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看了眼不远处脸色冷沉的儿子,幽幽喝了口茶。 比起他们,苏蕉儿却是最不担心的一个,还反过来安慰。 温将军既然答应她会按时赶回来,就一定不会失约的。 在八月到来之前,她确实一直这般乐观。 直到八月初四,温疏水不在京中的事再也隐瞒不住,逐渐传开来。 初七便是定亲,这个时候,男方仍不知所踪,未免引出许多猜测流言。 有人说,温将军与小千岁本就不熟悉,乃是禄安帝为了笼络这位手握军权的将军,而下旨强行逼婚。 温疏水心有不满,一走了之,决意要让皇室难堪。 这番说辞,还当真符合这位大将军的性子,因而广为流传。 陈皇后听闻,更是气禄安帝当初非要画蛇添足,下什么赐婚圣旨,如今让坊间编排成这样。 她还要说什么,苏琅儿轻轻咳嗽一声,看向门口脚步轻快走进来的人儿:“蕉儿,不是骑马去了么?” 苏蕉儿喝了一大口茶,慢慢道:“唔……我骑了一会儿就回来啦。”她慢慢道,“其实我是想,万一温将军回来了我却不在……” 她转过头,看到母亲与姐姐的神情,明白过来,不免有些失落:“原来还没有回来吗。”
第41章 夜色浓厚,风吹得四周草木簌簌作响。 一小队人骑着马疾驰而过,手中的火把拖出一条明亮的焰尾。 前方不远处,士兵手中的火炬照亮一段山道,一辆马车侧翻在路边,拉车的马倒在血泊中,哀哀嘶鸣。 路上横陈着几具尸体,深色的血染红了身下的土,映照着火光仿佛还在缓缓流淌。 一名将士冲着来人拱手道:“将军,我们来迟了一步。” 望见这场景,温疏水不由拧起眉。 他得到确切消息便火速动身,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让人提前出逃。 率人一路追捕,眼看着就要赶上了,又遇到这种事。 勘察过现场的人上前来:“财物被洗劫一空,看样子大概是撞上山匪杀人劫财了。” 这附近山丘连绵,没有人家,倒确实听说过藏着一窝贼,每每没有粮钱便会出去打家劫舍。 又懂得一击即退,落脚的山头也不固定,因而地方官府都拿捏不下。 镇上人要从这儿过,宁愿绕远路,也不会走山道。 温疏水翻身下马,目光扫过地上已经了无生气的尸体,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老妇,死于砍刀。 将士道:“将军,与画像比对过了,这个刘崇原先就是北征军中的人,一年多前忽然回到家中,还发了笔横财。” “前几日又不知哪里得知的风声,连夜收拾包袱带着全家老小出逃,看来多半心里有鬼。” 但再怎么也只是猜测,如今死无对证。 “刘崇有孩子?” “有,但我们找遍了,也没看见,恐怕是被山匪掳走了。” 温疏水看着尸体倒下的位置,道:“马车里看看。” 将士一愣,忙差人把倾倒的马车扶起来,动静一大,忽然听见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泣。 掀开布帘一看,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因为要带着家当和一家人出逃,刘崇雇来的这辆马车十分宽敞。 座位底下的木箱足矣容纳一个蜷缩的成年人,更别说几岁的小孩。 他将木箱拖出来,入手沉重,发出一阵摩擦声。 “呜呜呜爹……娘……”孩童抽噎的声音隔着木板传出。 “将军!找到了!” 温疏水道:“万平,你带一半人留下剿匪,剩下一半人随我即刻动身回京。” 万平挠挠头:“将军不参与吗?往常都是您来指挥,要不了几日就解决了。” 温疏水却只是瞥他一眼,又吩咐了几句,带着人马匆匆离开。 同僚拍了万平一下,无语道:“你个大老粗,人小千岁还在京城等着呢,你让将军陪你在这剿匪?” 万平:“……” …… 八月初六,定亲宴一应事宜均准备妥当。 京中的流言却越发猖獗,只因到了这个时候,温大将军还没个踪影。 陈皇后寻了个由头让苏蕉儿搬回云安殿住几日,免得出门听到些不好的话,影响了心情。 虽说,她如今的心情亦是在愠怒的边缘。 更不必说苏涟,早在几日前,他便提出要取消婚约。 也已经准备了人手日夜等在四方城门,一旦见到温疏水回京,先打一顿出气总是免不了的。 今日天气晴好,苏蕉儿却没有半点玩乐的心思,一碟锦鱼糕放在小桌上快半个时辰了,她却只是懒懒地窝在软椅里,眼睛半阖着,神情恹恹。 宫人轻巧地爬上桃树,摘下枝头又大又红的那一只,献宝似的道:“小千岁快瞧!” 苏蕉儿抬眼,露出一点笑。 向云叹口气,转头招呼道:“摘了一筐了,小桔子,下来吧。” 洗净的桃子切开放在手边,苏蕉儿拿起又放下,忍不住问:“城门那边……” 向云摇摇头,太子殿下的人一直在城门守着,倘若温将军回来了,不可能没消息。 苏蕉儿便又仰倒在椅背上,微微抿着唇,盯着上方硕果累累的桃枝,眼圈慢慢红了。 眼看着主子一天比一天闷闷不乐,向云也着急,忙道:“这会儿日头也没那么烈了,奴婢昨儿路过小园,几树白茉莉开得极好,小千岁不如去走走?” “正好,顺便采些回来做茉莉清茶,再兑些蜂蜜,奴婢记得去年夏日您可喜欢喝了。” 苏蕉儿缓慢地眨了下眼,等眼眶的酸涩缓解,才轻轻道:“好。” 小园离得不怎么近,原本要备轿辇,她却摇头,打算慢慢走过去。 自从赵太后与赵妃被圈禁,陈皇后离宫,禄安帝不理朝政,这皇宫里的人便越来越少了,也显得更大更寂寥。 路上还能见到些走动或是闲聊的宫人,等靠近了小园,竟一眼望去见不到什么人,大概是天气逐渐炎热的缘故。 这边种了一片茉莉,洁白掩映在浓绿之中,花香浓郁扑鼻。 向云打发几个宫人去采茉莉花,怕采得不对,不时还要自己指导一番。 苏蕉儿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发呆,半晌才打起精神来走了走。 宫人摘外圈的花,她便往里走,那儿的花更多更浓密,绿枝交错掩映,几乎是一道天然屏障。 “嗯啊……轻点……” 茉莉花墙后,忽然传出一道黏腻娇媚的呻/吟,夹杂着男人低沉的粗喘。 苏蕉儿停下脚步,侧耳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怪怪的:“……是谁呀?” 花墙后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吓得屏住了呼吸,片刻,又抑制不住地喘起气来。 一阵衣料摩擦声后,便是匆匆离开的脚步,此外再也没有了动静。 等苏蕉儿绕过去一瞧,花墙后空空如也,什么人影也没有,大概是从另一边跑掉了。 她蹙着眉,还有些困惑,难道是她把人吓跑了吗? 日头西斜,火红的晚霞出现在天边,余光映出地面上一枚白玉玉戒。 等向云找过来,便见自家主子立在茉莉花后,纤细窈窕的身姿被夕阳勾勒出美好的弧线,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哪里来的玉戒?”她奇怪问,小公主的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必然不是苏蕉儿的东西。 “唔。”苏蕉儿张开手掌,乖乖地递给她,“我在地上捡的,应该是方才在这儿玩的人丢的,他们一听见我就慌慌张张跑啦。” 向云看了看,这玉戒并非特别稀罕的东西,许是有宫人在这里偷懒,怕被抓个正着,因而落荒而逃。 她对上苏蕉儿的眼神:“小千岁放心,奴婢会着人打听打听是谁在茉莉园这边掉了东西。” 采完茉莉,也出来透了透气,苏蕉儿精神总算好了些。 只是明日就是初七,温将军恐怕是赶不及回来了。 原本要提前试妆试衣裳,免得明日定亲宴匆匆忙忙,此时都入了夜,却没有宫人提起。 向云服侍她沐浴完,直到人进了被窝,也没有说明日的事。 “对了。”向云忽然出声,却只是道,“那个玉戒奴婢差人各处去问了,还没有失主认领。” 见她只是要说这个,苏蕉儿面露失望之色,点点头。 烛光熄灭,门被轻轻掩上,寝殿内陷入黑暗寂静,只有淡淡的月光从木质雕花窗口洒入。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的门极轻微地响了一声,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 有人潜入寝殿,轻手轻脚地朝着窗下的梳妆台走去。 台面上,一只白玉玉戒正摆放在一块红布上。 人影伸出手去,就要触及那枚玉戒—— 却忽然感到后颈一阵凉意,他猛地抬头,与窗外悄然站着的人对视个正着! “鬼!”一声短促的惊叫从他口中发出,即便反应过来捂住嘴,却已经于事无补。 向云率先披着衣裳冲进来,冲梳妆台边的贼人呵斥道:“哪里来的小贼!”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人绑住。 拖到烛光前一看,原来是轮值守夜的小太监! 这番动静,苏蕉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只是才揉着眼睛坐起来,还没来得及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便看见门口走进来个熟悉的身影。 她愣住,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至那人走到身边来了,才仰着头呆呆道:“温将军?” 温疏水带着一身深夜的凉意赶来,见她衣衫单薄,便只是弯腰凑近了些:“是我。” 苏蕉儿倏地睁大了眼睛,手揪住身前的被子,磕磕巴巴道:“你、你回来了吗?” 温疏水失笑:“我若是没回来,那你如今看见的是谁?” 话音刚落,小姑娘忽然掀开被子,整个人扑进他怀里,小小声地道:“温将军,你怎么才回来呀?” 屋里还有不少人,向云见状,让人拖着小太监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门。 温疏水这才反手抱着怀里的人,听着她委屈的声音,在床边坐下:“生气了?” 苏蕉儿将脸埋在他肩上,兴许是日夜兼程地赶路,味道算不上好闻,她闷闷道:“没有生气。” 刘崇提前得知消息,跑出去不少路,一行人追上去,这一趟便比预想中花费时间长了几日。 温疏水紧赶慢赶,好歹是前一天进了京,怕她难过,来不及沐浴更衣,便匆匆进了宫看望。 他嫌自己身上风尘仆仆,想把干净白嫩的小姑娘放进被窝里。 苏蕉儿却拿双手缠着他,最后连双腿也盘住了他的腰,垂着眼慢吞吞道:“我怕我是做梦。” 不然怎么会一睁眼就看见他了。 她这般模样,温疏水哪里还硬的下心肠,只得哄道:“不是做梦,我回来迟了,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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