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的皇兄,从一开始就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是独属于她一人的皇兄,也是会为天下带来福祉的皇兄,他的身上,没有许多位高权重的成年男子惯有的某种味,始终都很尊重她,而不仅仅是宠溺她。 旁人皆以为皇兄待她好,是在于物质上的不吝,他们也尤羡慕此点。 但她却知道,他带给她的,更多是精神上的富足,和满满的安全感。 …… 经过两三日的车马路程,众人浩浩荡荡回了京城,推开久违的昭阳殿殿门,谢卿琬竟然已经有些觉得陌生了。 所幸离去的这些日子里宫人一直在扫洒,置物整洁,地板光亮,她无需过多整备,就直接躺回了自己的床榻。 与此同时,有件令人高兴的事传来,夫子考虑到此次去行宫的人数之众,不仅有皇子皇女,还有世家子弟,便将大考往后推迟了一个半月,也就是说,离现在起码还有接近三个月的复习时间,谢卿琬一下子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一半。 高兴之下,就想和皇兄分享这个消息,寻去东宫的时候,却被告知,太子殿下一日前去了普济寺。
第64章 谢卿琬茫然了片刻,随即问东宫之人:“皇兄为何突然去了普济寺?是工作日程安排么?” 周扬的副手徐净没有跟着前去,留守东宫,此次出来亲自解释给谢卿琬听:“是殿下与圆慧大师有约,这次难得有空,便去寺内潜心修身,听大师讲坛一段时间,应当不会很久。” 谢卿琬更觉奇怪了,从前也没听过皇兄信佛啊,怎还去寺庙静养了呢。 若是过几日皇兄还不回来,她得抽空去一趟普济寺,质问他为何偷偷溜了。 只是,谢卿琬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次日下学,有宫人小跑着赶过来,说是有人送信给她。 谢卿琬的目光落在信笺的封皮之上,看到用簪花小楷写的“温簪月拜上”等几个字时,她的眉目凝了凝。 这是找她有何事? 她当场拆开信封,快速通读了一遍内容,才知这位温小姐是邀请她一同去普济寺礼佛,说如今的普济寺所在的云隐山紫薇花开的正艳,游人如织,而温家正好在山上有一座清净别致的院落,正适合赏花,离寺庙也不远。 若是她愿意前往,温家扫榻相迎,顺便在信中给她推荐了普济寺有名的素斋。 不得不说,这封信写的很有诚意,是花了不少心思,谢卿琬相信温簪月也了解到了柔妃素来信佛的渊源,才故意以此为借口,欲拉近与她的关系。 若是放在以往,她或许要考虑一番,但若是现在…… 谢卿琬一下子就想起了突然跑去普济寺的皇兄,自从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刻起,她就生起了止不住的想去找他的心思。 怀揣着这种心思,她带着这封信回了宫,刚好柔妃今日来她宫里寻她,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问道:“你这是在想什么,怎么一脸纠结的样子?” 谢卿琬回过神,将信件顺便递给了柔妃,向她寻求建议:“母妃,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柔妃轻挑蛾眉,接过信笺,扫了过去,看完后,她对谢卿琬说:“琬儿,我觉得你可以一去。” “温家在朝中也算是有地位,你与温家小姐关系近一些,也有利无弊。” 谢卿琬失笑,想着柔妃或许对温庭安还不死心,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柔妃显然是走的多线齐钓鱼的路径,主打一个为求稳妥,多多益善。 “刚好我近日也需要你为我去普济寺做一件事,替我为一位故人上一柱香。”柔妃缓缓道来。 谢卿琬有些讶异:“是您之前每次去寺里拜祭的那位故人吗?” 她想起幼时,只要寻到出宫的机会,柔妃一定会去普济寺做做法场,若是去不了,年节时也会托人捐些香油钱。 只是母妃一直没与她说过,那位故人到底是谁。 柔妃点了点头:“正是。” 谢卿琬看着柔妃脸上一闪而过的怅惘表情,生平第一次主动探究起了那位故人的身份:“母妃,或许我可以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是你的亲人,还是恩人?” 若不是以上之人,怕也不会如此隆重上心。 柔妃转过目光,看着谢卿琬,幽幽一叹:“应该都算吧。” “所以,琬儿,这次还得拜托你了。” 接到了如此重担,此次普济寺之行,看来是不去都不行了。 谢卿琬应道:“还请母妃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当。” …… 走之前,谢卿琬去寻了一次顾太医,结果和前几次的经历一样,顾应昭说自己忙,无法与她相见。 谢卿琬只好打道回府,却在走入一个幽僻的竹林间时,遇见了从身后追上来的青箬,她气喘吁吁,看起来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还没等谢卿琬问她为何这么急,青箬就说了起来:“公主,这几次并非顾师父有意不见你,而是不得不这样做哇。” 谢卿琬转过身子,微微挑了挑眉。 先前还不完全确定,想着他或许是真忙,此时知道他是故意避着她了,她倒要看看,顾应昭有什么不得了的理由。 他这般行径,搞得像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青箬见谢青琬停了下来,赶紧将手上的一张叠好的纸条交给她:“您看看吧,这是我师父刚刚听说您过来以后亲手写的,您疑惑的东西,应当都写在这上面了。” 谢卿琬打开纸条,映入眼帘的是—— “公主,臣并非有意不见你,只是臣怀疑殿下已经对我二人之间过近的往来起了疑,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近来我们还是别正大光明地见面了。” “如果您还需要安胎药,臣将药方写给您,您可以托人去京中的药房抓取,便不从臣这里走药材了,以免太子殿下疑虑。” 谢卿琬微微一顿,翻开纸条的最后一折,赫然就是顾应昭留给她的安胎药的方子。 她收回目光,将纸条握在了掌心里,抬首对青箬笑了笑:“顾太医的为难之处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就说谢谢他的方子,其他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青箬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回去复命了。 而谢卿琬看着她逐渐变小的背影,站在原地,沉思了好一会儿。 去京中抓药,去哪儿会比较安全呢,要不一个铺子各抓一两味,最后再组合到一起。 最后,她摇了摇头,这样看上去也太异常了,一旦被皇兄知道,只怕他会起了疑心,深究一番。 …… 谢玦来到普济寺后,沐浴斋戒,于一处幽静的禅室附近起卧作息。 此处属于普济寺内部接待贵客之所,与香客众多的寺庙正殿那边天然分隔,除了内部的高级僧侣,少有人来附近。 每日醒来耳边便是悠悠的钟鸣声,似有似无远处飘来的诵经声,吃着清淡的饭菜,穿着素净的衣袍,不得不说,的确很能平复浮躁内心。 至少这几日,谢玦的内心获得了难得的平静。 这日晌午,他和圆慧大师论法,后又手谈一局,归来寝居的时候,却见周扬站在了门口,引颈长盼,像是在等他回来,有什么事要急着说。 谢玦略加快了一下脚步,走上前去,随意问道:“有何事?” 周扬赶紧道:“是公主的事。” 谢玦一下子彻底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了他:“说。” “京中那边传来消息,说公主今日托人去城内的药铺取了些药材,他们觉得很奇怪,便将此事报了上来,让殿下您及时知晓。” 周扬也是这么想的,放着宫里那么多厉害的太医不用,那么多珍贵的药材不要,为何偏偏要去城内开的小铺子呢?哪里都说不通。 难道是说,公主有什么难言之病,不想让人知晓? 谢玦的脸色果然起了微妙的变化,他的声音亦起了一层凉意:“可知道药材是作什么之用?” 在这一刻,他的脑中已经想到了许多最坏的结果,譬如琬琬生了重病,却不想让他知道,为她担忧,便自主主张,去外面拿药。 周扬赶紧从怀中掏出传信,递到谢玦面前:“传信报的人说该写的他们都写在里面了,奴才不敢窥探公主隐秘,并未拆开,还请您观瞻。” 谢玦扫他一眼,没有说话,接过信报,径直打开,一入眼,就是一大串药材的名字。 再往下看,当目光滑到药物的功效那里,他遽然变了神色。 …… 谢卿琬虽然答应了温簪月的约定,但未与她一起来,而是各自出发,约定在普济寺会合。 当她抵达寺庙中的时候,温簪月还没到,于是她先放下行李,准备四处转转,结果,还没等她踏出门扉,就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皇兄请她过去。 谢卿琬一呆,没想到皇兄这么清楚她的动向,她才一落脚,他那边就知道了。 她对来通知她的东宫中人说她很快就过去,那人却守在她的门口,说等她好了以后,陪她一起。 这时谢卿琬也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出来,这寺庙中也没什么危险,难道一个人走不行么,这位皇兄派来的人却格外固执,非要硬梆梆地杵在门口,就好像……她会偷偷溜走一样。 所以他得守在这里,确保她一定会去皇兄那儿。 谢卿琬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自脑中驱逐而去,她对着镜子略整理了下衣裙,便对那人道:“好了,我们走吧。” 一路并不远,但却很沉默,那人一言不发,此时接近傍晚,游人散去,这座百年古刹也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偶尔的鸟雀鸣叫声。 静得谢卿琬的心甚至有些发慌。 眼见前方那人的背影快要淹没在逐渐落下的夕阳下,谢卿琬鼓起勇气问:“请问,你知道皇兄现在的心情好吗?” 瞧他那副寡言的样子,谢卿琬以为他并不会回答她,却见她话音落后,这位东宫属官侧过头来,看着她,顿了一下:“……不好。” 谢卿琬:…… 早知道不问了。 她也不免有些困惑,皇兄心情不好,怎么看上去还和她有一丝关联呢?她最近几日都没见他了呀。 终于来到了谢玦幽居的禅室,那位东宫属官很默契地站在了门口,示意她进去。 谢卿琬望着眼前黑洞洞的门,第一次起了犹豫。 但最终咬咬牙,还是踏了进去。 …… 走入门廊,室内的光线很是昏暗,没有点灯,只有窗外橘红色的晚霞透进光来。 整个气氛就很不对劲,像是要即将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谢卿琬小心翼翼迈着步子,慢慢前进,直到看见了坐在书案前,低垂着头的皇兄。 她又接近了些,才看见案上好像铺着一张纸,而皇兄正看着那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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