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拢着她稻草一般的头发,用密齿梳沾着头油从上往下梳,又包了一会儿头巾,才把头发润回来。 沐浴过后,宁离脸蒸的红扑扑的,她嫌屋内太热,院子又正是下午,日头晒得暖融融的,便坐在院中侧着头擦头发。 孟岁檀进来后便瞧见她这副粉面霞蔚的模样,心头微微一动,忍不住停在院门前,静静注视。 宁离一抬头便看见他那副模样,有些好笑,全然不知自己心头的排斥和抗拒已经散了许多。 “你在那儿愣着做甚。” “没什么,怎的刚沐浴完便出来了。”他蹙着眉把旁边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屋内太热。”她浑不在意的说。 “就算太热也比着凉好。”他不赞同道。 宁离闻言有些好笑:“你爱管人的脾气又上来了?” 孟岁檀愣了愣:“抱歉。” 许是他一身清蓝的模样确实格外惹人顺眼,宁离难得没有跟他呛声,只是继续拧着头发,湿润的发丝黏在脸颊旁,修长的手指忍不住从旁边伸出拨开。 “孟大人还是赶紧回将军府罢,邹云山已经带出来了,早日戳破谢昶的阴谋,便能早日拔出朝堂的眼线。” 孟岁檀虽不舍,但也知道不能再逗留了,便凑近在她的头顶轻轻落下一吻:“我知道了,我会把祖母救出来的。” 随后他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去,外袍短小,衬得他虬实劲瘦,好身材一览无余,一双长腿行走间暴露出来,宁离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她伸手摸了摸头顶,似乎在发热,心里头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但是要说炙热到心动好像也没有,倒是像水到渠成。 孟岁檀离开徐府后便又回到了将军府,霍将军和屠将军已经讨论了许久该如何进宫禀报圣上,话术一推再推,两个大老粗也不懂文官的弯弯绕绕。 磕磕巴巴的话叫孟岁檀听了后全盘否定,他气定神闲的说自己打好的腹稿,霍将军和屠将军对视一眼,不愧是少傅,文采就是不一样。 但揭发的人选,孟岁檀也打算亲自前去。 “太子虽在庸王手里,但庸王并不敢动他,毕竟舒贵妃还在牢狱中扣着,他不可能置自己母亲于不义之地,只是想借这些人的性命逼迫圣上罢了,且那些人中大多数都是谢昶一党,只是对外做样子罢了。” 霍将军赞同:“圣上迟迟没有动作也是因着怕朝臣被杀后有损名声,此番也可了事了。” 他没再耽搁,转而便进了宫。 圣上听过他的禀报后宣了邹云山上殿觐见,得到了证实后发了好大的火,随后圣上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拔除了在朝堂暗线后知晓了太子的消息,当即便不再顾及,命围在普华寺周遭的将士开始全面攻打。 与此同时孟岁檀安排了侍卫趁乱潜入普华寺保护徐老夫人他们。 “孟大人,此番去可以救出我祖母吗?”宁离焦心的问。 “放心,会的。”孟岁檀安抚道,五城兵马司围在普华寺周遭,布下重兵力。 经过混战,庸王确实没想到自己会暴露,谢昶一党被抓回了大理寺,而他却趁乱抓了人质携逃,屠将军驾马追了上去。 庸王被逼入一处密林,未曾想到庸王手中掐着徐老夫人的脖子威胁:“谁若是敢过来我便杀了她。” 屠言恺下马后冲着他说:“庸王殿下,你已入穷巷,若是认罪伏法,圣上还会网开一面。” “我早已无法回头,你不必说这种话,放我离开,否则我……”他的手死死地掐着徐老夫人的脖子,眼瞧着徐老夫人的脸都有些发紫。 随后赶来的宁离惊呼:“别伤害她。” 庸王挑眉:“不伤害,也行,你来换她,可好?” “好。”宁离毫不犹豫道,无视了徐老夫人的摇头和暗示,缓缓靠近,说服庸王。 屠言恺劝她:“莫要答应他,他只是在诈你,你若是答应他只会二人都落入贼手,救人难度会增加。” “我不能眼看着祖母见死不救。”宁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要去。 屠言恺抓着她的手腕说什么也不让她去,二人在庸王面前撕扯,庸王烦了:“到底换不换。”说着手下又用了些力,徐老夫人发出嗬嗬声。 “不行,不能去,孟大人也不会让你去。”屠言恺暴喝了一声,庸王不免有一瞬的分神。 随后一只箭矢破空而来,正中庸王掐着徐老夫人的那只手,他面上浮现剧痛扭曲的神色,手一松,屠言恺趁机上去一脚把他踹开,拽着徐老夫人与他拉开距离。 “祖母。”宁离上去抱着她,方才差点中了庸王的计谋,还是屠将军给她使了个眼色,宁离便立刻会意,顺着他往下演。 徐老夫人大约是被吓狠了,脖颈周围一圈红印,宁离拍着她的背缓缓的安抚,孟岁檀随后而至:“没事罢?” 宁离摇了摇头:“没受什么皮肉伤。” 前来接应的官兵把庸王团团围住,摁着捆起来交往大理寺,他仍旧在愤怒嘶吼,但众人再也未理他。 屠将军牵来马车,孟岁檀和宁离扶着徐老夫人上马车,而后往回走,几位师兄均在寺庙前等候了许久,马车回来后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徐老夫人被几人围在中间嘘寒问暖,宁离悄悄的退了出来,她手还在抖,还没从方才的后怕中缓过来,突然一只干燥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别怕。” 她怔松的侧头看去,对上了孟岁檀柔和的视线。 他似乎褪去了急躁、疯狂、偏执,像个正常人一般和她相处,宁离垂着头看着被他牵着的手,第一次没有挣脱,她也许可以试着再去问问自己,他还有没有机会。 虞少渊挣脱了人群想去寻宁离说话,却看到了二人亲密的模样,插不进去任何人,登时愣在了原地。 几人回了徐府,劫后余生原是想热热闹闹的庆祝一番,但徐老夫人受惊过度,回去便生了病,众人也是灰头土脸,像是刚从山上下来。 徐秋锦便叫人各回各府收拾一番,明日再来。 虞少渊看着宁离,欲言又止,最后也化为一句:“你何时回来的。” “知道你们出了事便赶回来了。”宁离替他拍了拍肩膀的尘土,笑着回看。 “我……先回去了,我们明日见。”虞少渊笑得勉强,转身离开了徐府。 徐秋锦不叫宁离守在徐老夫人身旁,硬是赶她回了院子,劫后余生,她忍不住叫阿喜给自己斟酒。 “女郎少喝点,这是老先生酿的,后劲儿大的很。”阿喜嘴上这般说,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二人在月下对饮。 酒过三巡,她脸开始发热发烫,视线略有些朦胧:“阿喜,天上的月亮怎么变成两个了。” 突然视线闯入熟悉的身影,孟岁檀褪去窄袖衣袍,换回了广袖长袍,却没有选择一贯的深色,反而是一身淡绿色,雅致温润。 “唉,怎么有两个孟岁檀,我在做梦吧。”她晕晕乎乎的说,随后脑袋被他的大掌托住。 “又喝多了。”低沉好听的嗓音骚刮着宁离的耳朵,让她无端与数月前的场景搅混。 “我就喝我就喝,你才管不了我。”她调皮的做了个鬼脸。 随后她脸一垮:“对对对,我知道了,你是我兄长,你又要说我们没可能了是不是,切,谁想跟你有可能,自作多情,赶紧去找你的谢妙瑛吧,谁稀罕你。” 她推开了孟岁檀,阿喜早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对他们二人的谈话丝毫听不见。 孟岁檀知道她这是喝醉了,脑子搞糊涂了,把过去和现在搅混,他在夜色下沉默,心像被揪了一下,从她嘴中吐露的,又何尝不是自己过去的话。 “不对,你好像说过,没有谢妙瑛我们都没可能。”宁离踉跄的指着他,身影像虚幻的蝴蝶,让孟岁檀忍不住伸手扶着她:“不,我想和你有可能。” 这话让宁离忍不住笑了起来,模样娇憨:“哈哈,打脸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你不是好马。” “对,我不是。”他耐心的扶着她往屋里走。 谁知宁离又下一瞬落了泪:“你不是,你不是他,他才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他……他只会凶我,只会教训我,还只会跟谢妙瑛在一起。”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一朵又一朵的泪花摔在地上,听得孟岁檀神色动容,心疼的仿佛被插进了利刃。 “不会,他以后都不会凶你,不会教训你,也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他低声哄诱,满心都是后悔。 “真的?”宁离歪着头看他,眼眸被泪水洗刷的发亮。 “真的,比真金还真。” “那你让我打回来。”宁离凑近说,灼热的呼吸喷在脸颊上,让他四肢百骸都涌起了热意。 “虽然那晚是我不对,但是……但是你怎么能那样对我。”小女郎气急败坏的指着自己的脸,委屈成了个饺子,恨不得张牙舞爪的无差别攻击一番。 “对不起,我太坏,确实对皎皎做了很不好的事,你打吧。”孟岁檀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说。 宁离气上心头,果真气哼哼的甩手,打了他一巴掌,还把自己给甩出去了,转了个圈扶着石桌瞪他。 孟岁檀没有躲,被打后抬手摸了摸脸,她下手并不重,大约是喝多了手脚没什么力道,跟挠痒他痒似的,孟岁檀的脸颊上浮现一个愉悦畅快的笑容。 宁离忍不住瞪圆了眼眸,努力的揉了揉眼睛,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被人打了后还在笑,肯定是有病。 “你笑什么。”她莫名其妙的问。 “可出气了?”孟岁檀笑着问。 “没呢。”她老实回答。 这一夜,宁离细数了他无数的罪责,从她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没有冲她笑到后来及笄礼没给她簪发,然后是什么又凶又冷淡,也不笑,越来越老,这样下去快成了学究。 孟岁檀刚开始还忍着笑,后面就笑不出来了,他脸色愈发的黑,但却仍旧没打断宁离的抱怨。 “唉,你还记不记得,我就是多吃了快糖你竟然罚我抄写家规,你真是太过分了,这么一说,你确实很讨厌啊。” 宁离一脸沮丧,蹲在地上当蘑菇:“完了,我本来想……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优点,这下好像全没了,我不能喜欢你了。” 孟岁檀一滞:“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优点,我喜欢不了你。”她眼看着要往地上躺,被孟岁檀眼疾手快的拽着,然后横抱在了怀中,他的手紧紧的揽着她,宁离嘴里还在呢喃:“老古板、不讲理。” 他神情突然变得从容淡定,眉梢眼角透着一股愉悦,是比方才还愉悦的样子。 他把人抱回了屋,放在床榻上,倒着桌上的茶水给她解酒,扯过被子把她塞进去,然后在床榻上坐了一晚,生怕他走后宁离想吐,却被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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