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退一软,差一点跪坐下来,十几个毛小子就敢冲几万赵军驻扎的军营,是真不怕死啊。 “罪过罪过啊。” “县令先辨辨都是谁家的,我这里做个登记,这里的人有细作通敌之嫌,过后要严加看管,登记之后叫家里派人来接。” 县令自然不敢违逆万三的意见。 他说这些半吊子通敌那便是通敌吧,谁叫这群不长眼的把赵军营地倒是摸得清楚。 万三看着县令忙前忙后的背影,突然有些理解了赵侯仍要用他的缘由。 留个对清水河县了若指掌的县官,好些工作开展起来果然容易许多。 只余一地病残,听到通敌之嫌几个大字愈发大声呻/吟起来。 实在是冤枉,若不是姓唐的教唆,谁乐意触赵人的霉头,如今利益啥都没争取到,还要被赵人盯上以后严加看管,实在是倒了大霉了。 待一切登记妥当,奉县令之意到家中催人来领的家属也来得差不多聚了齐整。 院内一群肃杀的赵军将士正一字排开,家属见此情景连头都不敢抬,偶尔同赵军有了视线接触,便能瞧到一张夜叉一般的冷硬表情。 “念在各位初次犯事,没有断了你们的筋骨。若是要跟着某些不长眼的,进一步挑战我军威,就得尝尝军中八十道刑具的厉害了!” 唐六知道这个莽夫说得是自己。他这口憋在心里的恶气儿还没出,赵侯那个匹夫他也还没见到,看其余几人的模样,受伤虽不算严重,却被赵侯一套棍法加恐吓的组合拳吓得不轻。 “我不服!” 唐六在空中握拳吼了一句,“我兄弟死的不明不白,我要见赵侯那个匹夫,叫他给我个交代。” “赵侯又如何,他是个位高权重的也要讲礼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包庇祸首,殴打受害家属,如今还要给我们头上扣着通敌的帽子,欺人太甚!” 他现在倒是知道要讲礼法,昨日将庶人五花大绑,喊打喊杀之时却全不是如此模样。恨不能将那荒地占为己有,再把荒地上落了户的庶人再赶回乡里。 如今算盘落了空,是恼羞成怒罢了。 赵侯带着熙宁进门之时,便正听到他高声咒骂的声音。 熙宁瞧了一眼赵侯的脸色,他脸上倒是平静无波,平淡的像不是在骂他一般。 熙宁心道,这个姓唐的到底还是有几分胆色的。若不是二人本就站在对立之面,熙宁简直要为他击掌叫好。赵国数万人之中,也少见出一个这样顶顶缺心眼的。 赵侯的好脾气不过是挂在脸上的面具罢了,唐六恐怕还以为赵侯晨起的那十军棍,便是他的底线了。 从前说赵侯治军严格,严禁外人擅闯,如今他试过了,结局也不过就是十军棍草草了事罢了,反倒叫这个姓唐的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可见恶人不会踩着你给得台阶下来,反倒要从台阶上跳到你身上折腾。 赵侯所言不虚。 万三早知赵侯会亲自过来,赶忙上前行礼,“侯爷。” 赵侯叫他免礼,“这里倒是热闹,在屋外都能听到这争论之声。” 他在地心转了转,还有几个没被家中之人接走的倒霉蛋,正眼巴巴地瞅着他。 “原来此处有大冤情,那必不能少了我这赵国来得匹夫,来咱们这府衙里瞧上一瞧,辨一辨这案情中到底有何蹊跷。” 赵侯在一椅上落座,熙宁便随之立在身后。 赵侯伸手一挥,“带上来。” 便有人将昨日因伤当场离世的唐六兄弟抬了上来。 尸身上蒙着白布,唐六原是叫了人将尸身停灵在家中严加看管,如今这人怎么到了赵侯手中。 他赶忙装作伤情,几步爬行到尸体旁边,悲伤恸哭。 嘴中还不停念叨着,“阿兄”、“亲人”、“枉死”之类的字句。 熙宁也是同赵侯一起去看过了尸首,叫仵作验过之后才知原来此案还有冤情。 只是这冤情不是出自庶人手中,正正是在堂下这大哭的唐六身上。 “你哭起来如此动听,前日劝酒之时,恐怕不会比今日做的虚假到了哪里去罢?” 那人恍若未闻,依旧还同那尸骨痛哭,“阿兄,你听一听,他们到如今结不了你的案子,竟要把我也拉下水。” 赵侯接着笑道,“你阿兄那咳血之态分明持续了足有半月,他往日里胃肠便很是不好,我瞧了替他诊治的良医的医案,说到他胃肠因饮酒过量溃疡严重。” “你说——可有没有此事?” 熙宁看着堂下那人惺惺作态,还在痛哭不予理会赵侯问话,心中突然烦闷不堪。 她少见得难以平复情绪,给心口顺了好几次气犹觉得难以平静。 她便趁众人还在关注审案,自己先悄悄退了出来。 熙宁瞧着外面的好日头长长出了口气,忽而看到小孩捧着油纸袋自府衙门前而过。 小孩三两步跑过来依着她,“柳大哥,这么巧,我才买了酸枣,给你分一些。” 酸枣? 熙宁并没有吃过这东西,正打算拒绝,却见手心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早早便摊开等着了。 小孩看她不拒绝尤其高兴,“我阿娘说亲阿娘怀我的时候最爱这个,是酸儿辣女哩。” 熙宁同他笑着说,“如此准么,真是有趣。” 她说完突然怔住,这边笑容还未来得及放下,那头心却提了起来。
第29章 小孩仍未察觉, 还在开心的同他打听,“我刚才去买酸枣之时,便听那边小贩说赵侯在府衙亲自审问那个叫唐六的, 柳大哥你不知道,这个人从前同那县尉勾结在一起, 做了不少坏事。不过从前为首之人的并不是他,而是他那位阿兄,就是已经死了的那个。” 小孩还在踮起脚尖向府衙大堂张望,奈何他幼时吃不饱饭,身形又未长开,仍还有些瘦小, 只能听到堂内的惊堂木一声炸响,实在瞧不到里面是何状况。 他只好作罢,又来求他的宝贝柳大哥, “柳大哥, 你知不晓内情, 如今赵侯爷可审问出了什么东西来了?” 熙宁将他拉到一旁,“这二人确实都不是什么好人, 此次是唐六设得局害了自己的阿兄。” 小孩大吃一惊,“啊?他们可是兄弟啊。” 熙宁给他解释着, “亲兄弟尚且还有自相残杀者,更何况是堂兄弟。” 小孩犹在吃惊,这会儿还大张着嘴巴,“所以才不是我们庶人出手将人打死了。可, 那他是如何死了的?” 小孩咬了咬干涸的下唇, “街上的人绘声绘色的形容,说那日不知是谁打到他身上, 他立刻便一动不动得倒在了地上。他死时眼睛瞪得老大,就同我那便宜祖父一般,说是死不瞑目。” 熙宁忙伸手按在他的上唇之上,“这话不可乱说。” 熙宁左右看看,确保四周的人没有偷听到二人说话,又将小孩拉到靠墙之处立着。 “侯爷对外宣称是他的人击杀了你祖父,你要守好这个秘密,切不可让外人知晓内情。” 小孩赶忙点头,他自然知道柳大哥和显大哥都是为自己好。 小孩虽不怕承担击杀至亲的罪名,但不能辜负二人的苦心,柳大哥不叫自己说出来,他便一定会到死守着这个秘密。 “其实这个唐六所犯之事没有想象之中复杂,他并非是想让其阿兄横死当场,原本的计策是要用烈酒耗干他的身子罢了。恰巧他近日已有咳血之症,且持续了足有一月之久,唐六从良医那里知道了病情,转头却同阿兄撒起了谎,一直拖延着,连给他阿兄治病的药都敢减半。直挨到那天又一次酒醉,他阿兄意外在唐六家一命呜呼。到第二日,他故意将数十名个庶人绑到了自己家中,待其他人冲到他家家中解救被绑之人之时,故意起了冲突,两边人打得难舍难分,哪个知道他阿兄是不是死在棍棒之下。” “既是这样,原本这事情他是能掩盖过去,若是没有闹到赵侯跟前,他在家中停灵几日再将阿兄好好埋葬了,想必谁都瞧不出来,中间出现了这么一些事情。” 熙宁又道,“人既然撒了一个谎,必然要用无数的谎来圆。何况他若是不将此事闹得大些,他阿兄便不像是死在两方对垒之时了,何况他表现得不声不响,阿兄从前的位置,他坐上了也不能服众。 “柳大哥,你说喝酒既有如此大的伤害么?” 熙宁点头说是,忽而又想到他与赵侯那事。 思绪从二十多日前慢慢挪了回来,对小孩说道,“酒醉不仅会伤害到自己,若是无意也会伤害别人。” 小孩点头说,“我知道了,酒不是好东西,我以后一定不沾。” 熙宁向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小小的酸枣,还没怎么嚼,囫囵吞便咽了下去。 她心中有个荒唐的想法还需验证,只是不能在这里,更不能到军中良医那里去看。 这小小的清水河县,若有新鲜事半天便能传个遍。她这几日时常跟在赵侯生身边行走,若真的身子有异,在这里诊治,不是个稳妥的地方。 恐怕要到外地去,到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再做打算。 熙宁同小孩作别之后便蹲在府衙大门的石狮子旁,眼睛无神地瞧着地上枯黄的叶片,看得眼睛都开始酸涩不堪,生怕要淌下泪来。 若她真的因那荒唐一夜,怀上了孩子,她当如何? 熙宁环抱着自己,越想越害怕不已。她想回去都安郡,想她远方的兄长。 一恍神,却突然瞧见一双沾满尘土的皂靴。 熙宁抬头瞧他。 一抬头却叫阳光晃得她眼睛生疼,熙宁揉了揉泛红的双眼。 适应了好一会儿,那视线之中模糊的轮廓渐渐聚成一个熟悉的模样,“邵环!桑仕秾!” 熙宁立马起身,将心中暂时的隐忧压下。 “我昨日还在念叨,你们今日竟回来了。” 她蹦起来问此次到小栗国的进展,“结果如何,小栗国君可答应给咱们借地了?” 邵环看了一眼冷着脸的桑仕秾,一时也一脸菜色的对着熙宁不语。 他脸色这样难看,叫熙宁也心凉了半截儿,“难道军师出手,也有达不成的任务么?”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二人随军师一道去了小栗国,我是赵侯追究这办事不力之罪,恐怕二人也要受到拖累。 熙宁叹了口气,“连军师这般能言善辩之人,都说动不了小栗国君。那后面之事可就难做了,到西旗买马肯定也要耽搁。如此想来,一次重新回到原点,好些事情都做了无用之功。” 熙宁由自担心着,再一抬头却见邵环同桑仕秾相视一笑,“骗你的。” 熙宁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装模作样的生气起来,“你们二人竟拿我当猴耍,耍着我好玩吗? ” 邵环回她,“好玩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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