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玉泽这下料定程枭不像自己一样背后站着谁了,他原本猜想程枭也是有了党派,在这里套他的话,要是他提前知晓陛下有意将公主许配,那就一定是有人提前相告。 可惜他在那里算了半天,没想过朝中大臣嘴巴虽然严,不会随便说出去,拿公主的名声开玩笑,但总是隔墙有耳的皇宫大内可就不一定了。 那可是无数根舌头,无数张嘴巴,就这样传啊传,到了迟解愠那里的时候,就成了个啼笑皆非的谬误。 “他们在聊什么?梧枝,你找个脸生的小太监,去把探花郎后头伺候茶水的宫人给我找来。”易鸣鸢离筵席几步远的时候就看到程枭与卞玉泽凑在一起说话。 她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眼神一凛。 这所谓的状元郎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前世做了好些蠢事,是个自认聪明的货色,只一张嘴会说得很,总是冠冕堂皇地忽悠人,也不知道程枭这时候有没有长前世后几年在朝堂上长袖善舞的心眼。 “回公主殿下的话,奴婢离状元郎尚远些,有些话是低声说的所以听不分明,只听见二人一开始称兄道弟,后面又聊起了公主可能会来赴宴,后来,后来探花郎说……”宫女支支吾吾。 “他说什么?”易鸣鸢担心他们聊出点感情来,那就不好办了。 程枭视线没有落在遥远熟悉的山顶,而是选择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的侧颜,静静地听她絮语。 易鸣鸢大张双臂,在柔软的沙粒中摆动着四肢,以天为盖,地为席,肆意地躺在这个举目尽是黄沙的高坡下,任凭细沙挤进她的发丝和领口,“程枭,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才不会在地上乱滚’?” 她支起半边身体,转头看向身边躺着的男人,“今天我突然发现,在沙子上打滚特别有意思,很……带劲儿!” 面纱被轻易地扔去天边,程枭把她的后脖颈扣住,不加掩饰的欲|望顷刻燎原,一切感观都落在密不可分的唇瓣和身躯上。 他们倒在黄沙中,在渐渐幽暗的落日余晖下纠缠拥吻。
第76章 带着薄茧的手掌试探着摸上柔嫩的肌肤,引起一阵酥麻和颤栗。 起初是浅尝辄止,沿着手腕一路向内,易鸣鸢小口吸着气,间隙中警惕地环顾周围,“这里会有人经过吗?野兽呢?我们会不会被咬死?” “没有,都没有,”程枭堵住她不断发问的嘴巴,“专心点。” 这一处原是给士兵训练的地方,多年前还是有草叶覆盖的,后来林场消减,风沙渐大,石块和木桩全都被沙砾淹没,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易鸣鸢到达程枭的营帐外时方才知晓,不是程枭要见她,而是他转醒后刚用完药,就不顾阻拦要来寻她,照?的医卒劝不住,唯恐他如今这副虚弱之躯下一刻就会再度晕过去,赶紧差人把她给唤了过来。 现下她立在厚实的帐帘之外,寒月高挂枝梢,朦胧的清辉洒在两步外半化的积雪上,夜风刮过,冷得出奇。 明明适才还主动请求过来?他,如今一步之遥,易鸣鸢却突然失了与他见面的勇气。 归根结底,还是心虚。 程枭这样急不可待的想见她,是否因为当时并未完全丧失意识,眼下醒来思索明白其中关窍,便要立即与她对峙,或者说兴师问罪? 总不能是程枭单纯想见她,才会如此的吧? 她心中百转千回,迟迟不愿进帐,守在营帐前的士兵见她一动不动,将要出声询问情况,帐帘动了。 帐内泻出一地橘黄烛光,染过少女单薄的两肩与略显愁郁的玉颜,她愕然抬首,逆着光对上青年笼在阴影下的眉眼。 许是他面上的光影太暗淡,易鸣鸢还未分辨清楚他的神情,就被他轻轻牵过那只受伤的腕,引进了帐内。 她心怀忐忑,低着头默不作声,直到手中被塞进什么冰冷物甚,定睛一?,是只小巧的白釉瓷药瓶。 “不会留疤的。”他的指腹摩挲过她腕上的绢帛,安慰道:“我会用最好的药。” 易鸣鸢迟钝望向程枭饱含歉意的双眼,一时失言。 他以为……她在担心这些? 若说是那些千金娇女,自然无比在意,她作为女子,从前也是一样。 只是后来她发现,有人远比她自己更“在意”这些。 在明月阁,有特为她所供的药理娘子,会按例关切她的体肤创疤,旧痕新迹,每回她落伤,这些人往往殷勤备至,体贴入微。 初时易鸣鸢以为这是义父对她的偏爱,后来才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恩情厚义,分明是易雪霄在仔细擦拭好自己的一把,极具迷惑性的尖刀。 如今也有人为此关切,却不是因为她是一把好用的刀,而是只把她当做一个怕疼、爱美的小娘子。 青年凌厉的眉骨线条,在温暖的灯火下柔和下来,易鸣鸢对着他春潭般漾着浅光的黑眸,心中微动。 她捏紧手中的药瓶,回给他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多程。” 程枭没有多提此事,他慢慢松开握在少女腕上的手,声线听不出情绪:“等你的伤养好后,我送你回陇右。” 刚刚升起的温情碎裂一地,易鸣鸢为之震惊,不可置信地抬头?他。 年轻郎君含着笑,吐出的话温和又残忍:“往后碰面,就是兵戈相见了,易娘子。” 两人就这样寥寥说了几句话,易鸣鸢便被浑浑噩噩请出营帐。 她心乱如麻,反复思量,程枭这是何意? 难道他终究有所察觉,不过是顾念她舍命相救的情义,才决定放她一条生路? 如她先前所说,程枭固然有原则,却绝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他既决定执她这枚棋,若非有什么惊天差错,便不会如此轻易拨她出局,甚至到最后,还要以一句兵戈相见做隐晦的提醒。 她越想心越凉,一时不知该庆幸自己能从程枭手下全身而退,还是惆怅苦心孤诣的一切以崩盘告终。 除却这些,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难分难解地缠绕着她,使她久久难以平息。 就连闷头撞上一人,反应都有些迟顿。 “易娘子?”付奚见她脸色难?,不由望向她身后的营帐,问道:“可是阿枭欺负你了?” 易鸣鸢无心应付他,回了句“无事”,绕过他卩了。 付奚不明所以进到营帐,见程枭也是一副失神模样,忍不住道:“你们人丢了两天,把魂儿也一块丢了不成?” 程枭瞥他一眼,坐回榻上,兀自倒了盏茶饮。 付奚凑过去,下巴指了指易鸣鸢营帐的方向,一脸兴味:“你一醒就急着寻人家小娘子,想来是放在心上的,作何让人失意?” “失意么。”程枭淡淡的,氤氲的茶气模糊他颇为困惑的神情,他自语:“不该是高兴才对?” “你到底说什么了?”付奚好奇。 程枭扯开个笑,说:“兵戈相见。” 付奚大惊,跳起来道:“什么相见?!程枭你真是疯了!我算是?明白了,你只配孤独终老……” “她是易雪霄之女。”平静的声音打断他。 “谁?”付奚以为听错了。 “叛臣易雪霄。” 简简单单五个字,让帐内陷入长久的沉寂。 帐外有士兵巡夜,不时传来甲戈相擦与沉重的步伐踢踏声,灯花爆了一下,半截烛扑腾着 “此战必捷!” “……” 程枭翻身上马,侧眸问身边的人,“阿鸢怕吗?” 和当初同样的问题,这次易鸣鸢听着身后山呼海啸的“此战必捷”,坚定地告诉他,“不怕。” 望向前方渐浓的雪色,易鸣鸢及时勒马,戴上面具,她的裘衣里贴身放着九环弩和数支作为补充的短箭,安全感十足。
第77章 行至第三个山头的时候,易鸣鸢几乎已经看不清路了。 脸上的面具覆盖着一层冰霜,唯有接触着皮肤的一部分尚有余温,漫天雪花落在身上,带着凉意的风一吹,她当即打了个寒颤。 身边的铁蹄碰地声整齐划一,她抬头向最前方看去,程枭正远远地凝望着远处山顶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丝暮光沉落,黑暗蔓延,众人的神情便都湮昧在微弱的光线中。 周遭沉默下来,目光均投在中间被拉扯的身影上,静等她的回话。 良久,却听她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们都先放手。” 桎梏先后松懈,易鸣鸢转了转发疼的两腕,在仆婢们点灯的错落脚步声中,缓缓转向程枭。 灯火扑簌着点燃,光影明灭燎动,有些晃眼,她便没有?见青年眼底浮现出的,那点隐秘的欢欣。 易鸣鸢朝他靠近两步,嗓音在渐次绽亮的烛光中显得分外冷清,她说:“程小将军,我的信物呢?” 程枭一滞,眸中少见的软意顷刻消散,他被她气笑,威逼利诱般:“你确定要我现在拿给你?” 其余人不知他们之间的隐情,即便听不明白方才的话,也还是保持着缄默。 程枭见易鸣鸢当真皱起眉,认真权衡起来,心中一股无明火升腾,一把将她拽到跟前,低声咬耳:“你疯了才敢说要。” 易鸣鸢本就没打算开口,见他如此,反倒起了挑弄心思,扬眉道:“若我就是疯了呢?” 程枭几乎抑制不住,口中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因为谁?程尘光?” 程尘光本十分嫌弃地?着他们旁若无人咬耳朵,还顺带抬手遮住了何婉枝好奇?去的目光,零零碎碎听见自己的名字,没好气斥道:“叫我干嘛!” 几近相贴的二人之间,紧张相持的气氛被这斜刺来的一句话打破,程尘光便对上了程枭饱含幽怨的眼神。 “?什么?!”程尘光没由来心虚,出口的话有些底气不足。 站得很远的周映真不知何时来到跟前,温声劝道:“诸位,不若我们移步亭中,坐下相谈。” 亭中的狼藉早已被清扫干净,程尘光这东道主只顾着解决私怨,将圣人晾在一边不说,本该主持大局时还由旁人代劳,自然觉得理短。 安排着各位入座,又命人搬来炙炉,现杀了只浑羊在亭下烤,亭中酒菜也很快备置程全。 众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方才之事,谈起了魏濯微服的缘由。 “朕身居庙堂,天下之事经手万万,却从来只在奏状中窥见,现今农桑事毕,谷粟既藏,朝中事宜且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便将一切交由舅父,来出宫辶辶,这真正的尘世间。”说到最后,魏濯的眼睛亮的出奇,他举起杯盏,道:“今夜相聚于此,我们不论君臣,只谈情谊,不醉不归!” 坐中人纷纷响应,举杯同饮。 易鸣鸢面前的浓酒早已被程枭不动声色换做茶水,她偏与他作对,不喝不说,还伸手推去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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