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他也唯有硬着头皮去请人。 而书房里叶忱替凝烟处理伤口的一幕,更是让杨秉屹心头发凉。 “大人,人来了。”他说完便低垂下头。 大人的书房何曾有外人来分用过半壁,三少夫人非但用了,还让大人亲力亲为的教授,要知道大人可是太子的老师,这些也罢了。 大人还为其处理伤口,但凡今日换个人,换个身份,他都不会这样大惊小怪,可偏偏两人是叔媳。 ……三公子就在外面。
第25章 凝烟见如此夜深了还有人过来,心里猜别事什么要紧事,小叔这些天没少抽时间教她,别被她耽误了正事才好。 “小叔可是有事要忙?” 听得凝烟轻唤的称谓,杨秉屹深深吸了口气,把头垂的更低。 叶忱则颔首说:“我去去就来。” 他说着看向凝烟的手,“今日不能再碰刀子,就试着绘纹样罢。” 凝烟轻点着头问:“可是要雕刻在哪里?” 不同的玉石纹理飘色也不同,纹样都要根据着来。 叶忱解下腰上的一块羊脂玉无事牌递给她,凝烟吃惊接过,“用这个?” 能拿来做无事牌的都是上等料子,小叔这块更是细腻无瑕,再做雕刻反而是画蛇添足了。 叶忱看着她圆睁着,满是不确定的双睛,轻笑颔首:“就这个。” 凝烟还想说什么,叶忱已经迈步离开,杨秉屹朝她一拱手也退了出去。 凝烟捧着那块无事牌为难好久,即不想退缩让小叔失望,又怕雕坏了,良久才鼓起劲儿,坐到桌边专注心神,仔细斟酌。 叶南容等在厅中,手里端着茶低头在饮,看到叶忱进来,放下茶盏起身,“六叔。” “坐。”叶忱看着他说了声,走到另一边的圈椅坐下。 叶南容待他坐下后才又落座,问道:“六叔怎么这时候叫我过来?” 叶忱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你如今在翰林院述职,照惯例锤炼上两年便能入詹事府辅佐太子,当然也有另一个选择,就是去地方上任,但绝不会是什么富庶之地,可能平荒,可能流民泛滥,但你去历练,有了实质的经验,远强过你在朝堂上纸上谈兵。” 叶忱手指点着桌面问:“你有什么看法?” 叶南容没想到六叔让他过来竟然商谈这次,正襟思索良久,才道:“我当然希望可以尽快做出一番成绩,不过。” 叶南容略皱起眉,他有自己的顾虑。 叶忱示意他继续说。 叶南容沉思几许道:“就像六叔所说,去地方上任无疑更优的选择,但我尚不精为官之道,贸然上任,恐怕太操之过急。” 叶忱颔首赞同,“你顾虑的很周全,而且若是去地方上任,一两年内怕是回不来,你又刚成婚,不过此事不急,你可以与你父亲商议一番。” 叶南容点头答应,若他真的上任,一两年不回来,表妹便无人相护,还有沈凝烟。 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她大约觉得轻松。 叶忱容色平和的问:“你有心事?” 叶南容总觉得六叔的目光能洞悉他所想,他觉得羞愧不知怎么回答,张口欲否认,叶忱再次开口,“因为婚事还是因为你的表妹?” 叶南容没有防备,令他夜不能寐,万般纠结的事就这么摆在了明面上。 “六叔。”他声线略显不平。 “你祖母有意将楚若秋送回青州。” 叶忱淡淡的一句就让叶南容失了冷静,震惊坐直身体,“我怎么不知?祖母没提过。” “这次我劝下了,但未必能劝下第二次。”叶忱说罢缄默看着他。 叶南容知道六叔已经看出来了,他平和的口吻,更让他羞愧难当。 “我觉得,为人行事,最重要的一点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叶忱静静看着他,语重心长“而不是要因为你的迟疑和不果决,伤害了你真正在意的人。” 叶南容心头一震,六叔没有像祖母和父亲那样逼迫他,而是要他遵从内心,真正在意的人……他压下心底深处的那个模糊的身影,那自然是表妹,这点毋庸置疑。 他绝不认为自己会因为妻子而将楚若秋放在次位,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而他和沈凝烟才相识多久。 叶忱继续说:“而谁又是真正需要你的,你想过吗?” 需要么? 叶南容笑了笑,当然也不是沈凝烟,她怎么会需要他,她甚至心有所属,而表妹才是真正离不开他,这桩亲事从头到尾,本来就是个错误,无论对他还是对沈凝烟而言。 他不愿直视此刻心里泛起的落寞,牵唇笑道:“事已至此,六叔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叶忱看着他自嘲的神态,叹了口气,“此事本不该我来管,但你若真的为此困苦,我不能装作没看见,如今看来,和离对你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叶南容倏忽抬眸,六叔给了一个他从没想过的选择,与沈凝烟和离,他第一个念头是拒绝、不愿,可又没有理由。 “祖母不会同意和离,凝烟,也不会同意,我与她夫妻一场,总不能辜负。”叶南容回答的语调很乱。 叶忱却问他:“你想过沈凝烟为什么不同意么?” 叶南容皱了皱眉,六叔这个问题,答案显而易见,女子出嫁从夫,无论是为她自己,还是为沈家,她都不会愿意和离。 他目光一顿,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妻子明明心有所属,却还是要来讨好他。 那些温柔小意,柔情似水,全化成了绵针刺进他心里。 他甚至毫不怀疑,一旦他提了,妻子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叶南容嘲讽勾唇,正好陆云霁也对她念念难忘,她对他是假意勉强,对陆云霁恐怕只会是心甘情愿,那是不是也会似诱引他一样,对陆云霁万般柔情,叶南容眼里骤然划过冷意。 想到自己那几番被搅乱的心旌,叶南容只觉得可笑。 叶忱看着自己的侄儿,若一个人连分辨自己内心的能力都没有,那也怪不得要在别处吃亏。 “在官场中,时局不明时需谨慎,韬光养晦,但若已经知晓利弊,再犹豫不决,拖泥带水,只会行差踏错,立身行事亦是如此。” 叶忱声音沉稳,不疾不徐,落在叶南容耳朵里却令他感到无地自容,六叔说的不错,他犹豫不决,左右摇摆,即无法做到对表妹的承诺,与妻子,也只是同床异梦。 他慢慢握紧拳头,和离两个自盘横在嘴边,又好像有什么力道在压着他,扯着他的喉咙,让他难以说出。 叶忱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这件事我不会再提第二次,你出了这汲雪居,就忘了吧。” 没有六叔的设法,祖母决计不可能让他和离,也许下一次真的就会将表妹送走,她的手又伤成那样,就像虞太医说的,少不了要留疤,将来对她的亲事绝对有影响,夫君会不会因此嫌弃。 而这是六叔给他唯一的选择机会。 叶南容只感觉自己被逼上梁上,脑中迭转着妻子和陆云霁独处的画面,同时还有楚若秋泪眼朦胧的脸庞。 没错,表妹才是真正的需要他,他反复对自己说着,用这句话来抚平心深处的挣扎。 叶南容用力闭眼再睁开,下定决心般,对叶忱拱手道:“还望六叔成全。” 叶忱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缓缓吐字,“你放心。” 叶南容低垂着头,竟感觉心口泛起一阵阵的空乏,他自嘲笑笑,大约是觉得如实重负了吧。 如果不是六叔开解,他恐怕还要继续被困缚下去。 叶忱让他取纸笔,叶南容依言铺平纸张,又拿起笔问:“六叔要我写什么?” 叶忱目光透过窗子望向书房的方向,叶南容也随着看去,偏厅离书房隔着不近的距离,除了晕黄的光,什么都看不见。 “放妻书。”叶忱道。 叶南容拿笔的手顿住,根本没想到会那么快,那甚至能想到,若他写下这放妻书,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祖母那边怎么交代,还有凝烟,她甚至还不知情,又怎么会答应在这放妻书上签字画押。 他脑子乱成一团,干涩问:“现在?” “自然不会是那么简单。”叶忱说:“现在让你写这个,是为了提醒你,开弓没有回头箭。” 叶南容对叶忱帮自己的初衷没有丝毫怀疑,六叔的行事果决和面面俱到,更显出他的稚嫩,六叔大约也是看出他的动摇,才会如此。 他自觉羞愧,顿顿点头,“六叔说的有理。” 叶南容低头,一字一句写下放妻书,最后一笔落下,看着满页的决绝,他思绪有些麻木,甚至惶恐,就仿佛有什么正在失去,从他心深处往外剥。 叶忱抽过纸张,叶南容下意识抬手去夺,看着自己半抬改的手,又惊醒过来,勒令自己放下。 “东西就放在我这里,你祖母那边我会去设法替你周旋解释,你不用担心,你要做的,就是让沈凝烟松口,同意和离。”叶忱睇去目光,“让她对你失望,懂吗?” 叶南容僵硬点头。 叶忱起身走到他面前,看了他许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叶家和沈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所以,将这事做的漂亮些。” 叶南容魂不守舍的走出汲雪居,春末略带凉意的风将他吹得清醒了点。 他没有预兆的轻扯着嘴角笑了笑,眼里空洞一片。 及时将一切纠正,没什么不好的。 叶南容离开后,叶忱没有立刻去书房,提起手边的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却没有饮,平整的眸光不显喜怒,周身浅浮的寡凉之意,却让人心头生寒。 杨秉屹站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喘,方才的种种,已经让他额头都浮了汗。 他叶忱再回到书房已经是深夜,推开门,在自己的书案后找到已经困倦睡去的小姑娘,一张张画着纹样的纸张被压在手下。 叶忱走过去,静静看她许久,抬手轻抚过她的脸畔,“夫妻一场?若早早让我找到你,他哪能与你夫妻一场。” 低缓的声线没有了以往的温和。 既成的事没有必要去执着,可在叶南容说出夫妻一场的时候,他竟不太控制的住情绪。 他执起凝烟的手,指腹压在她的伤口上缓缓摩挲。 心口的痛楚和凝烟无意识的呜咽几乎同时出现。 “疼了么?”叶忱说完停了停,又道:“应当是还好的。” 因为她成亲的那夜,他疼过现在百倍,如刀剜心。
第26章 叶南容几乎彻夜未眠,天光初亮,他就从床上坐起身,面无表情的拿了衣衫来换。 “笃笃。”屋外响起两声试探的叩门声。 叶南容只当是下人进来伺候,头也不回道:“进。” 身后门被吱呀推开又合上,轻缓的脚步声靠近他,一双微凉的手自他手里接过腰带,细柔的声音轻轻传来,“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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