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月前在密室里生涩又肆意的那一次不同,这次他吻得格外缠绵,区区一个吻花样百出。舌尖挤入她紧抿的唇隙、搅弄她口中时,手也不闲着,把玩位于上方的印章。而舌尖逗弄吮吻她的唇珠时,长指又探入她嘴里搅弄。 她被吻得快哭时,他却松开。 突然的空落让人无所适从,程令雪怔忪地低头,姬月恒仰面目光勾着她,薄丽的唇水泽莹润,似沾了蛊。 他不瞬目地看着她,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一道咽下的除了茶水,还有属于她的馨香气息。 程令雪倏然别过头不再看。 他饮茶不是清口,也不代表他结束了适才的狎弄,而是挑衅。 他想要勾她主动低头、沉溺。 可恶的人! 然而看着这瓷白病弱却暗昧的青年,程令雪竟生出肆虐的冲动。 鬼谴神差地,她朝他弯下身。 鼻尖贴上他鼻尖,气息甫一相融,她忽而清醒,她想干嘛? 明明清楚他是在故意蛊惑她,可她居然想狠狠地吻住姬月恒,想肆意撕咬他嘴唇,想吃掉他…… 她怕不是疯了吧?! 迷离的杏眸重新覆上清冷,理智在一刹间归位,程令雪忙偏过头,要掐住那个尚未萌芽的吻,可已来不及了。 “唔——” 姬月恒吻了上来。 他勾缠着她舌尖,把她平息的欲念点燃。程令雪怔愣了须臾,双臂环住他后颈,更为蛮横地回吻着他。 她的吻毫无技巧,但她越肆意,姬月恒反而越温柔,两人一进一退,一柔一刚,以这缠绵的方式在对决,欲搅乱对方神魂,夺走对方呼吸。 暧昧放纵的声音越发清晰。 吻得头晕目眩时,程令雪腰肢忽地被掐住了,姬月恒吻着她,把她从桌上抱下,让她坐在他身上。 “你——” 惊呼声戛然而止。 她直直坐上了他衣下匕首! 刀刺入的皮肉一瞬,杀戮者和被杀戮者同时轻叹:“呃……” 对峙许久,程令雪蓦地抖了下,刚一动,却被姬月恒紧紧地抱住。 “别动……” 路上一个多月里他都一副不近风月的矜持模样,她还以为最初几回他的纵情只因初尝滋味觉得新鲜。 直到此刻,才发觉想错了。 他比从前偏执。 不似之前的大开大合,姬月恒只安静地抱着她,手上却用尽全力想整个揉进,直到不能再贴近一丝一毫。 “令雪……” 青年蛊惑低唤着她名字,存在感炽人,仿佛要在里面待到天荒地老。 直过了许久。 奇怪的感觉漫开,程令雪猝不及防地抖了下,横亘中间的匕首陡然锐利。脚忽地被高高抬起,她愕然地看着姬月恒以他自己的方式复刻书上剑招。 “啊呀——” 颠倒的感觉让程令雪一慌,后背将将磕到桌子,只能向后屈起手肘撑在桌沿,脚搭在他身后椅背上竭力稳住。 这剑招太怪了…… 姬月恒还垂着眸,不移眼地紧紧盯着匕首,看着它每一个招式。程令雪没脸看,别过头,见桌上摊开的书随风翻动。一页页书一前一后的摇曳。 思绪前后摇曳,程令雪开始胡思乱想,此刻若从侧面望过来,她从中折起的姿态定很像一把弹弓。 寒风呼哨,一下下拍打窗扉。 才数到百下,程令雪就忍不住想哭,可姬月恒掐着她不放,匕首还死死堵住去路,汹涌的眼泪无处宣泄。 她又羞又恼:“你快放下我!把它拿开!我想去小…… “再不拿开我杀了你!” 姬月恒却俯身吻住她。 “都给我吧。” 说罢,他稍稍往后一退。 被死死堵住的窗扉半开,窗外肆虐的急雨兜头浇了过来。 “呃——” 匕首被急雨淋了彻底。 持刀屠戮她的人亦迸出热血。 狂风急雨总算停歇。 窗前二人因寒风齐齐战栗。 翌日醒来,程令雪翻出姬月恒从青州带来那箱箧中乱七八糟的本子,一本一本撕掉,再掷入炭盘中。 姬月恒在旁安静地坐着,纵容地给她一本一本递过去。 终于烧完,程令雪放了心。 姬月恒拨弄着炭盘里的烧成灰烬的书册,主动安慰她。 “不必自责,我都看过了。” 程令雪耳垂通红,她头也不回,齿关挤出的威胁冷意彻骨。 “再多嘴,连你一道烧了。” . 山中岁月长。 程令雪还算耐得住寂寞的人,然而在云昭山庄住了四五日,她亦觉得日子过得很慢,这里虽仆从众多,但每个人都同姬月恒与安和郡主一般安静。 一个个规矩得跟傀儡似的。 程令雪有些坐不住,问姬月恒:“我想去山下看看。” 姬月恒正在逗弄那只小狸奴,不知想到什么,怔忪许久才道:“你这样喜静,也觉得山庄的日子难捱?” 未待程令雪回应,他叹口气。 “便出去走一走吧。” 两人一猫一轮椅,在亭松和几名轿夫的相伴之下下了山。 山下是一处小镇,正在过庙会,一片热闹,到了山脚,姬月恒屏退其余侍从,抱着猫,与程令雪随意闲逛。 姬月恒抚着膝上的猫,感慨道:“十二年没来,变化很大。” 程令雪讶然:“你没来过?” 说完想起几日前同他上山时的一幕,她岔开话:“这小镇不如青州这样的大城,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 姬月恒淡然笑了笑。 “并非腿脚不便,我九岁前不发病时也还可以活蹦乱跳。” 不然仆从们何至于如此怕他? 见她好奇又不敢问,姬月恒主动道:“我四岁才中毒,因当时年幼,许多解毒的方子都不宜施用,只能以稳住毒性为准,每隔半月就会毒发。到了九岁后,母亲换了个解毒的法子,将毒从心口逼直腿脚处,这才不利于行。” 程令雪犹记得在泠州游园时听过关于此事的只言片语,但这些是姬月恒的私事,她不会问,便只点点头。 绕过一处巷子,二人迷了路。 程令雪看着左右两处几乎一模一样的巷子,有些犯了愁。 犹豫一番,她指向右边巷子。 “这边吧,这边没有狗。” 姬月恒倏然抬头,定定地看着她,沉静的眸光遽然一荡。 “你……如何知道?”
第48章 048 程令雪身形凝定。 对啊,她初来洛川,怎会知道? 寒风刮过巷口,吹得她思绪骤然乱掉,姬月恒的话一问出口,她眼前竟浮现一条狗从左边窄巷扑来的画面。 又一阵风旋过,冷得人一个激灵,刚聚成的画面倏而四散。 程令雪裹紧了身上裘衣。 凝了凝神,她头头是道地说起来:“我瞎猜的……左边巷子窄,狗来了我们会被堵住。右边巷子一看就四通八达,就算来了狗,我们也不怕。” 身侧的青年许久不曾应话。 程令雪侧身,姬月恒目光幽深地凝着她:“为何突然怕狗?” 程令雪被问得一怔。 她一向不怕狗,也没来过这里。 为何此刻会想到这些? 见她呆滞,姬月恒瞳仁倏忽收紧,眼底像潭水被投入巨石,惊起波澜。 他扣着轮椅扶手,盯着她,仿佛怕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被他古怪的眼神盯得戒备,程令雪转眸,不以为意道:“我不怕狗,但两月前在青州,杜家的狗窜出来那会,你突然抓住我的手,不是怕狗是什么?” 姬月恒仍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我们一道出行许多次,你为何独独在此地才顾虑到我怕狗?” 他极少这样较真,近乎咄咄逼人,程令雪被他搅得心烦意乱。 “我对洛城不熟,自然警惕。方才过来时还见到几只恶狗,就想起来了,走吧。”说罢不耐烦地往前走,双臂抱胸,是下意识防御的姿态。 姬月恒暂搁疑虑,莞尔一笑。 “原是我在胡思乱想。” 大步离去的少女脚下忽地一顿,头也不扭过来:“你在……乱想什么?” 姬月恒温柔地看她,慢慢道:“我以为令雪突然细心,记起我怕狗的事是因那夜我服侍得好,让你动了心。” “……” 就知道他嘴里迸不出好话,程令雪回头冷冷地瞥他一眼。 “想活着就少说点话。” 自那夜姬月恒诱着她试过那扭曲的一式后,她待他少了许多生分,变得格外易怒暴躁,不时化身炸毛的狸奴。 不过—— 姬月恒微微歪着头,含着笑由衷地赞许:“生气时更好看。” 程令雪攥紧拳头,怒火更盛。 她越恼火,青年嘴角的笑容越缱绻,仿佛要将她溺毙。说话时,手还极具暗示意味地打着圈揉弄轮椅扶手。 看着轮椅,程令雪又想起他端坐轮椅上,她被折成半开的书,后背贴着桌沿,脚高高搭上他肩头。 以及……最后关头。她憋得慌,却被他故意堵住去路,克制不住,在他刚退出时便把茶水急急喷在剑上。 这个禽兽…… 该把他肮脏的脑子也烧了! 程令雪涨红了脸,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走,快得乌发微扬。 身后姬月恒看着她背影笑了笑。 望着那背影几眼,他转头看向右侧巷子,眼底压下的疑虑再起。 . 在山下小镇上逛过一圈,买了些小玩意,程令雪和姬月恒回到山庄。下晌,姬月恒带她去了云山阁。 安和郡主还是那飘忽又优柔的模样,替程令雪看着毒的同时,不顾姬月恒在侧,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闲聊。 “阿九不爱理人,你也不爱理人,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呢。” 程令雪道:“我本是他的护卫。” “女护卫啊……”安和郡主情绪淡渺的美目里带了笑,“真难得,阿九身边护卫极少,更别说女护卫。” 程令雪如实道:“起初是女扮男装。” 郡主娘娘霎时来了兴致。 涂着丹蔻的手拈起一只用来试毒的古怪虫子,幸灾乐祸道:“原是女扮男装啊,难怪,阿九他当时定很别扭,说不定还会怀疑自己是断袖呢。” 正翻书的姬月恒一顿,恍若未闻,心无旁骛地继续看书。 程令雪留意到这一动作。 真稀奇,按理说安和郡主虽飘忽,但也平易近人,没什么长辈架子,连她这样怕生的人都不觉得拘谨,可姬月恒回云昭山庄半月,竟只来过云山阁三次。 刚回来那日来过一次。 今日从山下回来后他来这里待了一小会,加上现在这次,也才第三次。 且每次来郡主这里时,他都格外正经,端得一副温静贵公子模样,颇有在长辈跟前装矜持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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