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姬月恒指端的撩拨。 而是因为恐惧。 公子正亲昵地拥着她——不,他不是公子。过去数月,公子对她而言渐渐已不是尊称,是个让她觉得亲切的人。现在拥她入怀的人、昨夜掐着她腰肢索要的人……都不是公子。而是姬家九公子,姬月恒,一个她猜不透的人。 他专注低头,如观音垂眸,圣洁让人不敢亵渎,指端却作朱笔在她身上描摹,所过之处勾出绯红。 程令雪却感觉不到半分柔情。 像被冰凉的蛇缠住。 她猛地挣了下,要离开他怀中,不让肌肤与他半露在外的胸膛相触。 “你,你别碰我……” 她像刺猬,浑身尖利,也脆弱。 似是败下阵来,姬月恒微叹着,将她再度圈入怀里:“怕什么?我也只会用毒,你不也把我放倒好几次。” 她戒备不语,他又说:“从前我的确不止一次想杀掉你,但也不止一次心软,何况现在不同了。” 现在又有什么不同? 不过是有了肌肤之亲,这强取豪夺的贵公子,难不成还是个纯情少年,会对初次与他欢'好的女子俯首称臣? 鬼才信。 程令雪眼底浮露起冷意。 转瞬又覆上茫然。 姬月恒既说方子有用,想来神医的确有些本事,说不定按他所说的在姬月恒身边待上一阵,便可借净邪珠解蛊。可姬月恒也时常佩戴那珠子,他身上蛊毒却也未消——要么是珠子不能解此蛊,要么是对他这体质怪异的人无用。 程令雪咬了咬牙。 罢了,先留在他身边试试,若一年半载后,蛊解了,她就狠狠揍他一顿、抢走他银子再跑,若解不了…… 她就杀了他,给她陪葬! 她在他怀中,恨恨地盘算着,牙关磨出充满杀意的微弱响声。 耳尖被姬月恒恶意捏了下。 “想什么呢?” 幽淡的话语将她勾回,程令雪抬眸,镜中一红一白的一双人。青年白袍微乱,露出半边肩头,似乱琼碎玉,怀中的红裙少女衣裳亦褪至臂弯,两人眉眼皆天生清冷,如此衣衫不整地相依。 迷乱又圣洁。 像双双堕落欲海的仙侣。 “很般配。” 姬月恒满意地看着镜中的他们,稍许,又觉得缺了什么。 很快他明白是为什么了,她生涩拘谨,太冷静,他们也不够亲近。 还隔了几层衣料。 姬月恒目光沉下,攥住红色衣料,用力一扯,程令雪愕然低呼。 “你干什么!” “别怕,只是觉得可以更近些。” 红裙被轻轻一扯,绛纱坠了地,上方又落了一片绣有鱼戏莲间花样的抱腹,俄尔是青年的白色锦袍。 “好些了……” 姬月恒未去中衣,仅上身半露,他把人搂入怀中,肌肤相贴处荡开快意,他拉着她的手触上他心口蛊印。 他亦覆上她的蛊印,轻柔慢握。 姬月恒手扶着程令雪后颈,她被他控着后脑勺,不得不看着这一切。 青年低头吮住蛊印。 危险又暧昧的话语穿过皮肉,传入她心里:“令雪或许不知,我本就不会轻易信任旁人。越在乎的人,我越不会信任,不在乎的人,亦是。 “你我身上有着一样的蛊,本就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该……永远相连。 话毕,姬月恒托着她臀一抬,被抛弃在外的匕首寻到温暖归属。 身子无隙相合,心亦贴着心。 他该感谢下蛊人。 哪怕身体总难免要分开,只要这蛊存在,便能让他与她时刻相连。 如尝到银丹草的狸奴,姬月恒喉结急剧滚动,分明在掌控,脸枕着少女颈侧的姿态却显出依赖和虔诚。 他不住轻颤,唇际缱绻喟叹。 “呼……” “小骗子,别再……跑了。” 这场雨下得酣畅淋漓。 春尽时分,程令雪才得睡去。 姬月恒仍没有出去。 他揽着怀中少女,把玩着那块玉佩,忆起她在溪边咬牙切齿的痛骂。 他不禁低笑出声。 “跑就罢了,还得顺走些盘缠,小骗子,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周全。” 他把玉佩塞回程令雪的手中,在她耳畔落下个缠绵轻吻。 . 程令雪睁眼时,烛已燃尽,眼前一片浓黑。手心传来温润硌痛,是她顺走那块玉。姬月恒发现了,塞回她手中。 耳畔回响着双双失控时他说的话,他死死扣住她,唇含着她耳垂。 清越声音被浓欲灼得喑哑惑人。 “再忍忍便给你……” 仅是回想,程令雪腹中就如被浇入一杯羊奶。眼前开始清晰浮现出旖旎的一幕幕——她本是被姬月恒搂在怀中,与他面对面抱坐着,可因四面墙上都有镜子,透过她对面的镜子,她可以清楚望见她背后那面镜子中映照的一切。 她雪白的背与他白色中衣相融,垂坠的青丝随风上下颠荡。 姬月恒掐着她腰,五指掐得软肉凹下。他还有闲心打磨刀刃,赤玉匕首时隐时现,往复时还有水花迸溅。 她被杀戮所控,唇际溢出痛苦的呜咽,整个人软成无根的藤蔓,只能攀附他,无力枕着他肩头。 姬月恒发冠齐整,仅外袍落地,露出左半肩头,心口蛊印和她的相贴着。姿态从容,只有紧咬的下颚、桃花眼中偶尔的亢奋迷离显出波动。可她连那片绸布都被去了,被屠戮着还疯狂紧咬。 这不公平…… 程令雪倔强地紧咬下唇。 她摸了下腕上手镯,发觉这次姬月恒竟是没有系上锁链。 也是,哪还用锁链? 蛊是看不见、拆不断的锁链,她只要还怕死,就不会轻易离开他。 咚、咚—— 突来的叩门声让程令雪一抖。 她在黑暗中摸过地上的裙子遮住身上,亮光挤走黑暗,看到来的人时,她紧绷的肩头稍稍松下。 是一个侍婢:“婢子是茯苓,公子有事,让婢子前来服侍姑娘。” 茯苓听说她武功高强,怕她心中不爽利拿她撒气,不由得小心翼翼的。 程令雪幼时就曾要看主子眼色讨生活。即便对姬月恒有怨气,即便不习惯被人摆弄服侍,也配合着。 沐浴后,回到姬月恒寝居。 茯苓给她梳妆,刚拿起梳子,瞧见九公子不知何时已归来,他抬手事宜她别出声,隔窗看姑娘梳妆。 总漠然的眼中漾着浅浅温柔。 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茯苓怕出错,一紧张,不慎扯断程令雪一根头发,忙慌乱请罪。 “婢子笨拙,请姑娘责罚!” 程令雪低下长睫,小姑娘蜷缩成一团,瞧着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她眉间霜雪稍融:“你别怕,九公子吩咐你们怎么做,你照做就是,我习武之人皮糙肉厚,也不必太小心。” 茯苓这才千恩万谢地起身。 程令雪垂着头继续神游,任她摆弄她的头发,最后一个发饰别上她发间时,听到茯苓恭敬的声音。 “公子。” “先下去吧。” 茯苓和白芷忙退了下去。 姬月恒回想适才一幕。 他的小刺猬安静坐在妆奁前发呆,青丝垂肩,她长睫纤长,鼻子挺秀,侧颜秀致又清冷,流露着难以接近的傲气,安抚侍婢时却如春水融冰。 侍婢按高门中的惯例,给她盘起发,发髻样式比已嫁妇人多了些灵动。青丝盘起,白皙细长的脖颈露出,当她垂头发呆时,就如一支红梅。 纤细易折,但倔强冷傲。 她身上每一寸,都很合他心意。 轮椅声音渐近,姬月恒的影子也一点点靠近,当他的影子恰好落在程令雪脚尖时,正低垂长睫忽然一扇。 脚亦往回缩了缩。 好像碰到他影子就会中毒。 怯生生的。 姬月恒无声轻叹。 他没走近,温声道:“天色正好,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程令雪一言不发地跟上。 随行的还有亭松和赤箭,她还是竹雪时,每次都会主动上前替公子推轮椅,可现在她不是竹雪,他也不再是公子。 她假装不懂姬月恒的暗示,刻意落在最尾,手负在身后。 姬月恒只一笑:“亭松。” 在旁尴尬的亭松忙上前推轮椅。到了湖边,赤箭和亭松守在附近,程令雪则跟着姬月恒到了湖心亭中。 竹桌上放着双陆棋,姬月恒摆弄棋桌,程令雪默然立在一旁。 姬月恒毫不避讳地看着她。 她正对着湖水神游,仍是一袭红裙,其上绣着昭越一带的图腾,颇有异域风情。发髻后别着两个银制的蝴蝶饰,蝴蝶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姬月恒拈起棋子,兀自低语。 “古怪,从前怎未发现她这样好看。 “竟怎么都看不够。” 话落,清冷少女一滞。 玲珑的耳垂泛起胭脂色,连垂放两侧的手指尖都动了动。 姬月恒唇畔泛起一抹柔意。 “令雪会下棋么?” 程令雪不想看他,也不想和他说话,她看着他玩弄棋子的手。 “不会。” 其实两年前杜彦宁倒教过一些。 但她不想和姬月恒下棋。 “我教你吧。” 和以前若即若离的公子相比,此刻的青年温柔得不像话。 可昨夜得知的一切让她心有余悸,即便身上还残存着他来过的痕迹。 那股恐惧却挥之不去。 如今的姬月恒在她心中,便是条通体莹白的蛇,看似柔软、圣洁无害,实则比那些豺狼虎豹可怕。 她没动。 姬月恒转着轮椅靠近她。 程令雪后退了一步,可亭子不大,她后腰抵上栏杆,退无可退。 “我粗人,不想学什么下棋。” 姬月恒没给她机会。 他拉过她,让她侧坐在他腿上,温热呼吸描摹着她耳尖和颈侧。 程令雪想逃,可想到或许可以离那颗珠子近些,只能僵硬地坐在他怀中。 姬月恒轻触她发间蝴蝶。 “它们很像你。” 总是不安分,总想要飞离指尖。 程令雪看着自己的手,低垂的长睫似受惊而敛翅的凤尾蝶。 姬月恒微叹。 “怎么还是这么怕我。” 不是怕他,是怕他一身的毒。 程令雪不理会他,沉默的对抗勾起姬月恒的狩猎欲,他温柔捧住她脸颊,让她抬眼看着他:“这么怕,那我只能与你亲近些,消除隔阂。” 说罢就要吻上来。 程令雪飞快捂住他的嘴。 薄冷轻覆的眉眼染上怒意:“这是外面,你、你自重!” 姬月恒听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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