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六爷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到底没有发作。如今葛家莫名其妙的倒了,他也算失了靠山,自然不敢轻易犯颜家霉头。 可他心中也极为不甘心,只觉得颜家是运气好,看似先输了博买,又被烧了岁织,谁曾想峰回路转,反倒葛家替颜家挡了灾。 葛家当初怎么没杀了她,反倒让她落个安稳! 这时,从门里走出来一个衙役,对众人呼喝道:“都进来吧。” 正在说话的众商当即住了声,鱼贯走进织造局,被衙役一路领着,领到一间偌大的堂室中。 “你们就在这等着,别乱走,等大人忙完就叫你们过去。” 这间堂室看似宽敞豪华,实则连个座儿都没,这些大商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在这里,竟落得只能站着的地步。 可这是什么地方? 江南织造局! 平时他们顶多也就是出入下苏州织造局,江南织造局却是从没来过。 一开始没人敢说话,可看着既没有人来,也没人给他们上茶,就开始纷纷低声抱怨。 有人说,照这么看,怕是来者不善。 也有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织造大人可千万别为了做出政绩,就拿他们开刀。 这个可能性极大,毕竟上半年岁织虽结束了,但这不下半年又来了? 一时间,一众大商们俱是脸色不好,纷纷在想若上面又给摊派,怎么才能减少些。 又过了一刻钟,来了个衙役。 “跟我来吧。”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座高大的屋宇前,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匾额,写着‘藏辉堂’三个大字。 众商也不是第一次见官,都知道规矩,一行人低着头鱼贯入内,在看到正前方主位上低垂的袍摆后,便站定下来,跪下行礼。 “参见大人。” “行了,不用多礼,都起来吧。” 刚开始,颜青棠只觉得这声音耳熟,直到她抬头看到主位上的人。 对方年纪约莫有二十来岁,很年轻,容貌也甚是俊美,他穿一件蓝色团领官袍,面前是白鹇的补子,里着白纱中单,腰束乌角带,头上没戴冠,一头乌发用两指来宽的锦带束着。 脸是熟悉的,但衣裳是陌生的,以至于她半天回不过来神。 纪景行看了过来,笑道:“颜东家,好久不见。” 颜青棠骤然变色,目光下移落在他腰间垂着的那块玉上,正是她送给季书生的那块鲤鱼跃龙门。
第70章 ◎你叫!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敢来救你!◎ 谁也没想, 这位新上任的江南织造,竟然认识颜家的女东家。 众商虽一个个都没吱声,但眼中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内容。 “今日本官叫你们来, 也无他事。” 欣赏完她的变脸, 纪景行心里终于舒服多了,收回目光,开始说正事。 “本官初来乍到, 如今苏州织造暂缺,免不得与尔等会有交道,本官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要你们用心给朝廷办差, 朝廷自然亏待不了你等。” 这明显就是猫哭耗子嘛。 不过这话没人敢当面说。有几个小商,大概是真害怕, 口中呼着为朝廷誓死效力,也没人嘲笑他们, 毕竟场面话总得有人说。 “至于你们所担心的摊派问题……” 此言一出, 众商都看了过来,包括颜青棠。 “原江南织造严占松以权谋私,贪赃枉法, 朝廷现已下命将其捉拿。本官这趟来苏州, 即是办此案,也为解决遗留问题,所以尔等倒也不用慌张,之后朝廷会拿出一个章程来。” 说完, 他将目光又投注在颜青棠身上。 “行了, 你们都退下吧。” 见此, 众商忙又是行礼, 随后退下去。 出了门外,众人目光都集中到有些魂不守舍的颜青棠身上。 柳五爷上前一步,凑到她身边,问道:“颜东家,你与这位江南织造大人熟识?” 一旁,顿时竖起无数只耳朵。 当官的嘛,都会说场面话,实则私底下谁也不比谁捞得少。 说是会有章程,谁知道是不是换个法子给他们布置摊派,所以众人不会放过任何减免摊派的机会。 颜青棠一愣,回过神来。 “我与织造大人并不熟识……” 这话音还没落下,从后面走上来一个小吏,道:“颜东家慢行,织造大人留你说话。” 此言一出,无疑是在说她在说谎。 瞬时目光都聚集过来,饶是颜青棠也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她有些虚弱道:“我确实与他不熟……” 一众商人纷纷笑着,是啊是啊,不熟。目光却都诡异起来。 颜青棠近乎是用逃的,随着小吏又进了方才那间堂室。 小吏将人引来,就下去了。 堂中只剩二人。 颜青棠没有说话,嘴唇轻抿。 若是熟悉她的人便知晓,她此时处于警惕状态。 “颜太太,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这句话几乎是锤死了,眼前这个织造大人,就是不久前被她豢养在小院里的季书生。 可为何季书生会变成江南织造?哦,不,正确应该说是端王世子。 端王世子叫什么来着?纪劼。 季书生叫什么?她似乎从没有问过他的名。 几乎是念头盘转之间,颜青棠已经有了主意。 她端起假笑,语气疑惑而又克制:“大人为何叫民妇颜太太?民妇确实姓颜,但民妇夫家并不姓颜,叫颜太太似乎有点不恰当。而且大人你此言孟浪,民妇乃良家女,且现已成婚。” 她面颊微红,似十分羞恼,只是碍于织造大人威势,不得不隐忍。 “那你夫家姓什么?” 颜青棠几乎下意识就想随便编个姓,却又想起之前吩咐给陈伯,往外透露的是她招赘的人家姓季。 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也提防有人询问,赘婿家姓什么,不过是个搪塞,可现在这种场面,怎么说出口? “怎么不说,你夫家姓什么?”他高坐在大椅上,紧盯着她的发顶,隐隐有咬牙的声音。 “民妇夫家,正确来说应该是民妇赘婿家——姓季,四季的季。”反正不是你这个纪。 纪景行被气笑了。 她这是打算连认都不想认他了,枉他还把她送的玉悬挂在腰上,就是为了提醒她别装傻。 他几个大步下了主位,来到她面前。 “颜太太,何必对面相逢不识君?当初小生离开时,太太可不是这么说,太太搂着小生的颈子,说甚是舍不得……” 不不不,她不能生气,他就是在故意激怒她,想让她不打自招自己就是颜太太。 “大人,你说的什么话,民妇怎么听不懂?” 她气红了脸,其实也是真气红了脸。 “民妇乃良家女子,大人即使作为江南织造,也不可随意轻言侮辱民妇,枉大人还饱读圣贤书,竟然调戏良家女……” 她似是不堪受辱,转身就想跑。 下一刻,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住。 “颜青棠,你想往哪儿跑?!” “大人,你想做什么?你若再如此冒犯,民妇可就要叫了!” 纪景行冷笑,将她打横抱起。 “你叫!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敢来救你!” 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守在外面随时听候差遣的小吏和衙役,面面相觑。 之前还说这位世子大人行事温和,人品端方。这才多久,就暴露真面目了,竟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狂放之举。 若他们没记错,那位颜东家已经成亲了,梳着妇人发髻,难道世子他就好□□这口? “你放开我!” “我就不放!你不认我是不是?” 说话间,他已将她抱去了后堂。 后堂是书房,靠墙摆了一排博古架和书橱,其上摆了许多书和古玩把件儿,书案在书橱前,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笔洗砚台等物,靠南窗下摆着一张紫檀木的罗汉床,布置成可暂做歇息的小榻。 见自己被放到榻上,颜青棠挣扎得更是厉害。 “世子大人,你强抢民妇,若外人所知,必会遭世人唾弃。” 纪景行冷笑:“我身份高贵,乃天潢贵胄,我看谁敢唾弃。”说着,一手握住她的后颈,俯身亲了过来。 她拍他打他,都没用。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抵着她额头道:“颜太太,你骗得小生好惨!” 这般情形,不认已是不行了。 颜青棠红着脸,反唇相讥:“彼此彼此,世子大人不也蒙骗了民妇?” “你认了?!” 他露出畅快之色,又低头啃了啃她嘴唇:“当日我奉皇命前来苏州,为了不引人注意,所以乔装成赶考的书生,是颜太太你垂涎小生美色,将房子主动赁给小生,又主动勾引小生……” “我才没有!” 她才没有垂涎他的美色,也没有勾引他。 说得好像他很无辜似的,就算她真勾引了,若他能坐怀不乱,她能勾引得了他?! “你没有?” 他哼笑一声,一边亲着她,修长的大掌已顺着衣裳下摆钻了进去。 夏日的衫子本就薄,也是他抓得好,正好抓住了她紧要位置,也是两人太熟了,各自都清楚彼此身上的敏感。 颜青棠不禁一颤,脑子顿时有点迷糊。 下一刻想到自己的肚子,当即清醒了过来。 心思急转之间,她面露痛苦之色,哎哟了一声。 “你怎么了?” 他连忙停下动作,撑起身子去看她,这时纪景行也想起她身上还有伤。 瞧他神色,似乎并不知道她有孕。 颜青棠心思急转,蹙起柳眉,似有些娇弱,又似有些病弱道:“其实并非我当日弃了公子,实在是前阵子我被人当街截杀,受了伤。” 她寻思这事不难打听,连齐六爷都知道了,堂堂的端王世子怎可能打听不到。 怕他不信,她又轻轻撩起衣衫下摆,露出一截腰肢。 这是她身上仅存的淤伤,也是最重的一处碰伤,当时就是因为撞了这一下,差点没让她小产。 纪景行低头去看,只见那腰肢白皙细软,其上还有个小窝儿,真是让人怎么看怎么怜爱,不禁手伸了过去。 可惜却有一大片乌青留在腰侧,衬着那雪白,让人触目惊心。 “还疼?” 她强忍着他手掌在她腰上游移,露出凄婉之色,甚是可怜。 “我因一笔生意,得罪了富商葛家,他们买凶当街杀我,幸亏被右参议大人所救,我才侥幸逃过一劫。” 说着已是泪珠连连,煞是惹人怜爱心疼。 “……因为要养伤,我才未能回青阳巷,又顾虑葛家大抵还有后手,怕连累了公子,才留信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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