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倾在得知高槿的死讯后,彻底疯掉,一看到高洄或高龙启就要杀死他们,或者沉浸在孩子们还活着的幻想中,嬉笑吵闹。 高龙启年满十二岁后,高洄开始带着他征战四方。 在一场又一场杀戮中,高龙启不畏生死,逐渐显露出战事上的才干来。 在高龙启十六岁那年,高洄和高龙启在追杀敌军时遭遇埋伏。 高龙启反应迅速,及时弃马逃脱,而高洄则跟马一同跌入沼泽之中,越陷越深。 他命令高龙启救他。 高龙启冷冷望着沼泽中的高洄,良久,转身离去。 淤泥逐渐灌满高洄的眼耳口鼻。 高龙启始终没有回头。 一代霸主高洄落幕。 高洄剩下的儿子们,在这些年中,除了高龙启,其他人早已被高洄杀得一个不剩,毫无悬念,太子高龙启继位为新君。 但没有人对这个孽障少主心悦诚服。 北昭国内,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们联合高氏宗族中人,意图谋反。 当第一个叛军头领到达乾华宫中时,高龙启坐在大殿王座上,静默得仿佛一个局外人,很是平静。 残阳映照在少年帝王的脸上,衬得他俊秀的面容越发动人心魄。 竟令叛军头领生出非分之想。他们被高洄威压多年,如今这少帝,他们根本不当回事,只看作待宰的羔羊。 叛军头领走上前去,妄图欺辱高龙启,以享受肆意玩弄北昭帝王的快乐。 高龙启猝不及防拔刀相向,将其一刃断喉。 他虽年轻,但刀法剑术,并不逊于高洄,只是从前高洄威名盛大,他还未来得及扬名于世。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高龙启召集率领高洄的旧部,横扫沙场,血洗叛军,一举展露帝王之怒,对待敌军的手段比起高洄,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快,高龙启的暴戾弑杀之名便超越其父高洄,令人闻之丧胆。 他坐稳帝位,时年十七岁。 ****** 从苑倾太后断断续续的叙述谴责和心声中,虞楚黛拼凑出其中大概的恩怨,一时之间,思绪万千,既同情苑倾的遭遇,却也觉得高龙启着实可怜。 苑倾见虞楚黛同情高龙启,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但这次,虞楚黛心有防备,躲开了她的袭击。 苑倾越发愤怒,责骂虞楚黛脑子有病才会同情高龙启那种疯子,继续朝她动手。 虞楚黛知晓这人疯癫,多说无益,直接抓住苑倾双手,道:“太后,先前让你白打过两巴掌,是我疏忽。你别得寸进尺,你再动手,我可不会让着你。” 苑倾见她反抗,愤恨不已,连连骂她和高龙启一样是孽种,听得虞楚黛怒上心头。 虞楚黛本就对苑倾心生不满。 苑倾的遭遇固然可怜,但一切因果,归根究底都是高洄的错。苑倾不喜欢高龙启,甚至恨他,可以理解,但她没本事杀高洄报仇,就拿针扎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虐待小高龙启撒气,着实过分。 现在,她还把气撒在无辜的自己身上,虞楚黛才不惯着她。 虞楚黛反抗苑倾,两人扭打在一起,动静越闹越大。 墨鹰闻声冲进来,只见两个女人互相拽住头发,打得难舍难分。 一个是贵妃,另一个……竟然是太后。 墨鹰找准时机,说了声“得罪”,将二人点穴后拉开。 墨鹰叫来侍奉太后的宫人们,将其带回去。 等太后离开,他才解开虞楚黛的穴道。 虞楚黛揪住墨鹰,愤怒道:“我睡觉,你放那个女人进来是想干嘛?” 墨鹰单膝跪下,道:“请贵妃恕罪。卑职方才得到急讯,行宫外有异动,故率领暗影前去探查和加强防守,心思全放在了外部守卫上,却不料太后恰巧寻来,还伤及贵妃。此事是卑职失职,请贵妃责罚。” 虞楚黛问道:“外部守卫探查如何?” 墨鹰道:“发现几个探子,已清理完毕,贵妃不必担心。” 他叫来寝宫外的看守的太监宫女们,询问后得知,太后来时看上去十分温和正常,毫无异处,说贵妃奔波而来,特来看看她,因此才未加阻拦。 一众太监宫女跪下求饶。 虞楚黛听得头痛,如今是特殊时期,惩罚这些贴身侍奉的宫人们有害无益,便道:“此番事发突然,本宫暂且放过你们,但今后无论是谁要见本宫,绝对不准私自放行,尤其是太后。” 众人应下。 墨鹰依旧跪地不起。 虞楚黛道:“你是陛下的人,等陛下回来后,自己找他领罚。今夜本宫差点死在太后手里,此等险恶,绝不能有第二次。” 墨鹰叩首谢过虞楚黛,领命保证会誓死守卫贵妃安全。 此后,太后无法近身虞楚黛,但在花园中偶遇时,依然对其喊打喊骂,甚至执着地想杀死她。太后觉得高龙启喜欢虞楚黛,所以只要弄死虞楚黛,就能让高龙启伤心。 虞楚黛:“……”无妄之灾,该找谁说理去? 起初,虞楚黛还让墨鹰护驾离开。 后来,她对太后拿针扎高龙启的缺德事越想越气,就不再躲避。 太后来找她麻烦,她就让墨鹰夺去太后的刀,然后亲自上阵,跟她打架。 行宫里的宫人们,无人敢阻拦。 虞楚黛也不准墨鹰插手,他只好领命在旁静观督战。在他眼里,太后和贵妃互相扯头发的菜鸡互啄式斗殴着实没什么危险性。 多数时候,贵妃占上风,少数时候太后占上风,他就出手分开二人。 总归,不会让贵妃吃亏。 吵吵闹闹中,一个月已快过去。 虞楚黛惴惴不安,都已经二十九天了,怎么还不见高龙启来接她? 她噩梦日益频繁。 有时梦到高龙启被人砍得七零八落,或者被俘遭受酷刑折磨,再或者,更凄惨点儿,被喜好男风变态抓住后,捆绑玩弄…… 越想越可怕。 豚夫子都安慰不了的那种可怕。 午夜梦回时,虞楚黛甚至生出悔意。 高龙启这辈子,父亲变态疯癫,逼迫他虐待他,母亲也是将一切怒火都算在他头上,处处折磨他。 且他自出生以来,就患有怪病,浑身疼痛,吃东西也尝不到滋味。只是相对于高洄和苑倾带来的伤害,这些痛苦,恐怕只算微末。 他这样的人生,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她做错了。 如果让高龙启死在大殿上,他就不用再冒险出征,继续遭受折磨。 虞楚黛起身坐到桌旁,摆弄高龙启留给她的小纱灯。 有个宫女知晓如何饲养萤火虫,这些小家伙们还活着,闪闪发光。 她打开小纱灯,放虫儿们出来。 他没有如约归来,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 “贵妃。” 虞楚黛闻声,惊愕抬头。 门边,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挡住萤火虫们朝外奔忙的去路。 高龙启一身银甲,血迹未干,右手中,依旧握着那柄陪伴他已久的陌刀。 他抬起左手,抓住一只逃窜的萤火虫,旋即张开手掌,又放掉。 漫漫萤火中,他看向她。 “朕回来了。”
第66章 晋江66 在高龙启出现的那一刻,虞楚黛脑海中所有的凄惨幻想瞬间化为齑粉。 他还在。 此刻,就在她眼前。 高龙启朝她走来,“贵妃看到朕,这般惊异做甚?朕说过,一个月内会回来接你,算至今天,共二十九日。朕说到做到。” 虞楚黛才不想管到底过了多少天,她走过去,仰脸望着他。 除了眼底那片青黑更深了些,他丝毫未变。 良久,她抬手抱住他。 即使隔着铠甲,也能感受到她抱得有多紧。 这回轮到高龙启微微惊讶。 贵妃热情得不同寻常。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只有犯错或在有求于他时,才会有意撒娇讨好,无事时自顾自躺倒,绝对不会主动献殷勤。 高龙启任由她抱着,道:“贵妃,你实话说,到底闯了什么祸?” 行宫没见着被火烧过的痕迹,应当也闯不了什么更大的祸事才对。 虞楚黛本来还陷在小团子高龙启受虐的悲情氛围中,但他本人一开口,悲情氛围顿时维持不下去了。 她轻轻咳嗽两声,道:“……暴打太后算吗?” 高龙启:“……” 虞楚黛将他离开那晚,太后来行刺的事情告诉他。 高龙启听后,立即叫来墨鹰。 墨鹰跪下,禀明前因后果,道:“卑职失职,如今陛下已事成归来,卑职自请认罪,求陛下责罚,卑职愿以死谢罪。” 高龙启知晓其中内情,当时那些探子为高氏宗族所派,专程来寻找他的踪迹,意图设计行刺,若是没有及时清理干净,即使找不到他,那些人发现虞楚黛后,也必定会围剿行宫,捉拿她后用以威胁。 墨鹰等暗影侍卫都是从小作为死士养在庄园中,对早已沦为陈迹的皇家私隐丝毫不知,因此才对太后欠缺防备,他一时不察,着实有错,但罪不至死。 高龙启命道:“回王宫后,你自行去暴房领受鞭刑。” 墨鹰谢过高龙启,绝无二话。他犯下如此大错,此番免除死罪,已是主子宽宥。 虞楚黛见高龙启提及太后时,神色并无改变,心中不禁越发觉得陛下在故作坚强。 她自小在家人的关爱中长大,对高龙启的悲惨童年,便格外痛惜,换做是她,她恐怕早已承受不住。 墨鹰退下后,高龙启发觉虞楚黛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居然给他一种……颇为怜爱的感觉。 他叱咤战场,戎马一生,从没人用这种眼神看他。 高龙启问道:“太后跟你说过什么吗?” 虞楚黛思索下,觉得将那些悲情故事说出来,无异于撕开高龙启的伤疤,便只是糊弄着说几句。 然而,高龙启将她一眼看穿。 他毫不犹豫装了把脆弱,果然引得虞楚黛同情心起,忍不住将太后怒斥一番,安慰他要走出阴霾。 高龙启听完后,犹疑道:“你说的是朕?朕竟然不知,原来自己如此悲惨。” 虞楚黛面露迷茫,哑然道:“这难道还不够惨?” 高龙启不在意地笑了下,道:“你所述的事情大概没错,但朕从未觉得自己有何悲惨之处。朕既得常人之所难得,必能承受常人所不能忍。至于太后,她从未将朕视为亲子,于朕而言,她亦只为陌路,谈不上爱恨。算起来,她与朕已十一年未见。” 虞楚黛惊讶,“十一年没见过?” 高龙启道:“是。朕十二岁那年,太后就被高洄遣来此处。朕继位后,宫人每年会来禀报一次太后状况,听说她逐渐消沉,身体也大不如前。没想到,她还能迁怒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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