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程枭眯着眼睛答应下来。 因着殿试将近,上京内来往的行人愈发多了起来,客栈空房紧俏,价格翻了好几个倍。 仲嘉良感受着开始变暖的春风,迈着步伐踱进了书局,他走到掌柜面前,敲了两下桌子,这才让手下不停打着算盘的掌柜抬起头。 “哎呀,您来了,我可日日翘首以盼着呢,”掌柜堆着笑脸,发着精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摇钱树,“是不是妙笔先生写完了第二卷?” “这个嘛……”仲嘉良换了种声线,举着程枭的稿件在掌柜眼前晃了晃,把他的馋虫都要勾出来了,“写是写好了,可是妙笔先生说了,这次要多分两成。” “都好说,先生要分三成也使得!”掌柜拿到手稿后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他这两天为书中的第四个世界辗转反侧,做梦都在想后半段是什么,又将发生什么非同一般的事件。 仲嘉良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顺利,“嗯,我先走了,还是和上次一样,刊印好后我前来取走两册。” 当初第一次谈生意的时候程枭还不知道这话本会如此火热,与书局开的条件是五五分成,现在有了名气,书局挣得多了,怕妙笔先生转投别家书局,早已做好了三七分的准备,仲嘉良这一说属于是顺理成易。 而那特意留出的两册书,一本自然是给程枭留着备用,另外一本则是给仲嘉良看的。 程兄都是这写书人了,他还费什么功夫去抢破头购书呢? 他抬脚欲走,却又被掌柜叫住,“小郎君稍等,前些日有贵人差人问,等到妙笔先生新写出第二卷,可否买下这手稿作为收藏?” 仲嘉良:“嗯?” “我们没见着你兄长,是一个姑娘说要救你出来,你运气不错,我们来的还算及时。”仲嘉良回答了小晓的问题。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迟解愠把桌上的饭菜往小晓面前推了推,“吃吧,多吃点。” 看着小晓狼吞虎咽的把食物往嘴巴里扒拉的样子,他心疼地拿起茶壶倒了些水,放到她一抬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当心别呛着。” “要我说啊,还好程兄你没去,模样略微平头正脸些的都围着一圈人,你这长相太惹眼了,要是进去简直是肉骨头进了狼窝,能不能出来都不一定呢,”仲嘉良说着夹了一筷子翠玉豆糕,“肚子还空着呢,容我吃两口。” “现在好了,澡也来不及去洗了,一会得把这丫头送走,那姑娘说没说送哪里,这丫头的哥哥那儿吗?”仲嘉良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低头俯视旁边的小晓,“你也忒瘦了,回去好好补补。” “她说,让这个小丫头去我们那里干活,或浆洗或洒扫,”程枭看向小晓,“你愿意吗?” “我……”原本以为要回到哥哥身边的小晓听了眼前人的这话,有些踌躇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更想和哥哥待在一处,但是刚被卖时,她那黑心肝的父母对着她啐了一口,说:“我呸,赔钱的货色,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那死小子把自己阉了,吃那么多年饭,现在家里少了一个种地的,卖你十个也不够赔。” 来把她带走的婶子在一旁附和:“可不是吗!养育之恩大过天,那庆哥儿真是不懂得孝敬父母!” 夫妻两个没什么文化,只知道孩子养大了就是种地做饭的帮手,现在栾庆把自己卖了,虽然得了银子,但没几天就会被他们挥霍一空,哪里比得上一直养在家里,种地洗衣的儿子呢? 对于穷人家的孩子,一生中帮忙的几乎没有,挡道的倒是无穷无尽,于富贵的父母而言,钱财,为人处世的道理都可以传给后代,但像他们这样的,一辈子下来能压榨的就是生下的孩子本身。 小晓知道,哥哥是把自己卖进了宫里做一个老太监的干儿子,那可是深宫大院,进去了就是一辈子,就算是侥幸得了恩典放归,身体上经历的苦楚又该怎么消解? 她看看几个眼含善意的少年郎,要是哥哥能读书……会不会也是他们的样子? “我愿意的。”小晓从凳子上下来,双膝触地,两手前伸匍匐在地上,颤声学着从前哥哥教自己的话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奴婢一定会当牛做马来报答各位。” 她不担心这三个男子要带自己回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对着的那人模样生得极为好看,没有女子才能不被他的相貌吸引,所以他定不会找自己这种面黄肌瘦,身无二两肉的。 另两个把自己带出来的也是一身正气,想必是哥哥真的遇到好人了。 “快些起来。”程枭不敢碰她,小晓身板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被吹跑了。 “喂,不是吧,她那小身板能做什么呀,怕是连桶水都担不动,”仲嘉良嚷嚷道,“你歇着就行,我们有小厮呢。”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程枭不赞同地对自己使了个眼色,话锋急忙一转,“额,时不时去厨房里帮着烧点饭给我们吃就行了。” 也是,这种从为难中被救下的,要是让她闲着什么都不做才是百抓挠心,坐立不安才对。 迟解愠嘴巴笨,酝酿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先把身体养好。” 吃完饭后,三个青年后头坠着一个小尾巴回了院子。 迟解愠去安顿小晓,仲嘉良贴着程枭走进他的房间,关上门后质问道:“说,你为何与那姑娘如此相熟啊,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认识的,从实招来!” 那样子,颇像一个怨妇。 “她是当今圣上的外甥女,建德公主。” 程枭语出惊人,把仲嘉良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如果说一开始怀疑的是易鸣鸢对程枭有什么不轨心思,到了现在,仲嘉良怀疑的是易鸣鸢对那至尊之位有什么想法了。 “不过你放心,公主她是个好人。”程枭安慰。 “什么好人啊,你脑子坏啦?公主参政从来没什么好事,她现在又眼光毒辣的选了你们几个,住进这里就是入了她的泥潭陷阱,我们现在就走,只当从来没见过她。”仲嘉良扯着程枭的胳膊想要拔腿就跑。 程枭坐着,劝他这位永远风风火火的至交好友:“且放宽心,她与我谈过,并不要求我们为她争权夺位。你看,她寻的举子都是些寒门出身,为人刚正的,更何况你今日也见到了,为了救那丫头,特意来找我们相助,拿这次出的题来说吧,要求我们作水患的应对之法,为国为民的心思可见一斑了。” 仲嘉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是,确实不像是个祸水。” “嗯,她公主之躯,荣耀无边尊贵无极,没必要多此一举肖想更高的位子。”见仲嘉良听进去了,程枭老神在在的点头。 仲嘉良反应过来,审视着程枭,“不对,差点被你给绕出去了。” “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和她那么熟呢,你白天和我们一起在先生那里上课,回来又看书看到亥时,哪来的时间在我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 要确保射杀的万无一失,就必须用越来越重要的人或动物锻炼士兵,他是为了扎那颜,但他更在意唾手可得的王权。 程枭垂眸看向千沟万壑的骨扳指,当时认定他在说瞎话,这认定一直到现在也依旧没有改变。 他追随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君王,如果他真的向自己的阏氏射出鸣镝,自己一定转身就走。 程枭再次张开牛角大弓,朝着空中的一抹白色射去,鸽子应声落下,跌成一滩血。 草原,中原,既然涂轱能成功,他也绝不会陷入两难的局面。
第34章 马厩新洒了水,闻起来湿漉漉的。 易鸣鸢走到乘云旁边,拿起刷子给它顺毛按摩,多日不出门撒野,乘云憋得难受,看到主人过来,蹄子抬个不停,满是想要在原野驰骋的迫切。 掌柜走向仲嘉良,二人贴得更近,他抬起头附耳说:“我知先生可能不愿意卖出,可出的价格实在是高,有整整一百两。” 一百两! 仲嘉良人都傻了。 “竟有如此之多?”程枭听完仲嘉良的复述,也有些诧异。 他手指在桌上轻叩,自己只是一个写不入流话本的,没想到有人愿为他几张手稿一掷千金,真是没想到。 思索了片刻,程枭对仲嘉良说:“卖吧。” 在写书之初他已留了心眼,字体还有笔锋走势和他惯用的全然不同,定不会被认出。 况且无所谓是谁买,既然出得起这钱,就必然是富贵门庭,不差这些银子的。 公主说水患将至,到时拿这一百两施粥散钱吧。 也当是积德行善了。 鸢和殿 “怎么样,买着了吗?”易鸣鸢从椅子上站起身。 她看到梧枝喜气洋洋的进门,就知道事情成了。 书局印书虽然多,派下人必能买到,但晚一刻就揪心一刻,寝食难安一刻,她等得抓心挠肝,恨不得能钻到妙笔先生脑子里看。 况且要是用作为公主的权力买头几本,因此被别人知道她爱看话本,一定会让全上京嘲笑的。 所以干脆直接买妙笔先生的手稿,方便又快速。 易鸣鸢从梧枝手里接过几张宣纸,放在书案上按顺序仔细铺开,“来,与我一起看。” 她触摸着纸张毛糙的边缘,感受着纸张上因为墨水印迹产生的起伏,赞道:“先生字写得真好,拿了银子后日子能好过些吧?” 穷得吃不上饭的文人数不胜数,易鸣鸢脑海中顷刻便浮现出一个在四处漏风茅屋破窗中写书的妙笔先生形象。 * 琼林苑 满苑复苏,流杯盘随水漂,笙歌隔水丝绕,地上青草如披,近处池台烟柳,落英缤纷,金玉帘箔。 每位宾客后都跟着几个仕女,闲亭对弈,庭院观花,轻舟赏鱼,射覆投壶,捶丸蹴鞠,不一而足。 “你看,桃花都开了,还是出来好吧,你每日都待在殿里,比六皇弟还像禁足。” 萧歌岚头戴黄金九鸾莲花步摇,漫步都在松软的草地上,挽着易鸣鸢的手臂让她走快些,她可是很期待今日与几个遴选出来的官宦子弟相亲的。 本意是想说易鸣鸢每天在自己殿中看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话说顺嘴了提到萧咏柃,她有些紧张的松开了易鸣鸢的手臂。 说错话了,她这妹妹可是因为六皇弟哭了一场呢。 其实易鸣鸢根本没听到萧歌岚说话,她昨晚一口气把妙笔先生的书看完了,也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出下一卷,她这时候正心里空荡荡的伤心呢。 昨夜想着没几页便看下去了,谁知到末尾之处忽出现了个姑娘,和那少年交了朋友。 易鸣鸢不甚理解,往前再读了一遍,试图找出伏笔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作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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