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叶老夫人诧异看着她问:“你还会这呢?” 凝烟抿了个笑,站起身将手轻轻放到叶老夫人头上,一边揉按,一边道:“我在家中常给祖母按。” 叶老夫人闭起眼点头。 凝烟仔细叮嘱道:“若是力道重了,祖母就告诉我。” “好。”叶老夫人笑着应声,心里熨帖万分。 “以往我祖母每每有烦心事的时候,我就这么给她按一按,陪她说说话,她就会舒爽许多。”凝烟知道不能逾矩,这么说只想让叶老夫人心里开解一些,也能与小叔回到融洽。 叶老夫人听出她是想宽解自己,感慨道:“亲家老夫人有你这孙女可真是有福气。” 凝烟贴心的说:“我现在也是祖母您的孙女。” 叶老夫人禁不住轻轻失笑,“你这么乖的孩子,三郎怎么就不知福。” 提起孙儿,她心里就又是郁结难解,两人分睡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凝烟是为了养身体能体谅,但孙儿那态度分明是乐得如此。 凝烟低下目光,眼里生出苦涩,“肯定是我还不够好。” “胡说!”叶老夫人睁开眼睛说:“祖母觉得你好你就好,是他脑子不清醒。” 凝烟苦笑不语,她都从不切实际的幻想憧憬里清醒过来了,夫君怎么会不清醒呢。 叶老夫人想到自己有一段时日不在府上,顾氏平日就多有苛刻,叶南容又不闻不问,心思再没她看坐镇着,凝烟岂不愈要受委屈。 她思忖几许,干脆问凝烟,“我过几日要去寺中礼佛,你可愿陪我一同去,就按你说的,照顾照顾我这老婆子。” 凝烟没想老夫人会自己提出让她陪同,自然点头同意,“能陪着祖母自然是好的。” 叶老夫人心里也有自己的思量,一来是为了表现她对这孙媳的看重,二来她知道凝烟是有分寸,守规矩的,也不怕带她同去,颔首笑道:“那就回去收拾收拾,要住上些日子。” 叶忱从合安院离开后,直接坐上马车往宫里去。 杨秉屹坐在一旁,马车里寂静一片,叶忱身上隐隐流动的戾气让人极为不安。 就连他跟随在大人身边十多年了,都不知大人和老夫人之间的嫌隙究竟是何,更不敢过问,只知这是绝对的忌讳。 “市舶司也该被查到了罢。” 叶忱没有征兆的开口,眉眼噙着不耐,赎罪?他的罪且还多着。 现在就赎罪,未免早了些。 杨秉屹敛神道:“已经有几波人来查探过,只不过徐文年后知后觉,还在为自己吃的满嘴流油,得意忘形呢。” “蠢货。”叶忱没有情绪的吐出两个字。 马车平稳前行,路边却快冲出来一人,险些惊马,车夫立刻拉停马车,冷声呵斥,“不要命了,横冲直撞。” 冲出来的男人神色惊慌,扶了扶头上的冠帽,朝着马车一拱手道:“小人斗胆冲撞大人,是小人的主子想求见大人。” 杨秉屹推开车轩看了一眼,低声对叶忱道:“是徐文年的人,看来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叶忱看向马车外躬身低腰的人,“让他在衙门等我。” 那人千恩万谢的退下。 叶忱闭目靠在背后的软垫上假寐,平整的眉眼间已经恢复了如常的温雅,启唇淡声道:“传话给丹枫,告诉沈凝烟我近来事忙,暂且不用过去汲雪居。” “是。” “至于叶南容。”叶忱睁开眼睛说:“与陈翰林交代一声,就让他待在翰林院里多学学,也不用回来了。” 杨秉屹再次应声。 深夜,徐文年心急火燎的踱步在厅堂,眼里是天塌下来的慌急,直到看到叶忱出现在中庭,才如释重负般急走上前,“大人可算来了。” 叶忱走进厅堂,徐文年急不可待的在他身旁道:“都察院的张冕查到了我们私放番商在码头停靠的事。” 叶忱看了他一眼,反问:“我们?” 无形的压迫让徐文年脸色一白,额头冷汗直冒,低头拱手道:“大人恕下官口无遮拦,还望大人救下官一命。” 叶忱叹了声:“我告诫过你收敛,如今被人抓到把柄,证据到了都察院手里,你知道怕了,为时已晚。” “大人!”徐文年脸上血色尽失,声音又急又紧,“大人这是要弃子的意思了?若不是有大人的批令,下官如何能有胆子私房番商的船只。” “好大的胆子!”杨秉屹上来一脚将人踢翻,“你做事不干不净,连累大人,大人这种时候还来见你,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徐文年被踢倒在地,脑子也清醒过来,他若真的敢牵扯叶忱,这条命只会死的更快。 叶忱示意杨秉屹退下,“国法有严律,事已至此你想再平安无事,是不可能了,但是我可以承诺,让你的家眷无虞。” 徐文年浑身瘫软坐在地上,眼里的神色便成灰败,许久才爬起来朝叶忱叩首:“……多谢大人。” * 马车行过凝烟陪着叶老夫人一同去礼佛的事,让府上人都吃惊不已,要知道往年老夫人是谁也不让陪的。 而杨秉屹去向叶忱禀报时,他虽皱了眉,但还是默许了让凝烟一同前去。 近来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夜夜来看紧她,去庙里住这些时日也好。 也就是凝烟离开的这夜,圣上就连夜传召了叶忱入宫。 杨秉屹紧跟着叶忱脚步,压低声音道:“张冕将弹劾的折子送到圣上手中,校卫连夜就去搜查了市舶司,徐文年将东西都提前销毁了。” 叶忱颔首:“你安排好徐文年的家眷,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 朝廷对水运有明令,徐文年私收贿赂,欺上瞒下,利用自责之便与地方官员勾结,私让番商下货,令得圣上震怒,下令严刑拷问,誓要揪出所有牵涉的官员。 极刑之下,徐文年交代了所有牵扯其中的官员。 叶忱从金銮殿出来,沿着汉白玉铺成的步道一路走过金水桥。 杨秉屹正候在马车旁,看到叶忱过来,立刻打起帘子问:“大人可是回府。” 叶忱道:“今日不是陆淮年的寿宴么?去陆府。” 陆府外车填马隘,府上管事认出叶忱的马车,立刻上前相迎。 “见过叶大人。”管事躬了躬身,接着半直起腰道:“老爷特地命我在此等候大人。” 叶忱笑说:“走吧。” 陆承淮与张冕在内几个都察院官员在花厅谈话,座下的官员看到叶忱纷纷拱手。 “叶大人来了。” 叶忱面带微笑走进去,“我来迟了。” 他驻足在厅堂中,示意杨秉屹奉上贺礼,朝着上座的陆承淮笑道:“一点薄礼,恭祝老师春秋不老,福寿延绵。” 陆承淮笑回:“你有心了,快坐。” 他让人给叶忱上茶。 叶忱转身坐到太师椅上,接过茶盏低眸品茶,陆承淮对管事道:“你带各位大人先去宴上落座。” 官员起身陆续走出花厅。 陆承淮含笑道:“皇上对市舶司一案极为重视,你头顶压力,连日都不曾回府,今日还要专程赶来老夫这里,老夫心甚慰啊。” 叶忱手拈着杯盖,慢条斯理的刮去水面的浮茶,少倾,他将杯盖压下,玉瓷相碰发出清脆的鸣响。 陆承淮皱了皱眉,叶忱已经抬起目光,笑意不改的看着他,“让老师费神,是有些棘手,徐文年嘴硬。” 叶忱唇边的弧度深了几分,“不过老师也知道,再硬的骨头也怕斧凿,已经招了。” 陆承淮脸色登时难看至极。 眼里暗藏的怒火快速变换,朗声笑道:“那就好,已经开宴了,我们过去吧。” 叶忱轻掀衣摆,站起身客气的说:“老师先请。” 两人先后走出花厅,管事迎面快走过来,附在陆承淮耳边低声说话,陆承淮听后朝叶忱一笑:“我还有些事,晚一步再来。” 叶忱微笑颔首,转身走下石阶。 随着夜色渐深,寿宴也散去,叶忱坐上马车离开陆府。 杨秉屹一路将马车驾到吉凉河边,拉缰停马,“大人,到了。” 叶忱撩开布帘从马车上下来,踩着桥边的踏步阶弯腰进了一艘乌篷船。 薄雾遮着月色,盖着桐油布的乌篷船晃了晃,随即恢复平静,无声无息的停在岸边。 一炷香过去,有人从河对街快走过来,那人走进船内的同时,杨秉屹用竹竿抵住河沿,将船只撑远至河中心。 乌篷船顶低压,来人躬着腰朝坐在里面的叶忱行礼,“下官见过大人。” 叶忱笑抬起手,“张大人不必多礼,请坐。” 对面的人抬起视线,正是张冕。 张冕走到案几前的位置坐下,面前递来一盏茶水,他赶忙双手接过才道:“下官不负大人所托,陆承淮如今对我十分信任。” 叶忱目露赞许,“张大人辛苦。” 张冕卑谦作揖,“多亏了大人这出投名状,否则陆承淮不会那么轻易重用我。” 陆承淮以为拿到了叶忱的把柄,想借着徐文年的案子,利用皇上对他的疑心将其扳倒。 叶忱淡淡而笑,皇上要的是制衡,也最不愿意看到制衡之势被打破,陆承淮到底年事以高,不然也不会如此操之过急,而自己比他多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此事不必操之过急,求稳。” 张冕离开后,叶忱慵散拿起面前的酒壶自己倒酒,自己喝。 杨秉屹进到乌篷内,从袖中拿出一串与叶忱手腕上近乎相同的佛珠,“这是早前住持让人送来的,说大人或许用的上。” 叶忱看了一眼,抬手接过,之前住持就与他说过,只要让对方也带上它,两人之间的纠葛就可得到最大程度的压制。 叶忱缓慢捻揉手里的佛珠,眼里轻碾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压制,为什么要压制? * 悬寒寺。 叶老夫人上了年纪睡得也早,凝烟服侍她睡下后,闲来无事便在殿宇前散步。 随着夜色渐深,四周跟着清幽下来,宝杏问道:“夫人可要回去睡了?” 凝烟这会儿还不觉得倦乏,摇头说,“再走一会吧。” 相比在叶府时的谨言慎行,无时无刻担心自己哪里有做的不妥,如今在庙里她只需白日陪着祖母诵经祈福,简直是再轻松不过事了。 而夜里走在寺中,耳边有吹风树叶被风送来的簌簌响声,时不时还有空灵的鸟雀声,心境也轻畅许多。 宝杏便陪着凝烟往前又走了一段,路过白日诵经的法堂,她忍不住问:“夫人,你说老夫人祭拜的到底是谁啊。” 宝杏讲起来就一肚子的疑惑,“哪有祭拜一块空排位的,连姓甚名谁都不知。” 凝烟自然也不知道,回想起祖母每每看向那块排位时的神色,不是悲伤,更多的是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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