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周泊序忽然回头,对众药商道:“药价和人我都记下了,往后若还需要,再来寻诸位。” 众药商一听,腿脚发软,险些平地跌跤。 还来…… “随时恭候大人。”众药商赔着笑脸,比哭还难看。 已走远的费楷,听到周泊序的话也擦了把额上冷汗。 可不能再让他来了! 这一趟他半文钱没捞着不说,还挨了一刀,弄不好还要被事后参奏。 再来一趟,他还活不活了? 五月的天已有些热了,正午时分太阳更是毒辣,但为了尽早赶回端州,队伍顶着烈日出城。 费楷遥望着驶远的车队,面色阴狠的吩咐师爷:“找人将风声透露给黑狼寨,做干净些,别暴露身份。” 他要让周泊序再也没机会来大磐城,更没机会回上京参奏他。 “是。”师爷领命,快步离去。 与大磐城的艳阳灼空不同,端州的天是阴翳沉沉的。 “殿下,要下雨了,回去吧。”沈长泽轻声提醒。 他前几日押送第三批钱粮抵达端州,得知端州事态严重,需要人手,便留了下来听从郁承差遣。 郁承望着一排排临时搭建的屋棚,因没有门,里面的情景一览无遗。 简陋的屋中地上铺着干草和粗劣草席,男女老幼同住一屋,染疫的百姓蜷躺着,精神好点的在空地生火煮粥熬药,互相照顾。 也幸好如今是夏日,夜里不冷,否则此等宿住条件,怕是要冻死不少人。 不忍的收回视线,郁承眉头紧锁的怅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一场雨落下来,又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沈长泽没吭声,默默跟着郁承往马车走。 久晴必雨,听闻端州已晴了许久,下雨是无可避免的。 他们改变不了天意自然,只能期盼这场雨不要下大下久。 回到府邸时,雨点如期落了下来,郁承洗沐后近卫杨权送上京中急信。 郁承展开,看完后半喜半忧。 喜的是皇帝已派遣了太医,正在来端州的路上。忧的是,银钱筹措还需时日。 也不知端州百姓能否等得起。 放下信件,郁承沉问:“周泊序去了多久了?” 杨权道:“已有十二日,算算时间,在回来的路上了。” “剩下的药材可够支撑到他回来?” “应当可以。” 郁承闻言放了心,后仰到椅背上闭目捏着眉心缓神。 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夜里时常议事到深夜,比在京中时还忙,郁承难免有些疲惫。 听着屋外的雨声,看着一脸倦容的郁承,杨权欲退出屋中,让郁承歇息片刻。 然他脚步刚动,就听郁承吩咐道:“去通知各位大人,回来后到书房议事。” 此时方过未时,离天黑尚早,郁承不愿浪费半点时间。 “是。”杨权领命离去。 屋中陷入沉寂,窗外的淅沥雨声清晰入耳。 郁承在椅背上仰靠了一会儿,觉得脖颈有些发酸,神思迷蒙间下意识喊了一声。 “婉若……” 无人回应。 郁承睁开眼,扫视着陌生空荡的屋子有些失落。 一转眼,他离开上京已有月余。没有谢婉若在身边嘘寒问暖,体贴照顾,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想了想,郁承走到书案前,铺纸提笔给谢婉若写信,等周泊序回上京时带回去。 雨下了半日一夜,天明时才堪堪停歇。 水珠顺着屋檐滴落,砸在地面水洼里,漾起圈圈涟漪。 “殿下,太阳出来了。”沈长泽看着天际微光,满是惊喜。 郁承抬头望天,唇畔露出笑容:“晴了就好。” 看来老天,并未赶尽杀绝。 郁承深吸口气,迈步出门,照常亲巡。 除了端州城,周边还有诸多村镇。郁承和沈长泽负责城中事宜,其余端州官员负责周边村镇。 疫病防不胜防,每日都有人死去,每日都有人染病,便是日日巡查,也无法做到百无遗漏。 今日郁承和沈长泽巡查到南城,发现此处地势稍低,昨夜的大雨淹进了屋棚,地面湿泞一片,百姓无法躺睡,硬生生坐立了一夜。 年幼的孩子撑不住,躺在爹娘怀中歪着脑袋睡着了。 那一张张纯真的脸上沾染了泥污,衣衫破旧身形瘦弱,嘴角却挂着淡淡笑容,睡的十分安稳。 听闻南城原本富庶,住在这里的百姓都丰衣足食。 可一场洪涝,带走了一切,让他们一夕之间沦为灾民,靠着官府朝廷给予的稀粥度日。 “那是太子殿下吗?” “是太子殿下!” 百姓认出了郁承,激动的跑出屋棚,却离的远远的,不敢靠近,怕将疫病传给了郁承。 他们这片住的虽是未染病的,但也保不齐有万一,还是小心些好。 “你们可都……还好?”郁承强笑着哽声问。 第279章 应敌 还好两个字,郁承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但百姓却笑着点头道:“我们很好,谢太子殿下关心。” 天灾非人力可抗,出了这种事,朝廷及时援救,郁承亲临赈灾,已令他们感激不尽。 且明知疫病爆发,郁承也没有撤回上京,更没有缩在府邸,而是不畏艰险的日日亲巡,让人衷心敬佩。 “米粮可还够?身体可都还好。”郁承细细询问。 这场天灾已持续近两月,百姓仅靠稀粥勉强度日,个个都面黄肌瘦,身体孱弱,极易染病。 但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他们先活着,熬过疫病再重建屋舍,回归正常生活。 “够的,还能吃好几日。身体也都好,什么病痛都没有,太子殿下不用担心。”百姓笑着回答,不让郁承忧心。 而实际上,他们每日都只喝一两顿粥,且不敢多放一粒粮食。 不是朝廷不管他们,而是灾民实在太多,有心无力。 “好,若是没粮了,就上报官府,及时补给。”郁承冲吵醒揉眼的孩子笑了笑,移步往别处去。 “太子殿下保重身体。”百姓挥手送别,关心嘱咐。 天高皇帝远,眼下郁承就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希望。 所以,郁承不能倒下。 和煦日光下,郁承和沈长泽来到了另一片屋棚,这里住的是染疫的百姓。 “咳咳……”不用走近,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咳喘声。 郁承叫来驻守的医师询问情况。 “不好不坏,没有继续恶化,但也没有好转,小人医术实在有限……”医师羞愧低头。 郁承抿唇道:“不怪你,京中太医过几日便到,再坚持几日。” 闻言,医师眼睛一亮,瞬间燃起了期冀。 正说话间,远处屋棚起了争执。 郁承抬眼看过去,见几名中年大汉在同人撕扯扭打,嘴里骂骂咧咧。 “什么命令,去他娘的,老子要憋疯了,就要出去走动,谁也管不着……” “咳咳……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找块好点的地,怎么都比窝囊的死在这里强……” 医师摇头叹道:“这几人是城中恶棍,染疫后一直不肯配合,嫌药苦喝一半倒一半,天天想着法儿的闹。” “真要让他们出去到处跑,指不定把疫病带到什么地方去。” 郁承听的眉头重重拧起。 赈灾本就艰难,遇到这般蛮横无理之人,更是雪上加霜。 沉默间,郁承听到百姓愤声唾骂。 “这群祸害,就不该浪费粥药,就该让他们死了才好。” “就是,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倒干净……” 沈长泽窥探着郁承的神色问:“殿下,可要处理?” 郁承沉声道:“让人严加看管,绝不能让他们离开一步。” 以前是恶棍,现在是毒瘤,绝不能让他们再祸害其他百姓。 “是。”沈长泽领命,派了几名持刀兵卒过去。 那几名大汉虽魁梧,但染疫后身体虚弱,兵卒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他们赶回了屋中。 虽还在骂咧,但看到明晃晃的刀,以及远处的沈长泽和郁承,恶棍们还是不敢硬闯。 解决完这点小插曲,郁承和沈长泽继续巡查。 天上太阳自东向西缓移,趁人不觉时悄然落山。 周泊序坐在车中,队伍踏着黄昏前行。 夏日天亮的早,天黑的晚,周泊序便命队伍起早贪黑的赶路,夜里只休息三个时辰。 月上树梢时,队伍在一处山谷停下,生火做饭。 简单填饱肚子后,周泊序带了几人守夜,其余人都歇息了。 为了视野更开阔,周泊序坐在一棵大树上,用剑砍去眼前枝叶,能看到整片营地。 月色清幽,淡洒在山谷,静谧长夜中偶响起几声虫鸣,与周泊序作伴。 周泊序打起十二分精神,锐利的眸子巡视四周,没有半分松懈。 月亮移过中天,缓缓偏沉。 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天就亮了。 下面守夜的侍卫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盼望着天亮休息。 就在此时,周泊序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戒备应敌!”周泊序沉声喝令。 神情惫懒的侍卫一听,立时脑中大震,赶忙大声叫醒睡着的侍卫,拔刀应战。 “杀!” “冲,银子在前面的马车。” 随着喊杀声起,黑暗山林中窜出一群悍匪,挥着寒光闪闪的刀冲向营地。 周泊序没有立即下树,而是观察着战况。 从方才听到的话,以及他们冲杀的方向来看,是为劫银。 这些药材虽价值不菲,但数量庞多,劫去后出手很是麻烦,自然不如劫银来的方便。 看清局势后,周泊序飞身下树,找到林钧道:“带杜先生和药材先走,把银子留下,我来断后。” 林钧急道:“大人,这太冒险了,属下来断后。” 周泊序用剑击退一名悍匪,神色冷硬道:“这是命令!” “……是!属下遵命。”林钧艰难应下,让杜仲和医师乘坐的马车先走,然后又带人赶走装运药材的马车。 周泊序带了一队人与悍匪缠斗,掩护他们撤离。眼见有人想追上去,周泊序一脚踹翻银箱,白花花的银子瞬间散落一地。 “银子,是银子!”看到银子,悍匪们眼睛都亮了,再也顾不得去追,只想杀了周泊序等人将银子拿到手。 穷凶极恶的悍匪,一窝蜂的涌向银车。 周泊序纵身跳上车,持剑站立在银箱上,语气冰寒:“想要银子,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 “哼!狂妄!别说银子,就是你的命,老子也要定了!”匪头跃跳上车,舞着大刀同周泊序打了起来。 剑对刀,存在力量上的悬殊,不适合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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