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一瞬,她又觉得陌生了。 他是条带毒银蛇的印象挥之不去,连吻都变得犹犹豫豫。 好怕亲他一口会中毒。 她犹豫的瞬间,姬月恒微凉的手轻捏住她下巴,仰面吻上。 出乎意料,这次他没有扣住她后脑勺深吻,只恰到好处地含吮了下她唇畔,不到两个呼吸的功夫便松开。 离得很近,程令雪看到那双桃花眼澄明如洗,分外平静。 和之前吻她时不大一样。 平静得仿若这个吻不是因为想吻她,也不是想捉弄她。 只是个寻常的习惯。 这什么意思? 难不成又有什么事怀疑她? 他平静得古怪,程令雪便也格外谨慎,回去后,她乖乖待在屋里,看了两日话本,发觉一个古怪之处。 按理这几日是赤箭轮值,但他一直不曾出现,她趁姬月恒不在,旁侧敲击,茯苓东张西望一番后,小声道:“姑娘,我方才路过护卫院时,听他们说什么公子抓到了个细作,赤箭大哥可能被公子派去处置细作的事了!” 啪—— 程令雪倏然合上话本。 她会怀疑是赤箭透露的消息,姬月恒比她多疑,应当也会。 他抓到的细作,就是赤箭。 可她还有要紧事想问。 那件事还不能当着姬月恒的面问,否则会暴露她的底细。 思来想去,她决定悄悄行动。 正好晌午时分,钱家又来人了,姬月恒去了正堂会客。 程令雪藉着装睡,声东击西,引走盯梢的女暗卫,又从姬月恒书房窃走地牢钥匙,无声无息地来到地牢附近。 附近竟无人值守,莫非姬月恒想引赤箭背后的人来救他? 但她和赤箭素来不对付,就算被逮个正着,也可以再编借口。 确认没有异样后,她入了地牢。两日不见,赤箭消瘦不少,靠墙半卧,捂着心口眉头深蹙,即便成了囚徒,那凡事都想看热闹的劲头也还在。见她入内,邪气地笑了:“你果然来了。” 程令雪开门见山。 “你怎会知道临波九式?” 临波九式是个剑招,是师父悟出来的独门绝技,鲜少外露,外人即便见过招式,也不知名字。 除非是师父主动告知。 赤箭他和师父是什么关系? 赤箭忍着腹中疼痛,应道:“你猜到了不是么?我是你师父放在暗处的人,不然也不会帮你接近姬月恒。” 程令雪没试探赤箭此话真假,反问:“那你那夜为何把杜彦宁牵扯进来?如果不是这样,我早就逃走了。现在你又为何散播我是刺客的消息?” 赤箭又吭哧笑了。 “你和姬月恒可真是像,多疑得很,这么快就猜到是我。我告诉杜彦宁自然是希望他能帮你,谁知道公子会去找他?散播消息,是因为你的师父想让姬家与钱家关系崩坏,也想借姬家大公子施压,让姬月恒把你送走,方便你出逃。” 给的解释也算合理。 但他所谓帮她的那几件事,大部分非但没帮到,反而给她添了乱。 她是牛么? 牵着鼻子就跟着走。 赤箭讥诮地打断她思绪:“是不信?还是被姬月恒的花言巧语迷了心,想弃了剑,为他洗衣做饭?” 嗤讽的话语让程令雪不悦。 她反问道:“你若是师父的人,怎会不清楚我为何走不了?” 赤箭嗤了声:“也是,你现在的确走不了。但可别留着留着,就不想走了。姬月恒今日能宠你,明日就能宠别人,他只是很少见过你这样武功高强的美人,有些新奇。他多疑、且冷心冷肺,说不定早就怀疑你和我是一伙人,我都被抓了,你离被关起来还远么?” 程令雪微微蹙眉。 她的确正在被姬月恒监视。 可这不代表她要相信赤箭的话,她慢悠悠地淡道:“多谢你提醒,但我的事我心里有数。眼下你该想想怎么脱身,因为,我不会帮你逃走。” 相比姬月恒的狠绝,她置身事外的漠然更让赤箭恼怒。 “你怎么比他还没有心!?” 程令雪认真道:“我跟师父是师徒,也是买卖双方,他教我武功,我帮他做事偿还恩情。但他让我做的事里,暂时还没有救你这一件。所以我不会因为你可能是师父的人而冒险救你。” 她冷静杏眸中多了些微无奈。 “你也清楚,我现在不算很好过,救你,可能会触碰到姬月恒的逆鳞,死路一条。但也不是完全不行——。” 她顿了顿:“你若告诉我,你做那些事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能说服我,我可以考虑救你。” 本以为赤箭会怨她无情。 没想到他又笑了:“不愧是你!你要是冒险救我,我反而会觉得你是个蠢蛋!既然你不会因为你师父救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你走罢!” 交易不成,那就算了。 程令雪转身就走。 赤箭在身后快慰地一笑:“有意思!你和姬月恒都这样高傲又冷血,到底会是谁征服谁?不过你讨喜些,我更看好你,程令雪,可别让我失望了!” 程令雪没回头。 谈什么征服不征服的? 她只想解蛊活命,不像姬月恒这样闲得没事干的权贵公子哥,她可没心思去玩这些风花雪月的追逐游戏。 她也玩不起。 . 程令雪回到园子里。 姬月恒还未回来,钱家人真难缠,才两日,就来试探了两回。 她倒很平静,也并不为他担忧。 是姬月恒步步为营、强夺了她,这些困扰,他就该承受。 可她亦有些困惑。若不久前,知道赤箭是师父的人,他还帮过她一些不大不小的忙,若他求助,她会动摇么?同样,还是不久前,若姬月恒为了包庇她而摊上麻烦,她会不会内疚、动容? 十有八九会。 但若在更久前,久到她还没中蛊,还独来独往,四处奔波呢? 必定不会。 那么现在又为何纠结? 或许因为从前她除去杜彦宁那次,其余时候很少与除了师姐之外的人往来。后来为了解蛊,才和公子、杜彦宁、亭松、赤箭这些人有了联系。 果然和人接触太深,就会生出困扰,亲情、友情、男女之情…… 但凡沾了“情”,都麻烦。 许久,姬月恒仍未归。 他不在,程令雪乐得自在,刚要用午膳,园子外一阵喧嚣。 茯苓大惊失色地回来。 “听说公子关在地牢里的细作跑了!应是被人放走的!” 程令雪愕然立起。 那一瞬间,她面色变得苍白。 她好像…… 被赤箭摆了一道。 . 姬月恒派了人去追,但赤箭似是早就走好了准备,竟逃脱了。一个护卫险些追上,但也只追到一句话。 “散播消息是我早有预谋,逃跑也是一人所为,身后无人指使,与程令雪更毫无干系,公子别牵连无辜!” 这番看似把过责揽到赤箭自己头上,但特地解释也实在惹人怀疑。 矛头皆指向程令雪。 姬月恒一字不落,把这话带回。 他坐在书案前,悠哉悠哉地把玩着那只被拔秃了的狼毫笔。 “小骗子,你怎么解释呢。” 他语气仍旧温柔,程令雪却觉得身上发凉,她盯着他的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他可能给她下毒的动作。 姬月恒已经怀疑她,仅凭女暗卫被引开这一点,也能猜到她去了地牢,定会怀疑赤箭是她放走的。 她还不如自己交代,说不定他能少生气,便道:“我瞒着你去地牢见过他,但我只是想问些事情,没有放走他!” 姬月恒倒是极有耐心。 “你想问什么事。” 程令雪道:“早在灵水镇,赤箭就知道我是女子,但一直没拆穿我。后来你让他去验我是男是女,他说只要告诉他我与杜彦宁的渊源,就可以帮我隐瞒。再后来,你远着我时,他见我想回到你身边,好心帮我创造机会靠近你。” 姬月恒唇边带笑,眸中微凉。 “你和他走得倒是挺近。我还当竹雪只与我一人亲近。” 程令雪不理会他带着占有欲的醋意,继续道:“前日你说有人透露我是刺客的消息,我发觉只有赤箭有可能这样做……可我搞不懂他一会帮我,一会为难我到底是为什么,便想找他问问。结果听说你抓到细作,我猜到是他,怕你以为我和他是一伙的,只能背着你去地牢。 “他还是只说想帮我逃离你,我不信,可也没问出更多。只能罢休,走前,我锁好了地牢,他又被毒折磨着,我根本不明白他怎么逃的……” 交代完,程令雪抬眸觑向他。 姬月恒亦在看着她,十足的平和,没有责备,更未愠怒。 屋内陷入漫长的沉默。 程令雪受不了这样的沉默。 她像被抽了虾线的虾,背软软塌下,眼仍警惕盯着他的手。 “你有怀疑,就问吧……” 看着她却不说话,怪瘆人的。 姬月恒搁下笔,转动轮椅来到她跟前,长指从她后颈,顺着脊骨,一节一节地往下游移。似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狸奴,也似温柔的拿捏与威胁。 他柔声道:“怎么又开始怕我了,怕我责备给你下毒是么?” 程令雪长睫微微一抖。 “不怕是假的……” 姬月恒笑了,笑里除了温柔,没有别的情绪,但正因只有温柔,才更让人忐忑。他轻道:“告诉我,你的来历,你与赤箭背后的人,我便原谅你。” 来历不能细说,程令雪只能含糊其辞:“我从前根本不认识赤箭,不知道他和我是不是一伙人。我幼时在富户家中为婢,犯了错被打得半死不活时,一个江湖剑客救了我,他教我剑术轻功,让我要么给他赚两万两白银,要么办二十件事。我自然选了后者,忙活几年,只剩最后一件,所以上次才急着跑。” 姬月恒点了点头:“嗯,都办了什么事,还剩哪一件?” 她做的那些事哪能真说?程令雪刚打算现编,姬月恒修长白净的手指轻抵住她的唇,动作缱绻柔软,凝着她眸光仍是如水的沉静,探不出任何情绪。 她不解地眨眨眼。 姬月恒体贴道:“二十件事,你要逐一现编的话,太累,我可舍不得。算了吧。横竖也问不出什么真话。” 合着一句都不信? 可她十句里也有六句真话…… 程令雪打算辩驳,刚一张口,姬月恒眸光一沉,长指从她唇角,顺着下巴往,经由脖颈,探入衣襟。 他未像之前那样揉握,指尖像把小巧的刀,在她心口轻轻划过。 程令雪被微凉的一划激得气息一乱,双手攥住他的腕子,气息不稳:“……你不信我?可我真没放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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