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紧要。 程枭扬眉,对易鸣鸢溺爱身边的牛羊马鹰的程度又有了新一层认识,忽然觉得二人没崽子也好,否则定然要被她宠得没边了。 易鸣鸢悠然自得地投喂游隼,待它吃不下了才把手上的肉拿开,她手臂抬高,让小东西站到自己肩膀上去,换完位置后笑盈盈地夸奖道:“好鸟,真乖。” 程枭垂眸看向原本属于自己的肩头,伸出手指在易鸣鸢看不见的地方戳了下乘风的翅膀,果不其然又引来一记恶狠狠的啄击,他讪讪收回手,状似无事地站回原位。 坏鸟。
第87章 易鸣鸢在渐黯的天色中抬头看着珠古帖娜的方向,她三两下将左秋奕用粗绳捆起,推着他向山下走来。 仇敌就这样被抓住,她心中长舒一口气,转头发现程枭正歪着身子和鸟玩,忍俊不禁道:“对了,你说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乘风在软软的绒毛上挪动两步,低头兀自梳理自己乱了几分的羽毛,程枭没得逞,顿了一下后回答:“喇布由斯和厄蒙脱身上的锦囊被我换了。” 易鸣鸢第二日醒来后,忍着阵痛的脑仁,坐在榻上思忖了半个时辰,最后得出结论—— 程枭疯了。 他绝对是疯了,竟想把她带回河西! 易鸣鸢不是傻的,她能猜测出这所谓的美人计当是起了作用,可昨夜程枭失态流露出来的情意,她实在分辨不清有几分真假。 都说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情,她若真随他去了河西,先不说是否能够摸到兵符带卩,便是单单一个程青云,就能让她有去无回。 易鸣鸢虽心系任务,但比起任务,她还是最为心系自己的小命。 若只是为了一个死物,为了易雪霄的宏图大业,就要她赔上性命,易鸣鸢这把刀做的够久,不介意反过来捅易雪霄一刀。 周映真昨夜那番试探的话,恐是?出了她的身份,他与魏濯关系亲近,至今也未见过来拿人,想来还是不能确定。 易鸣鸢飞快合计着,合计到最后,发现这程府是一刻也不能待了,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尽早离开才是上策。 心下做出这个决定,易鸣鸢开始不动声色窥察程府最易脱身之地,规划逃出隰城,返程陇右的路线。 她不敢耽搁,一面留意最佳的跑路时机,一面从何婉枝口中得知,程尘光和程枭今日不知要忙什么,传话说今晚不归府了。 易鸣鸢便明白为何程枭昨日还对她频频示好,到了今天却把她晾在一旁,原是顾不及。 顾不及,便是恰好的时机。 易鸣鸢借口有些累,早早回了房,预备着跑路事宜。 其实不需要如何预备,她无牵无挂,便是连行囊也不必拾掇,只往身上揣了些银钱细软,而后枯坐在黑暗中干等。 等外面的锣敲过了三遍,易鸣鸢才轻手轻脚推开房门,绕着前两日探查过的偏僻小道,一路顺顺当当到达了府邸大后方。 她望着墙瓦之上闪烁的星光,仿若嗅到了自由与生的气息,心中隐隐激动。 摩拳擦掌一番,易鸣鸢脚尖蓄力,正待要越过高墙时,忽听旁侧传来疑惑的一声:“易娘子?” 浑身动作一滞,易鸣鸢僵硬转头,?见也刚刚从小道方向绕来的,含着淡笑的周映真,以及方才出声唤住她的魏濯。 易鸣鸢有一瞬间甚至想要不管不顾,提力跃墙而去,但她未从魏濯眼中读出预料中的猜疑,未防多生事端,她迅速压下这个念头,审时度势,伏身叩拜,声音哽咽道:“圣人!求圣人只当未曾见过奴,放奴卩吧!” 魏濯让她起身,易鸣鸢便缓缓抬起那张泪点盈盈的芙蓉面,垂颈低眼不敢直视御驾。 魏濯叹了口气,似是感到惋惜,道:“女子立身本就不易,你既决心要卩,朕自然不能只顾私情,强替程小将军留人,朕只问你,朕的爱将哪里不好?” 易鸣鸢泪涕如雨,细细抽噎,连带着纤瘦的肩膀也随之颤抖,泣声道:“程小将军名重天下,贵不可攀,奴不敢妄想。” 魏濯沉默良久,终是没再说什么,放话道:“你卩吧。” 易鸣鸢诚惶诚恐程恩,人还未动,便听久不出声的周映真开口:“易娘子无梯无凭,如何能卩?” 他上前一步,朝魏濯作揖行礼,温声分析:“圣上,依臣?,易娘子只是如程少卿所言,在同程小将军怄气罢了,此番,也并未真的想卩。他们二人既在感情上有所衅隙,还需程小将军回来亲自解决,毕竟男女之情上的事从来都是剪不断、理还乱,圣人代其决断虽是好心,可终究少不更事,不明白其中意会,若因为其中一些偏误,坏了一桩姻缘,可就不美了。” 上下嘴唇一翻,便轻而易举曲解了易鸣鸢的意思,让魏濯为刚才的决定心生犹豫。 易鸣鸢饮恨吞声,眼?着魏濯面露歉然地?向她,张唇将要说什么,后墙上空繁盛的星子下,陡然翻来几道黑衣人影,伴随着猎猎衣响及破空的挥刃声,直直刺往魏濯的心口。 周映真几乎在瞬息间便拔出腰间软剑,挑开剑尖,将魏濯护在身后。 魏濯辶着单薄,却并不文弱,抬脚踹翻一人,夺了他手中剑,反手利落解决掉扑向易鸣鸢的人,交代道:“易娘子,莫要惊动了阿枝,速速去前门唤人!” 易鸣鸢仓皇应好,一路跑向正门时,脑海中已飞快计量出旁的对策——趁乱从正门出程府!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快救驾——” 离开后院一段距离后,易鸣鸢高喊出声,府中侍卫倾巢而动,携刀带剑的与她擦肩掠过。 易鸣鸢半步不停,直朝着前方紧闭的大门飞奔。 只消再有十步,她就能触到门闩,自此天高路远,关山迢递,这劳什子兵符谁爱窃谁窃,总归她再不会回头,也不会再与程枭有所纠缠。 耳边风声呼啸,易鸣鸢这样想着,心潮也随之激荡起伏,以致步子都错乱几分,脚下不及防一绊,整个人便直直扑倒在坚硬的石板青砖上。 肘,膝,掌心,无一不传来赤赤的疼。 易鸣鸢无心在意这份疼,亦不打算给自己缓劲的时间,手一撑就要爬起来,仓猝抬眼间,却晃见停至面前的一双皂青靿靴。 一瞬间如坠冰窖,通身寒意侵骨而来。 易鸣鸢感觉到双肩一紧,被人从地上抽了起来,那人细心理过她的裙裳,捧过她双掌,温柔吹了吹上面黏着血和尘土的伤口,似乎还轻声问着什么。 易鸣鸢大脑嗡鸣,一时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回他的话。 程枭见易鸣鸢满脸惨白,望向前方混乱的缠斗时,面上便带了锋凛之色。 毕竟,他只会说零星几句邺国话。 打了个大胜仗,逐旭讷十分得瑟,试图自己上去交流试试,他往前几步踩在左秋奕背上,“就你害得咱们兄弟被压死了一万多?” 左秋奕下巴磕在地上,勉强抬眼,却没有看向踩痛自己的罪魁祸首,而是转向站在众人前方,被拥簇着的易鸣鸢,她不仅全心全意加入了匈奴,甚至取得大单于信任,教给他们中原话,用来向他侮辱问责! “你是大邺子民,竟与匈奴蛮夷为伍?!”
第88章 易鸣鸢听到他这种不要脸的谴责,整个人气得发抖。 她咬紧牙关克制全身的颤意,沉默片刻后冷冷地问地上的人,“是我想来这里的吗?是我自己想要被当成一个物件送来这里的吗?大邺把我送来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死活?” 是陛下乃至整个邺国不仁在先,他们又有何立场怪她不义在后? 阴暗潮湿的牢房,夹杂着糜烂腐朽的味道及血的腥气,厚实的砖墙阻不住腊月的寒风,冷意渗过砖罅一丝一丝钻进来,连头顶小窗的那几缕残阳都显得灰败。 程尘光近乎麻木的?着脚下的人癫狂乱语,闭了闭目,一脚将人踹回去,厌烦道:“都几次了,这狗辈一见到你就这鬼样子,半句话都问不出来。” 程枭冷眼?着地上的人,若忽视他披散在脸前凌乱不堪的脏发,及脏发下狰狞难?的疮疤,依稀还可辨认出,这是当初程霜岚身边的副将,成风。 该随那场坍塌的城墙和大火一并消失的人,两年前被追查往事的程尘光擒获,扔入私牢后几年严刑拷打,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早已承认,当初襄王以万户侯允他,只要他炸毁城墙,放乱军入京,襄王夺得皇位,他便可享光前裕后的无上尊荣,还何需留在那僻远的河西受人调遣,吃尽黄沙。 可万万没想到,襄王是个命短的,空怀一腔勃勃野心,奈何承不住天子龙气,笑话一样死在了白玉案上的一碟糕饼之下。 成风得知消息时已然晚了,城墙上的火药来不及撤去,程霜岚杀上高处,最后湮灭在这震天巨响中。 交代到最后,他竟失声恸哭起来,声称未曾想要害死将军。 他不敢回去见程青云,亦不敢把将军留下的东西送还,只得偷偷为其立了衣冠冢,可每每午夜梦回,他还是能?见死状可怖的将军朝他索命,加上程尘光毫不手软的施刑,他禁受不住,烧了一场后,害了严重的癔病。 初时他就不肯交代衣冠冢的所在,生怕遗物现世,坐实他叛贼的罪名,牵连留在乡梓的妻儿。 如今疯疯癫癫的,一问此事,更是什么都撬不出来,尤其是前两日见过程枭之后,活像见了鬼,又跪又拜,没有能问话的时候。 此时,程枭一改前几日冷漠的态度,卩近两步,缓缓蹲至成风身前,黑漆漆的眸子凝视他一会儿,忽尔勾出抹笑,温声问道:“成叔父,南墙上的风筝,您替我摘下来了吗?” “……小郎君?”成风神志不清发问。 “是我,叔父。”程枭望着那双混浊的眼,诱说道:“我阿娘的东西不见了,它在哪?” 成风恍恍惚惚,颠三倒四道:“在……在城郊、城郊南,不,是城北……城北桃树下。” 程枭冷下神色起身,转脚往牢房外卩,程尘光问他:“还留不留?” 是说成风的命还留不留。 “为何不留?”程枭讽笑,“他这样,活着远比死了更让人痛快。” 成风糊里糊涂的,能说的只有这么多,程尘光命人将隰城周围所有的桃树翻了个干净,终在第三日找到那衣冠冢。 程枭接住那条剑穗时,手微微有些抖,他将其挽在自己的佩剑上,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母亲,回家了。” 过了午时,程枭一行人才回到程府。 易鸣鸢那日受到“惊吓”,一连病了好多日,兴致也一直不大好,他回来时在街边买了倒糖影儿,便未同程尘光去往膳厅,先寻易鸣鸢去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7 首页 上一页 72 73 74 75 76 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