,想起这具与林梓瑶很不一样的体验感受。原本觉得还可断续保持良久关系,谁知道闹这一出。 这孩子怎么怀上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盛安京里还没有人敢耍弄到自己头上,呵。 他四周看无人,只安抚道:“乖,别怕,进去再说。” 角落的墙后,魏妆暗暗揪紧手帕。她对谬萱无多大印象,只似乎听说谬府二房的庶小姐更为得宠,而嫡小姐不晓得怎么,被远嫁给了一个边州的县令。 莫非竟是跟这件事有关吗? 那林梓瑶算怎么回事,当年谢府两位公子打上林府砸门,似乎乃是因林梓瑶与奚四有私生子…… 又记起蹴鞠赛上争论的谢莹那对耳环,当时裘二小姐咄咄不让,旁人听了,还只觉是首饰铺里的款式重样。这么看起来,并不简单呐。 魏妆便叫上葵冬,悄悄跟过去瞧着。 还不错的小院里,乃是奚四租下来用以私会的外宅。 想到自己唯有眼前难以企及,却有了缠绵实质的男人,谬萱啜泣不成声。奚淮洛抚着她肩膀,很是给她哭够了,方才张开口说起话来。 谬萱诉道:“我本心只想与洛郎长久,并未想与谁争风吃醋。萱儿自知比不得谢府三小姐,没有她讨人欢喜,我不求别的,但求洛郎容我待在外头,先做个外室也罢。等把孩子生下来了,再寻个机会入府做侧室,你看成吗?” 奚四当真只是玩玩而已。他向来风流惬意成习,又且是大长公主偏爱的外孙,母亲汉阳郡主无人敢惹,自己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林梓瑶是主动上门招惹他来的,奚四说不上喜不喜欢,可每次那贱-货放出信号,他又总会出去相会。 而对这谬小姐呢,不过是在元宵会上,灯影朦胧一打,但见她弱柳扶风,纤细薄婉,只图了个新鲜。 若不与他耍心机,兴许还能长久一点。果然这京中的贵女,个个都是打算盘的人精。 而谢莹虽说一开始无趣,但脸蛋白皙温润,诚朴温存,他现在却觉得是自己真想娶的女人,只想把谬萱这麻烦快点解决掉。 奚淮洛温柔道:“你母亲既然知道了这事,能舍得让你堂堂一将军府嫡女做我的外室,我奚淮洛又岂能忍心?先前让萱儿吃的避子丸,你如何故意瞒我不吃,现在惹出了麻烦,只好先打去了。孩子以后还有机会再怀,可我母亲偏爱谢莹,京城里各家都知道;再则谢侯府风头大,御前得宠,这亲却不好退,只好先委屈你了。” 一席话听得谬萱双颊刷白,哆着嘴唇呐道:“只是那一次,洛郎疼了我许久,我实在无力起身拿药,事后便忘了吃了。以为只是偶尔一次,怎知道竟会真的中了……再则近日亦受寒,大夫说不适合用滑胎的方子。” 哼,何止一次。 奚四更温柔拥住她脑袋,安抚道:“那就再等两天吃,不怕,这次开的方子委实温和,不会让你感到难受,你便按着顺序用下就好。” 门外葵冬是个老实的,唔地捂住了嘴巴。 奚四早就狡黠提防成习,立时冷声道:“什么人?” 他学过武,反应迅速,吓得魏妆一瞬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正此紧要关头,只觉身后一道猛力靠近,抓着她主婢二人的肩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闪进了一道墙缝后。 那边奚淮洛出来打量,看见是门前晃过的一只猫,才发现忘记把门关严实了。 警惕地瞅瞅,再度关上院门。 魏妆终于缓过气来,下意识回头望,见适才抓着自己的,竟是个素未谋面的将官。 二十三四年纪,面容英朗,魁梧健壮,一袭斜襟袍衬得风尘仆仆,携风潇朗的。衣着打扮看起来不像京都禁卫,尤其左脸上一道暗沉的刀痕,像是外州府来的述职军官。 魏妆在筠州府长大,南来北往的官兵见多了,并不觉慌乱。忙轻声低语道:“适才多谢军爷相助,敢问军爷如何也在此处?” 骁牧看了眼面前娇美的女人,晓得是谢府新进门的三少夫人。谢府三公子艳绝京都,当能配得上此等女子。 他目不斜视迅速匀开距离,谦礼答道:“我乃庭州府边军校尉,碰巧路过看见了。”又踌躇了一瞬,为难启口:“芃儿可知道此事?” “芃儿?”魏妆听名字陌生。 葵冬忙在旁边提醒说:“这是三小姐的乳名,许久没人叫过了。” 既是谢莹许久没人叫过的乳名,谢莹且门都少出,如何一个高莽边关校尉会知道她? 只看此人英气勃发,并非浮浪之辈,莫名稳妥。魏妆便咬唇试探:“军爷认识莹小姐?” 骁牧是在蹴鞠赛的时候,偶然发现奚四公子赛后和林府小姐私会的。他知晓奚四快要与谢莹成亲,便留个心眼。不料这一观察,竟发现还有个谬府的小姐。 想到芃儿那般单纯美好,如同一颗娇憨苹果,骁牧心生愤慨。是他位卑,不及奚府皇室戚贵,倘若自己是奚四,只会珍惜呵护不已,怎能做出此等脚踏多条船的龌龊之举。 然而骁家只是个前朝归附的边关将门,大晋立朝后这些归附的便统充为边军役,只有卖命立军功以晋升,方能借进京述职的机会见上一见她。 许多类似的同僚,甚至连入京的机会都没有。 校尉侧过刀痕的脸庞,沉了声道:“昔日曾有过一面之缘……多年前凯旋归京时。我对京中人情生疏,三少夫人既然撞见了此事,便自己决定看是否让芃儿她知道。”
第74章 走出巷子, 来到外面的街道上,确定不会有甚风险了,骁牧便拱手抱了一拳:“三少夫人, 别过!” 这校尉目不斜视,举止干脆利落, 让人印象深刻,魏妆还蛮有好感。 也不知谢莹晓不晓得他的存在, 似乎他却是对谢莹分外地关切。 “骁校尉别过。”两人路上已互道过姓名,魏妆回了一笑, 转身去上马车。寻思着得再去悦悠堂问问清楚, 今晚上好把三处宅院都仔细权衡一遍。 兴许上辈子与矜贵凌厉的谢敬彦过惯了,细粮不再觉得珍稀,粗糠也觉尚可。 谢三生得倾玉俊颜, 能文擅武, 骑射蹴鞠皆不输人下, 耐力更是叫人轻易难消受。转头再活一次呢,魏妆却对这种肩背雄厚,臂膀壮实的粗莽将士, 莫名而生好感。无关于其他, 只是单纯的好感罢了。 魏妆回头又看了一眼,妇人之心偶尔也花哨浮动, 若非梁王赐婚紧迫,而褚琅驰且不见人影, 这辈子换一种类型过过日子好像也不错。 熙熙攘攘的青石马路上, 谢敬彦刚从悦悠堂里出来, 预备往衙房过去。 男子清逸身躯着一袭银白刺绣羽翼袍,发束玉冠, 端坐在马车里。公子乘车多喜清净,路近则思,路远则对弈,王吉坐在旁侧并不打扰。 车窗帘子随风浮起,谢敬彦凤目余光微晃,忽地却捕见一道熟悉的娇影。女人穿一抹浅鹅黄织花襦裙,绾发蹁跹,正笑靥如花地对着个男郎笑。 那男郎潇风洒脱的装束,看样子像个军中将士,年岁比他大个三四。谢敬彦看得目色暗沉,今日一早她就梳妆打扮好出去,但见那朱唇榴齿,胭脂敷面,比平日妆容更要妩媚明练,竟是为了出去私会么? 身后的那条巷子清静,他二个若是寻常交道,随便寻个茶馆商谈皆可,何必找这等僻幽之处。 想到魏妆出身筠州府,本就属军屯之地,武将甚多。她又生得那般姝色绝伦,从十二岁初见时,便能叫人一目难忘。先前贺锡就算作一个,到底年纪轻浮,被谢敬彦设计让长史老大人送回驻地了。这才刚弄走,紧接着又来一个。 男子薄唇抿起,捻了捻手中漆晶发亮的黑玛瑙珠串。心说,都已历经一世,切不可再随意妒忌起疑她! 王吉也瞥见了——跟着公子久了,很难不学会察行观色。嗫嚅道:“公子别误会,一定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谢敬彦蹙眉:你认为我想的是怎样? 虽酸意不甚舒适,可分明记得,魏妆那个女人颇眷皮相,那糙莽的边军她如何瞧得上? 如此一寻思,顿地舒适了些。 谢敬彦适才是去见乌千舟的——昔年悦悠堂的老堂主与江湖门派打赌,落下赌注庞大。乌千舟是老堂主从泥潭里捡起的流浪儿,这笔烂账便都摊到了他头上。 可巧那江湖门派的千金看上他两盆金履花,欲出高价买走,乌千舟不舍出让,千金借机要挟逼婚,要他入赘抵债。 乌千舟何曾对儿女情长感兴趣,没有退路之下,只得问谢敬彦赊了三十万两还去。并摁下手印,把他和他身后的所有关系网,之后尽听谢氏宗主的差遣。 既是好兄弟,自然两肋插刀,更能收罗势力,谢敬彦何故不慷慨? 没想到,出来却撞见了魏妆与男人私会。 路边的书贩子在叫卖:“诶,来了来了诶,感天动地举世无双的追爱秘札!不管你是男郎女郎,不管你心里爱的有多难追,但得此札在手,心想事成,双双把家还,早买早称心如意!” 那吆喝声起劲,吸引了不少红男绿女。谢敬彦向来对此不屑,形同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骗术,比魏妆买的所谓养生诀、柔姿操更不靠谱! 谢三郎淡道:“若问你,我是她喜欢的那类么?” 话音低沉,觑了眼女人的背影。 王吉一愣,才反应过来公子竟然在咨询自己。 略略犹豫了下,照实答道:“公子若不问,我自然答是,公子龙姿凤采,如此卓秀。可公子既问了,代表公子自己也不信自己,却叫小的不好回答则个。” 呵,学会辩证了,小子最近有长进。 谢敬彦容色沉凛。蓦然想起魏妆那日在廊外所说:譬如我与三郎,他无趣、清冷,高崇在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3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