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六只眼便都投向姚黄身上去。 她一向温顺,不是个爱出头的,家中争论事情也一向只有旁听的份,如今好似真的担上家族荣耀,她有些晕淘淘,但却极享受这叫众人瞩目的感受。 姚黄凭着数日前同赵侯的点滴相处很是笃定,赵侯瞧着她时,目光那样温柔,眼中欣赏之色同寻常爱恋着她的男子并无分别。 “他曾说过的,要同我共进退,我定然是要承他这份情的。” 阿爹前日差点坏了事,她当时何其痛心。幸而赵侯并未追究,也依然对阿爹说出对自己“中意”的字句,这难道不是佐证么。 姚黄只想着,她不单单要叫全家人目光放在她身上,也要叫赵侯此次见她之后再移不开眼。 赵侯难得抽出时间在公宫之中陪细君小坐,细君看着鱼池之中几尾活泼的锦鲤,忽而想到前些日子从万三处得来的一点讯息,“听闻你在燕地曾临幸两女。” 身后还跟着几位伺候的宫人,赵侯觉得同母亲这时候讨论这个,很是有些别扭,故而咳嗽一声,“阿娘问些别个,这事有什么好说。” 细君却偏要追问,“你这么些年糊涂过了,我总要问问根底,不然外面多有传言,我每每听到心中越发要向下一沉。” 这传言说了些什么,赵侯心中也有几分清楚。莫说是旁人,连他自己也以为自己是个同别人癖好不同的。 “阿娘莫要担心,总归同寻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不热衷那事罢了。” 他说着忽而又想起万三送到熙宁那头的画像来,也不知她瞧了没有,若是她不好意思,自己倒也不介意同她一起学习学习。 “不热衷倒也不是大事。”细君轻抚了抚自己胸口,“一热衷便是两女……” 细君停下来瞧瞧越发尴尬的儿子,“罢了。” 赵侯赶忙给自己开脱,“倒也不是两女,另一个给了熙……” 他话锋顿住,熙宁可是女孩儿…… 他还未来的及细想,细君已经给他定好规矩,“不管是几个,把人家接进宫里来,我替你照看着,封个美人也好,别叫人家太委屈。” 赵侯招了万三过来,“将人接进来,美人我看就不必封了,进了宫也不必伺候什么,细君喜欢就放在身边解解闷,若有看对眼的便放出去叫她们自行婚配,便也不算事给二人委屈受了。” 小君还未娶,宫里先摆上两个美人,他到时要如何同熙宁交代,想想自己都觉得没脸。 细君对自己的儿子很是了解,恐怕是在给宫里腾位置,他从前哪里是如此严谨考虑之人,连“自行婚配”的话都说得出来,体贴的仿佛换了个人回来。 “咱们赵人对别嫁之事看得轻,你既然不很喜欢,放了人出去也是功德一件,别叫两个女孩守着空房子过活。” 细君便是守着空房子一辈子,最是知道其中冷暖,倒也并未对赵侯的安排有何异议。 她瞥了儿子一眼,“你中意许佳的小女,这倒叫我始料未及,原以为只是你计划中的一步,怎的也要将人接进来放到我身边。” 细君虽然喜欢热闹,可一下给她添了三个女孩来,她这里成了专职处理赵侯感情问题的处所,想想比之前赵侯不近女色更叫细君头痛。 “姚黄年纪尚轻,儿子当她是个小妹妹罢了。其父许佳做事瞻头顾尾,不捏着命脉推他一把便不知会拐弯拐到哪里去,若是他此次能成事,阿娘便封姚黄一个县郡主吧,也算给足了许氏的面子。” 果真又是为了当下局势,前前后后好几个女孩子,细君看哪个都不错,怎的赵侯偏如此挑拣,只管将女孩子一个一个往自己宫里塞。 细君很是疑惑,“你把如此年轻的女孩子招进宫来同窦绾打擂台,莫不是藏着什么别的心思?” 那窦绾到时整日盯着小孔雀一般受人瞩目的许姚黄,哪里还有别的精力。 “哪里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赵侯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在细君面前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 这时候熙宁的身份仍成问题,恐怕还得想些别的法子。从赵军营地出来的小君,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恐怕是个昏君。 熙宁这日越发觉得身上燥热,她曾听人说这是有孕之人的症状,这时候尤其想吃上一只西旗的牛乳糕。冰冰凉凉,恐怕她这股无名躁动立刻便能消下去。 结果半夜,脖颈里突然塞进一只冰冷的大掌,熙宁一个机灵立刻被冰得醒过来。 赵侯从外面刚刚进来,身上还为来得及暖过来,看时辰还早便非要将人弄醒。 熙宁燥热之火刚退,心头怒火又起,“你不知羞的,总往我脖颈里摸做什么?” “你这里暖和”,他还凑上前闻了闻,“好香!” 她将这人推到一边,不肯叫他躺过来。 “你去隔壁,昨日说好了,不许再与我同榻。” 哪里说好了?谁说好了?他怎么不记得? “我不会动手动脚,保证只是搂着休息罢了,如此也不成么?” 不成不成! 熙宁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谁家年轻姑娘会跟男子同榻,实在不像话。” 赵侯眼睛咕噜噜一转,用熙宁从前旧言堵她,“你仍扮作男子,我也还是赵侯,咱们依旧以兄弟相称。” “你——” 他觍着脸凑到榻边,忽而觉得做兄弟也有三分好处。 至少睡到一处是不愁的。 “你瞧,做阿兄的理应暖一暖小弟寝榻。” 赵侯像一尾鱼般钻了进来,其实这榻并非是能容二人同寝的大小,他又生得高大,叫熙宁栖息之地越发捉襟见肘,简直要挂在墙上去。 熙宁正侧身向一旁蠕动,却叫他一把揽进怀里,“这屋子地方忒小,明日叫人搬去我那处屋子,起码夜里翻身不成问题。” 赵侯也知这寝榻窄小,由不得他翻来翻去,可就是乐意同熙宁睡在一处,他白日里办完了事自动自发就是要过来休息。 “我不去。” 熙宁坚决拒绝他的好意。 原本这寝榻便是刚刚好的大小,若不是他非要挤来,自己何至于每日醒来腰酸背痛。 “你自己回去……” 熙宁动手使劲儿戳他,这个油盐不进的倔驴,她心想两人这副暧昧模样,叫小孩瞧见了那还得了。 赵侯却仿佛是她心底蛔虫,“不叫外人看见,我偷偷把你搬过去。” “你莫要自说自话,今日不许再在我这里留宿,莫忘了昨日已经定好的规矩。”
第60章 “哪里来的什么规矩?”赵侯问她, “在此处我定的规矩才是规矩。” 熙宁不乐意惯着他,“既然如此,此处让与你休息, 我另找别处去。” 偌大的行宫,还能没有柳熙宁落脚之处不成, 熙宁可是不信。 她要出去,赵侯却平展展躺在外面堵着,他身条长,故意将胳膊也伸直堵着。几乎未给熙宁留一丁点的空子出去,熙宁若是想要下榻,就得自他身上翻过去。 她瞧他一眼, 小脸皱做一团,这时候叫他起身简直是对牛弹琴,熙宁知道自己说不动他, 便直接起身要自他腰间跨过。她只穿着薄薄一层寝衣, 原本躺在大衾之中暖暖和和的, 叫他折腾起来不说,这时候钻出外面便觉得一阵冷意袭身。 她便一边揉着单薄的肩膀, 一边想着速速下榻穿衣,结果他却不肯叫她顺心随意, 一手去扯她细细小小的腕子,顺便扬起上身一个使力,叫熙宁稳稳跌坐在了自己怀里。 二人面面相觑,上身正贴在一起。 熙宁等着圆眼做不可思议之状, 却见身下这人低垂了下眼眸, 大概是感受到身上之人的不寻常,甚至惊叹了一句, “怎的未穿里衣?” 她今日浑身燥热,故而除去了裹胸布和小衣,哪里知道这人就这么闯了进来,半分情面都未讲。 他拘谨的抿了抿嘴,“软软的。” 熙宁脑袋瓜都要炸裂开来,“你不许说。” 她赶忙爬起来躲到一边去捂着胸口,“就当什么都未看到,也未感受到。” “这可不行,”赵侯故意逗她,“这般滋味我要记着一辈子。” “你敢!” 熙宁要起身去穿衣裳,大衾却被他压在腿下抽不出来,她不能没了捂着胸口的东西,方才那一下子硬贴到他身上去,叫她原本发涨的胸口狠疼了下,果真这身子是同从前大不相同了。 熙宁左右瞧瞧,只好指示赵侯做事,“你去拿我那衣裳。” 她如今有颗牛胆,全不把堂堂一国诸侯放在眼里。 “哪一件?” 赵侯倒不与她计较,他将熙宁的几件叠放在最上面的衣物拿起来瞧了瞧,“是要裹胸布?还是这件小衣?” “不勒得慌么?” 赵侯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好家伙,那样雄伟的奇峰,竟能叫这东西勒得同平地一般,着实叫人震惊。” 他又看了看脸色发青的熙宁,“一直这么勒着也不是个事儿,好不容易长起来,形式又如此喜人,多么难得。” 赵侯在远处伸手比个大概,“瞧着有中碗大。” 熙宁将大衾扔到他脑袋上揍他,“你不要脸,除了这些没半点旁的事要同我说么?” 他怎会变成如此模样,熙宁想着,他从前芝兰玉树,从不在自己面前说些个不堪的,叫熙宁以为他同万三和邵环是不同的,至少也该是桑仕秾那般的才对。却原来男人都是一个样,正人君子内里也是个好色之徒。 熙宁“咚”一声跳在地上,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赵侯赶忙将大衾从脑袋上拽了下来,瞧她好好立在一旁才放下心来。 “地上多凉。” 熙宁梳洗过后才躺到榻上去,原本捧着一簿书简读着,结果看了两眼越发困倦,什么也未瞧出来,人便已经睡了过去。 她这时候在地上露出十个粉嫩的脚趾,个个玉雪可爱,乍然蹦去了地上,那冰冷之意从脚心蹿了上去,她只好炸开脚趾勉强挨着,赵侯赶忙将人抱起放到榻上,又用榻上衾被将人好生包裹了一番,单单露出方才落在地上的一双玉足。 他抽出自己惯用的一方巾帕,小心翼翼为她擦拭起脚上沾染的灰尘来。 熙宁看他关心备至,那闹腾的小脾气暂时歇了下来,若是今日他不再说什么叫她生气的话,也不要再动些歪心思,留给他半张床塌倒也不是不可以。 赵侯将人抱在自己怀里,凑到她额头上顶了顶,熙宁光致致的前额叫他顶得泛起一小片红,“晨起送来那画,你可瞧了没有?” 果然,这人像打开一扇未知之境的大门,莫要指望他嘴里还能说什么好话出来。 “另一只脚也一并擦了。” 熙宁冷着脸吩咐。 倒像她才是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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