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贵妃笑了笑:“说的我都有些艳羡了。” 做皇帝除了拥有尊荣和权力外,的确也没什么好。 宫墙巍巍,困住的不止妃嫔,还有皇帝。 见郁峥想的通透,毓贵妃也释然了。不过今日既然话说到这了,毓贵妃顺嘴道:“如今姜舒已生下世子,你预备何时纳侧妃?” 郁峥拧眉,直言道:“儿臣不打算纳。” “什么?”毓贵妃错愕,反应过来后道:“你的意思是,璟王府后院,只有姜舒一人?” “是。”郁峥坦然承认。 毓贵妃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可你是王爷,偌大后院,怎能只有一人?” 原本郁峥娶姜舒,就已违常理。若再不纳侧妃侍妾,那可就真是惊世震俗了。 “为何不能?”郁峥反问。 毓贵妃窒了窒道:“可是姜舒不愿?” 郁峥摇头:“与她无关,是儿臣自己不愿。” “为何?”毓贵妃不明白。 郁峥看着毓贵妃认真道:“父皇因着各种缘由,纳了诸多嫔妃,可我瞧父皇并不高兴,母妃也不开心。” “既如此,为何一定要纳?” 这……毓贵妃被堵的答不上来,因为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做为女子,她自是不喜与他人分享夫君,可又根深蒂固的认为,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便是当初她做了皇后,皇帝也定会纳其他妃嫔。 她虽不悦,但也不会阻止。 郁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儿臣心中有数,母妃不必担心。” 毓贵妃性子淡然,凡事都不强求。听了郁峥这话,加之对郁峥的了解,便知他已打定主意,说什么都无用。 强行劝诫,反而会伤母子感情。 于是毓贵妃就此打住,问起了别的。 东宫。 谢婉若喂郁承喝完药,郁晧临趴在床边同郁承说话,屋外忽然响起行礼的声音。 是皇帝来了。 随着屋门打开,皇帝进屋,谢婉若赶忙起身行礼,郁晧临也唤了声‘皇祖父’。 皇帝望向倚靠在床头,面色苍白虚弱的郁承,对谢婉若道:“我同承儿说几句话。” “是。”谢婉若带郁晧临出了屋子。 皇帝在床前坐下,先问了几句郁承状况,郁承回答一切都好。 顿了顿,皇帝话锋一转,沉声道:“你可知你母后和曹慕雪入冷宫之事?” 郁承神色晦暗的颔首。 皇帝重叹:“她们昨夜在冷宫悬梁自尽了。” 什么?! 事发突然,郁承半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郁承震惊过度,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 皇帝注视着他的神情,理性道:“她们这般走了也好,干净也干脆,省得拖累你。” 天稷山行刺,郁承义无反顾毫不犹豫为皇帝挡的那一刀,让皇帝触动又无奈。这些日子一直在为如何处置皇后与曹慕雪,才不会伤到父子之情而发愁。 如今这般,倒是最好的结果。 本就心有愧疚的郁承闻言,心中猛然一颤,面色‘唰’的一下更白了。安静的倚躺在床上,脆弱的如纸人一般,仿佛一戳就会破。 过了许久,郁承才道:“儿臣想求父皇一事。” “何事?” “儿臣想将母后和慕雪好生安葬。”郁承喉中哽涩,心口窒痛。 不论如何,她们俩人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孩子的母亲。不管她们生前做了什么,如今人死万事休,他只想给予她们最后一份体面。 情理之中的要求,算不得多过分,皇帝答应了。 “好好养伤,早日归朝,大昭需要你。”皇帝拍了拍郁承的肩,起身离开。 郁承望着皇帝的背影,对皇帝的隐晦之言和良苦用心心触不已。 在这一刻,郁承方明白,他父皇一直都是爱他的。只是碍于曹家和皇后,不敢也不能表现明显。 郁承闭眼,痛泪从眼角滚下。 谢婉若进到屋中,见郁承闭眼流泪,满面沉痛,心中已然猜到。 “殿下。”谢婉若抓着郁承的手,有些担心他身子承受不住。 郁承睁开眼,泪眼婆娑的望着谢婉若,哑声道:“婉若,母后她们……走了。” 谢婉若唇瓣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略有些心愧的垂下眼睫。 她不是对皇后和曹慕雪愧疚,而是对郁承。 郁承恸痛过度,没有注意到谢婉若神色微异,反手抓住谢婉若的手道:“婉若,陪我去冷宫见见她们。” “好。”郁承伤势未愈,谢婉若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去。 两人换了身素衣,坐软轿去了冷宫。 郁晧言几人还太小,郁承怕吓到他们,便没有带他们去。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娘娘。”禁军恭敬行礼,打开了冷宫大门。 谢婉若扶着郁承,缓慢艰难的迈步进去。 第317章 振作 皇后和曹慕雪被安放在屋中,身上盖着白布。 郁承走近,颤抖着伸手揭开。 看到那两张熟悉的脸,看到她们脖子上的吊痕和死状痛苦的模样,郁承心下骤然一痛,站立不稳的跌跪在地。 “母后,儿臣不孝……”郁承握着皇后冰凉僵硬的手,愧声痛哭。 谢婉若静静陪着,没有相劝。 皇后毕竟是郁承的生身母亲,如今这般走了,郁承心中悲痛是自然的,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苍白无用的。 既如此,不如让郁承干脆痛快的哭一场,将心中郁结都哭散出来,往后才能放下,回归正常生活。 冷宫孤寂,郁承的哭声飘荡在屋中,听的人心碎。 不知哭了多久,郁承悲恸沉痛过度,呼吸闷窒晕了过去。 “殿下!”谢婉若惊呼,赶忙去扶郁承,叫人进来将郁承抬回东宫。 谢婉若同郁承回到东宫不久,陈太医就匆匆来了。听了谢婉若的叙述,急忙为郁承诊治。 “如何?”谢婉若捏着手,担忧不已。 陈太医道:“殿下悲痛过度,心气不畅导致晕厥,好在没有影响到伤口。臣给开几服舒肝解郁的药,娘娘也要多多劝解殿下。” “有劳了。”谢婉若面色沉重。 皇后和曹慕雪的后事,郁承去冷宫前已吩咐好了。此时已有人将她们抬运出宫,置了棺材到曹家祖坟安葬。 谢婉若没有阻止。 人死万事休,没必要拿尸体撒气。 郁承醒来时,已是下午。 谢婉若端着温热的鱼片粥,用瓷勺舀了送到郁承嘴边。 “我吃不下。”郁承别开头。 谢婉若凝声道:“殿下伤势未愈,又沉恸于心,陈太医给加了药,殿下不吃点东西,怎么喝药?” 不进米食,空肚喝药,喝下去也得难受的吐出来。 郁承重重拧眉,有气无力道:“一日不喝不要紧,我要出宫去拜祭母后。” 郁承挣扎着下床,脚刚沾地就虚软无力的跌在床边。 谢婉若冷眼旁观,没有去扶他,而是缓问道:“殿下这般模样如何去?去了又叫母后担心,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吗?” 郁承闻言,浑身一颤。 谢婉若继续道:“母后她们为何自尽,殿下心中自当有数。她们如此苦心,殿下忍心辜负吗?” “人已经入土为安了,殿下今日去他日去,又有何不同?” “殿下若真心愧,就该振作起来,好好吃饭喝药,早日养好身子,再带晧言他们去祭拜,让她们泉下得安。” “母后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殿下能稳坐太子之位。如今更是拿命来换,殿下实不该亏负……” 谢婉若字字句句,都如鞭子般抽进了郁承心里。每说一句,郁承就心震一下。 屋中沉寂下来,谢婉若端着粥坐在床前,任由郁承跌坐在地上怔神。 约摸过了一刻钟,郁承扶着床沿,强撑着身子起来,费力的坐回床上。 “给我。”郁承朝谢婉若伸出手。 谢婉若看着那只微微发颤的手,面色温柔道:“这粥冷了,我再去给殿下盛一碗。” 语罢谢婉若起身走到桌边,重新盛了一碗热粥,端回床前递给郁承。 郁承接过,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一碗粥下肚,郁承觉得体内暖贴了些,身子也恢复几分气力。 过了一会儿,映月送来刚煎好的药。谢婉若吹温后欲喂郁承。 郁承一把端过,闷头直接灌了下去。 药再苦,又何及心苦。 谢婉若和映月看的惊愕,随即长舒口气。 她们知道,郁承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秋阳努力冲破厚重云层,在傍晚前撒下稀微光芒。 天晴了。 周泊序同刑部大理寺共查,很快查清了牵涉官员罪证,以及曹晟欺男霸女,和曹家人干下的各种龌龊勾当。 而其中最骇人听闻的罪状,当属兵部侍郎为曹骞募养私兵之事。 皇帝同满朝文武得知此事后,愕然大惊。 谁也没有想到,曹骞竟胆大至此。 据兵部侍郎交代,曹骞暗养了三万私兵,藏匿于城西郊外近百里的一座荒山。 “混帐!他真当这天下是他曹家的!”皇帝雷霆震怒。 三万私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曹家早有反判之心,意味着曹骞随时能带兵逼宫。 若非这些年皇帝明调暗清,将五万禁军都统管到周泊序手下,京区大营各将军手中还有数十万将士,郁承手中握兵权却并未与之合谋,曹骞怕是早便利用职务之便,带兵逼宫了。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天下哗然。 曹骞等人的罪状审查清楚后,于上京各处张贴布告,引起万民震惊。 毕竟这么多年在百姓眼中,曹家都是大昭柱石。骤然得知曹家真实面目,令人唏嘘不已。 尤其是曹太师的门生,先前口口声声笃定曹家冤枉,嚷嚷着要上大理寺为曹家击鼓鸣冤。现下一个个面如土色,半个字都不敢再乱说。 八月十九,曹骞等人被判处斩。 八月二十一,郁峥周泊序带人查抄了曹骞放贷藏银的窝点,使得空虚国库充盈了几分。 八月二十三,郁峥同周泊序和几位将军带兵前往城西荒山,包围了曹骞暗养的三万私兵。 这些私兵对曹骞很是忠诚,一会面就举刀拼杀,欲杀了郁峥为曹骞报仇。 郁峥知道这些人不见真章不死心,需得见血敲打一番才听得进话,于是没有犹豫,命沈长泽几人带军应战。 这些私兵毕竟是私募暗养,不似朝廷军队那般明目严训,作战能力并不强,交战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节节败退。 郁峥下令,将他们团团围困,插翅难飞。 激战过后,私兵望着周围同伴的尸体,再看看围困住他们的精锐铁骑,感到了惶恐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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