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许意安这般待他,冷厉的眸光就这般戳进了心中,叫他心中隐隐抽痛:“陛下这是作何,这人又是谁?” “朕后宫之事你无需过问,”许意安脸上满是待他的漠然,“再如何说这男子也比圣宴将军干净许多。” 许意安嫌弃他脏,以往她向来不会如此的。 沈枫眠心中如同被蚁虫啃咬了细细密密的小孔,却没有反驳许意安的话,只抬眼看着她,声音里满是低哑与疲惫:“陛下为何总是骗我?” 骗他说自己心悦他已久,骗他这一生就是非他不可,往日待他的好仿佛都是假的,只为了让他对着这人一点点放下了心防,最后露出了白猫儿柔软的腹部之时,便再对着他狠狠来上一刀。 沈枫眠的脸有些苍白,他的身子仿佛都不是自己的,止不住的颤抖着,不只是撞破的怒意还是害怕被眼前人所抛弃,只听着梦中的自己满是自哀与卑微:“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你脏。”许意安轻飘飘的吐出这两个字。
第63章 美人沾酒醉 “妻主不会丢下你的。”许意安满脸都是认真的神色, 莫名的叫人信服。 可哪有女子会喜欢他这等上过战场的男子,许意安当初说的怕都是给百姓听的场面话,若是不贞洁的男子作为一国凤君, 她才是最为难的。 他本是京城最最有名的小公子,自小便也是被人捧着长大, 如何会这般求人叫她不要将自己扔在一旁。偏梦中的自己泪流了满面,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若是依着他的性子,眼下早就甩手出宫,何至于如此, 倒像是……沈枫眠垂下了眼睑, 倒像是梦中那才是自己最真实的心境。 他是心悦许意安的, 他害怕许意安嫌他, 更害怕那一天失了她的宠爱。 “妻主会一直都在吗?”沈枫眠抓着她的手, 好似真的带了些害怕。 许意安搂过他柔软的腰身, 被他腹中小小却有力的笙笙狠踢一脚, 似在为沈枫眠报仇一般:“妻主怎会抛下小眠, 妻主与小眠,还有我们的笙笙, 要一直都在一起,小眠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沈枫眠抿了抿唇不做回答, 眼睛看不清楚的这段时间,心里貌似就跟着慢慢清晰了。 对于这等话他不再敢信, 而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被许意安看在眼里, 这人今日格外的反常, 竟未出言再安慰他, 只扬言前朝还有事, 就这么将他留在这里。 崔太医嘱咐, 要栖凤殿的下人将他看好,不许他再偷跑出去。 而子烛得知他今日这般,早就被吓坏了,哪里还敢再让他下床,只说是要安心躺在床上养胎,否则又要每日喝下苦涩的药汁,这话果然对他是顶用的,沈枫眠本来还态度强硬的要求出宫,听他这么说来便垂着头不再说什么。 “殿下觉着无聊,子烛便专程找了京中买的正好的几个话本子,这就同殿下讲着解解闷儿。”子烛献宝似地从袖口中掏出几本闲书,翻找了一阵才挑中一本。 崔太医每日为他行针,如今眼睛能看得清楚些许了,而并非是白雾笼着大片,白雾散了些许,他隐隐看得清子烛挑选许久,最终在一本花花绿绿的封皮上停留下来。 那话本子讲的是家室极好又貌美公子惨遭歹人陷害,最后好容易有所成就,又被女子骗了感情,卷入了家宅争斗之中,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沈枫眠:…… 其实他今日并不是很想听话本子的。 子烛挠了挠头,这封皮算是最好看的一个,又名《妻主与我》,瞧着是有几分意思的,为何会是这般内容。 自助不死心,翻开了另外一本封皮最为简陋的,开始给沉着脸的主子念。 这部话本子讲得有几分意思,是娇弱的小男子被妻主所抛弃,偏他知晓了些秘闻,那妻主要对他赶尽杀绝,他便抱着小小孩子逃离出去。 沈枫眠默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子烛,京中男子现如今都喜欢看这等话本子吗?” 也难怪他那日正巧听闻白芷抱怨,说是原本西凉男子都是舞象之年便要嫁人,如今弱冠之年没有婚配的大有人在,若是人人都去看这等话本子,谁还愿意成家。 “这,奴还真不知晓,不过看样子便是这样了。”子烛忙将方才从袖口中翻出来的话本子悉数敛到一旁,生怕殿下再因着这些多想。 沈枫眠缓缓收紧了拳头,子烛同他讲的话本子大都是寻常男子,却总是因着西凉的规矩被自家妻主嘲弄:“女子都最不喜不贞洁的男子,陛下亦是如此,不是吗?” 他上过战场,即使有着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在别的女子眼中也算是脏了身子的男子。女子们才不会管他上战场到底所为何事,西凉向来没有男子上战场为国杀敌的先例。 战场上没有男子的踪迹,男子就该是娇娇弱弱的在家中相妻教女,而非如同女子一般扛着刀持着剑在战长沙厮杀。 唯有个别男子可同女子一起上战场,那便是军妓,说来还是只为着女子着想。 “怎会,陛下最是明事理,想来也不思量这些的。”子烛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底西凉的律法便是如此,即便子烛同为男子也说不出他是镇街男子的话来安慰他。 沈枫眠有些落寞地覆上了小腹,垂下头不再作声。 宣政殿。 金嬷嬷跪在许意安的面前,脸上是释怀与淡然:“陛下所言奴婢实在不知。” 许意安闻言怒极反笑,捻着玉扳指的手动作都带了几分狠厉:“朕今日还是看在金嬷嬷以往对朕于凤君多有照拂,这才将摸摸召来宣政殿问话,否则嬷嬷以为当年为太凤君办下的龌龊之事能叫你活到今日?” “陛下若是谈及他人,奴婢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金嬷嬷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尽显几分无奈之感,“但是陛下若是还欲扳倒太凤君殿下,就莫要在盘问奴婢了。” 许意安眉头微扬,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何这般说,就听她复又伸出那只小臂,苍老带了皱纹的小臂之上布满了皱纹,全然不像她这等三四十岁女子的臂膀。 “凤君殿下敬茶罚跪那日,奴婢对着太凤君殿下求了情,当日殿下便给奴婢下了蛊。”金嬷嬷苦笑着落下了那只袖子,捋上了鬓边散落的发丝,蓦地有几分沧桑。 金嬷嬷好歹也是苏箐身边的老人了,跟了他三十来年,对于他的腌臜事最是清楚,这么些年过去,当年知晓他所作所为的宫女侍人早已被他除掉,金嬷嬷他用着顺手便留了下来。 可那日她的言语使得苏箐生了疑心,苏箐还是怕拿不住她反被反噬,便叫她生吞下了那只蛊虫。 蛊虫与他相连,金嬷嬷服下的子蛊每日都会折磨她,而子蛊死亡母蛊便会有所感知,母蛊不甚死亡,子蛊便会跟着一同死去。 若是金嬷嬷想活命,便定要保住苏箐,否则子蛊是不可独活的。 自从太凤君失了势被驱逐出宫,她在宫中的日子也是越发的不好过,以往与他有些过节的宫女侍人都纷纷找了过来,便是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如今都是做的各种粗活重活,满手都是那些粗硬的茧子。 “朕捉回了几个当年被苏箐赶出宫之人,他们均已提供了供词,”许意安扬眉看向她,“金嬷嬷说不得也无妨,只不过嬷嬷忠心护主多年,如今还被主子这般对待,嬷嬷还是再好生想想究竟该如何为好。” “当年梁太夫之事,除了太凤君殿下,陛下也是知晓的……”金嬷嬷的声音低沉了几分,生怕许意安再不听她说完怪罪下来,“陛下可知,梁太夫当年是如何入的宫?” 说来到倒有意思,她的生父梁太夫当年算得上是京城才子,梁府早早便被媒人踏破了门槛,而自古才子配佳人,她的父君当年便许配给了年轻的官员,而殊不知母皇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男子。 帝王家的手段了得,被当朝女皇所看中,她的父君是根本逃不掉的,是以,待到那个官员被扣上一顶欺君罔上的帽子之时,她父君的命运算是就此注定。 可他到底还是罪臣之夫,被帝王强行掳进宫终究不妥,先帝便下了死命令,若是有人在宫中提起此事,便将人拉到闹市斩首示众,一时间风头盛大,再无人提起此事。 人们不知晓她们的陛下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居然为着一个罪臣之夫做出此等荒唐事,将人纳入宫中就罢了,最叫苏箐醋的,是先帝压根不在乎什么,当时梁太夫入宫之时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不知梁太夫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先帝竟答应叫他生下这个孩子,之日往后梁太夫再传出有身孕的消息之时,都是苏箐一手派人将孩子除掉,不许他诞下先帝的血脉。 金嬷嬷知晓他的用心,先帝既能不管不顾的将人纳入宫中,像他这般有手段之人,若是再诞下先帝的骨肉,往后怕是更加的不好拿捏了。 许意安默了许久,谁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金嬷嬷倒是一脸淡然,丝毫不怕许意安一会抬眼便是一张笑脸,开口治了她的罪。 “金嬷嬷今日将此事告知于朕又是何意?”许意安脸色微沉,笑意不达眼底。 金嬷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可女子最是易变心,当年先帝还是疼爱陛下的,视如己出多年,如何有突然对梁太夫与陛下不闻不问,任由他人欺辱?” “任由他人其辱便罢了,先帝眼线众多,如何不知太凤君在宫中对梁太夫行此等事,陛下当真不觉当年之事蹊跷吗?”金嬷嬷的声音带了几分缥缈,将她拽入了当年的回忆之中。 母皇说来可是万人之上的君王,若是她想知晓,又有什么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当年之事许意安又怎会没有怀疑,只不过是不愿罢了。 “奴婢句句属实,绝不敢犯下欺君之罪,不过信与不信还是要看陛下如何定夺。”金嬷嬷笑的凄惨,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今日这般。 许意安眸色淡然的抬眼看向她,朱唇微启道:“金嬷嬷也不必这般,朕没有要拿你如何的意思,嬷嬷待朕与凤君是极好的,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过某些事还是守口如瓶的好。” “奴婢晓得的,多谢陛下不杀之恩。”金嬷嬷郑重的朝着她三跪九叩。 许意安看着眼前这个在苏箐身边侍奉多年的老嬷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到底如何,可当真从金嬷嬷口中得知,自己不是母皇的血脉,就连父君当年的死也另有隐情,亦还是难以接受。 母皇为何不阻止苏箐对父君下手,或是说,为何母皇也要从中出把力。 其中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复杂,她如今无心想这些,只想着速速将侍人们对当年之事的证词整理成手册,待到明日上早朝之时变为父君证明此事。 至于她身份存疑一事,到时该有人敢上前戳穿此事,戳穿又如何,如今他也不是任由人的三言两语便能扳倒的,大臣们要的是明事理的君王,而不是非皇室许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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