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霎时陷入了寂静,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微微一变,饶是谢妙瑛也不自觉身子前倾视线细细的打量着这副图,半响她掩唇讶异:“这是……徐老的技法。” 岑氏面容有些诧异,真是巧的很,竟与当时妙瑛送的是一样的丹青。 孟老太太神色淡了些,孟令臻心直口快:“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拿来献丑,可别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没有谢家姊姊这般功夫,还是莫要污了祖母的眼睛了。” 宁离愣了愣,谢妙瑛送的也是丹青? 谢妙瑛淡笑:“臻妹可抬举我了,我技法稚嫩,不过是图一个爱好罢了,倒是宁妹妹……我知徐老的丹青一向受人尊崇欢迎,只是这般公然模仿,岂不失了灵气。” 孟令臻咬着唇本原本有些忿忿,听谢妙瑛这般说,便急急问:“阿姊这般说来,这宁离可是仿画?” 孟老太太神色已然沉了下去,谢妙瑛罕见的没有出言,徐老的技法实在罕见,且早就避世已久,坊间不乏倒卖和仿制徐老的丹青,丹青技法重在创新,私下里拿大家的丹青临摹谁都有过,可若是拿临摹的丹青作为寿礼,谢妙瑛觉得这女子颇为投机取巧了。 “妙瑛不才,家师正是徐老先生门下行二弟子,徐老先生乃是妙瑛师祖。” 宁离眸中划过一丝诧异,随即有些似笑非笑。 “宁离投机取巧惯了,此事让妙瑛见笑了。”,岑氏头昏脑胀,她知道宁离向来喜欢投机取巧,耍小聪明,没想到之前的跪祠堂和打手板根本没让她长记性,如今还敢重蹈覆辙。 宁离蹙起了眉头,想插嘴解释时,余嬷嬷进来通报:“郎君过来了。” 说话间孟岁檀进了屋,一袭靛蓝圆领襕衫,风姿皎然,风尘仆仆的模样俨然是刚刚下值,看见满屋子的人气愤凝肃,又见宁离垂着头坐在一边不自觉拧起了眉头。 孟令臻拱火:“兄长来的正好,你快来瞧瞧,宁离竟拿了仿画来给祖母。” “徐老这般风骨峭峻,幸而今日被谢阿姊给看出来了,不然被这样一个小女郎玷污了名声,传出去我们孟氏门楣的清誉还如何维持。” 谢妙瑛闻言不免露出轻蔑之色,轻掩着袖子垂眸,原以为被孟岁檀放在心头的表妹是怎样的人物,如此看来,就是个装腔作势、愚不可及的女子。 岑氏暗自气恼,痛骂孟祭酒,都是他干的好事干的好事,好心把这祸害叫回家来,可瞧见了,分明就是个小白眼狼,丝毫不顾念孟府养育之情,耍的小聪明颇有手段。 莫不是想借着徐老的名声,谋求名誉,今日是试探,若是没人瞧得出日后岂不是愈发猖狂,岑氏忿忿斥语,深觉宁离就是个祸患。 宁离面对千夫所指,觉得有些荒唐,准备开口解释,孟岁檀却蹙眉睨了孟令臻一眼,呵斥:“行了,越发的不积口德了,都是一家人,这般摆弄口舌是非,还有没有规矩了。” 孟岁檀的斥责直指孟令臻,他方才在门口自然是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些头胀,他眼里自来容不得沙子,处理这种事倒算得上刚阿不正,孟令臻脸色一白,万没想到兄长会把矛头对准她。 “本来就是宁离做的不对,还不许说了。”,孟令臻有些不情愿,仗着祖母和母亲在顶撞了孟岁檀一句。 “孟令臻。”,孟岁檀警告性的看着她。 “臻儿心直口快,你这是做甚,谢娘子还在,倒是摆起脸色来了,为着一个外人,有必要吗?”,岑氏忍不住呛道,在外人面前不给自家人脸面这还是头一次。 “就算宁离有错,孟家也不允许同辈互相敌视。”孟岁檀淡淡回视,他坐在那儿,身躯挺直,眉眼下压,凌厉肃然的气势很容易让人忽略他华美的外表,岑氏自然呛不过帝师,她也不止一次被自己儿子下脸面,闻言有些讪讪。 而宁离心跳声有些咚咚,她不想给自己期望,孟岁檀只是本性如此,并不是在为她说话。 但孟岁檀并未看她,只是凝视着孟令臻和孟令安,淡淡的不容置疑:“同宁离道歉。” 这话一出,饶是宁离也愣了愣,偏头看了过去,男人眉眼刚肃,俨然一副不偏不倚的模样,叫她恍恍的忆起了曾经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高大挺拔,像一堵墙。 孟令臻面色一变,大喊:“凭什么。” 谢妙瑛也挂不住笑,站出来打圆场:“都是女郎间的龃龉,孟郎何必掺和,许是过两日就和好了,何必闹得这般严重。” “女郎间的龃龉,难道就是奔着毁掉对方名声去的?今日是在自家人面前,那明日呢?去了外人面前也是这般?这般行事不考虑后果,我是对你管教太松。” 谢妙瑛听着他把自己划为了自家人,心头一悦,便不自觉附和:“孟郎说的也有理。” “想来母亲和祖母为了日后孟家的脸面,应当不会埋怨岁檀管教他们罢。”孟岁檀眼皮一撩,无差别攻击。 孟令臻眼里已经含了泪花,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妙瑛,转而看向孟老太太和岑氏:“母亲、祖母。”,她期望有人给她做主,但对上了孟岁檀的视线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明明兄长已经厌弃她了,还是要为她说话。 孟老太太面色沉沉,她这个孙儿,翅膀早就硬了,大道理一通一通,这是在点谁,不言而喻,孟老太太是个不服老的人,她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他的儿子自小便依着她来,直到被孟岁檀打破,她既欣慰孟岁檀的成长,又不满他的羽翼过丰。 “岁檀说的有理。”,孟老太太沉沉吐了口气,眉眼淡淡:“就听你兄长的话。” 孟令令臻垂头恨恨:“宁离阿姊,是我的错。” 宁离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眼眶中酸酸涩涩的饱胀漫了开来,她紧紧攥着被纱布包裹着的手,如树枝被劈开的痛意让她生生转移了注意。 她提醒自己,她是他妹妹,这样就好了,一辈子当兄妹起码能保住这份情谊。 “那既然此事已了,是否也该问问宁离妹妹何故用仿画,对是对,错是错,孟郎可不能偏心了。”,谢妙瑛眼神示意他,外人瞧来像是二人在眉眼传情。 宁离心里一紧,期待的转头看着孟岁檀,他知道真相的,她没有做这种事,她希望他能开口给自己解释。 “错便是错了,宁离缺少教导,此事我也有责任,便罚她闭门思过五日,抄写家规三次,我会在祠堂罚跪一日。”,孟岁檀淡淡道。 好似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一般,宁离脑袋一片空白,迟钝的反应了过来。
第8章 (修) 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手心的疼痛倏然间剧烈了起来,像是要燃烧起来,火焰灼热,烫意从她的手心漫到了四肢百骸,烫的她喘不过气。 她几乎一瞬便想明白了,他是在维护谢妙瑛的面子,二者相比,她只是个名义上寄养的义妹,怎么能比得上未婚妻更叫人看重,孰轻孰重自然是一目了然。 宁离垂下了头,绞着手不说话,所以,二人如果必须要选一个,孟岁檀一定会选谢妙瑛。 孟老太太睨了宁离一眼,有些烦她,早知如此,致云要把她叫回来时她就该出手阻拦,便也没有今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既如此,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回去闭门思过。” 宁离起了身,面庞平静无波澜,“宁离告退。”,说完没再看孟岁檀一眼,离开了寿安堂。 岑氏看着桌上那副画,刚要说不然扔掉好了,孟岁檀就抬手拿起画轴卷了起来,“画卷祖母既不喜,那岁檀就拿走处理掉了。”,孟老太太心烦意乱的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你送送妙瑛。” 孟岁檀淡淡颔首,率先起身,同谢妙瑛说:“我送你。” 谢妙瑛见状也不好再留了,同众人道了别便离开了。 谢妙瑛同孟岁檀二人一路并肩,她委婉开口:“当初宁小娘子是生了什么病,要送到寺庙中修行?”,她存了试探的心思,她隐隐觉得宁离瞧着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体弱之症罢了,孟府规矩森严,于她养病不是什么好地方,寺庙清幽,又少有人打扰,便送了过去。”孟岁檀神情平静无波。 谢妙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只是小娘子的性子有些古怪,大约是寺庙少有人接触,行事颇为肆意放纵,少不得回来惹老太太和夫人生气,不过女郎家的,活泼些也无妨,就是别心思不正才是。”谢妙瑛语声温柔,眸色点缀着盈盈之色。 “宁离只是有些犟罢了,她从小没了父母,没有安全感。”,孟岁檀低低的说,对她的暗示没有接茬。 谢妙瑛却对他的维护有些莫名其妙的醋意,“孟郎倒是对她颇为上心。” “她心眼儿不坏,又唤我一声兄长,日后也是希望她同臻娘一般,平安顺遂。”孟岁檀语气有些怅然。 “上车吧。” “好。”,谢妙瑛闻言,彻底歇了心思。 …… 初冬的严寒席卷着赶月阁,院中的玉兰树跟枯枝断叶似的静静得矗立,在不合时宜的季节,宁离把它栽了下去,她执拗的想,万一就能开花呢? 她趴在廊庑下,娇懒地趴在了美人靠上,白玉般的面容上浮起了淡淡的酡红,美眸微眯,纤细的指节冻的通红,虚虚地握着酒壶垂了下来,吐气如兰间淡淡的酒香弥漫了开来。 孟岁檀刚刚在祠堂内跪了一日,却仍旧通身清贵,进了院子,廊沿的六角灯笼随风摇晃,就着月色和烛光,他瞧见了醉意熏熏的宁离,眉头霎时拧了起来。 “醉醺醺的,跟个酒鬼一样。”,孟岁檀瞧着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头脑发胀,无奈地叹了声气,上前便拽过了宁离的酒壶随意一扔,酒壶摔在了置石上,碎瓷崩裂在雪地中。 阿喜听到了声音,慌慌张张的出了门,看见了孟岁檀又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 酒壶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宁离,她皱了皱眉,睁开了水雾濛濛的眼眸,看着孟岁檀轻轻笑了笑,“阿兄怎么来了,不去陪谢娘子,来宁离这儿做甚。” “不是你唤我来的吗?”孟岁檀蹙眉,不知道宁离想干什么。 她带着醉意看着他,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自顾自说话:“阿兄当真狠心,打一个巴掌给块儿糖,给块儿糖又打一个巴掌,怎么,她谢妙瑛就那么好?好到能红口白牙的污蔑我?看来,高门贵女也不过如此。” 宁离痴痴地笑着,等着孟岁檀斥责她,但孟岁檀并未生气,平淡的看了她一眼。 众人皆知,圣上最喜徐老的画,为此一掷千金,若是叫谢妙瑛知晓宁离和徐老的关系,那宁离不免沦落为庸王殿下的靶子,但孟岁檀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宁离,她也不需要知道,他不希望给她一丝一毫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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