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恩一行人没捉到邓大人,又怕邓大人真去西大营搬救兵了,因此将邓婆婆也抓了。 “杀几个泥腿子,你能有什么功,真是轻重不分,”小七妹鄙夷道,“你要是朕的兵,朕第一个杀你。” “王定国这老小子若知道你因几个泥腿子误了他的大事,他第一个杀的也是你。” 陈恩见她一派气定神闲,心中不免忐忑。 又见赶来的泥腿子越来越多,想着小皇帝的高手侍卫和女官都在自己手里,将这三人赶紧送到府尹那里才是奇功一件,因此便让人将邓婆婆推了出去。 “老婆子,让他们散开。” 邓婆婆不舍地看了小七妹好几眼,这才对老百姓们说:“大伙都散开,别挡了贵人的路。” 小七妹笑着看看她,又悠哉悠哉地躺了回去:“陈恩,让他们抬稳一点。” “哎,州兵就是比不上朕的亲卫。” 大武一个人背着睡着的她背得可稳了,比这些人抬的竹竿轿子还稳。 说要做稞稞给他吃,一 直都还没做呢。 不晓得李进缺了半个脑袋是怎么活下来的?以后成了个天残地缺杀起来就不痛快了。 还有李昱白,果然像三平说的那样不行,哎,读书人就是……嗯,文弱了点。 算了,还是想想眼前的,木砚放一边,瘦猴子小亮哥被当成高高手绑了,怎么才能让他活下来呢? 哎,愁人,先睡一觉吧,一会就没得睡了。 唔,还有周太后没杀。 ………… “小大人,老夫人,那些当兵的留了几个人混在灾民里,”老卫头问,“抓不抓?” “抓,注意别伤着自己人了。”邓婆婆点头道。 赵煦没说话,他心里有点乱。 陈小七为什么让木砚跟自己换,他心里是明白的。 然而正是这样,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太傅,李大人,”他低语着,“我到底能不能做个好皇帝?” 或许他该退位让贤,以后跟着陈小七闯荡江湖也不错。 但润王绝不是这个“贤”。 而他没法退,退了之后,不是被当吉祥物养几年再杀,就是被当垫脚石在润王登大位之前就杀。 “小七,”他想着,“你能不能活着杀出来?” 他想了又想,先找来了青叔,扎扎实实地给青叔鞠了个躬,把青叔吓了结结实实的一跳。 “娃子,你就给你叔我透个底,”他遮掩着问,“你到底真是钦差,还假是?叔咋看你和小妹头两人越扮越大呢?” 赵煦笑了起来:“叔,我的名头比钦差大,不过这会只怕不太好使,有件事得拜托您。” 得让长贵赶去帮小七一把,或许在小七逃出来时,或许在小七杀出来时,总不能让她孤立无援。 “叔,您和婶子,帮忙照顾一下阿梅。” “还有,小七一直惦记着伍叔,若是找到伍叔了,请千万来个信。” 青叔走后,他找来了邓婆婆和老卫头这批衙里的署吏们。 “怎么不见大桑哥?” 邓婆婆:“大桑带了两人跟在州兵后面去了。” 这是不放心小七妹。 只是跟去了也没有大用处。 “把他们找回来,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大桑哥去做。” 大桑哥识路,又骑得溏马,引着小七妹走了小半个江宁都没出事,想必也够机灵。 老卫头立刻出去追了。 白塘县如今剩下的,都是衙署里的下等署吏,平日里和普通老百姓无异。 此刻虽然迷茫且慌乱,但好歹是同仇敌忾的。 “小大人,现下咱该怎么做才能保住粮?” 有跟小七妹一同去抢粮的更是积极。 “这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救命粮,若是被征走了,就真的没有地方找粮了,200贯一石的粮,咱没一个人买得起。” “这些粮,就是咱们的命了。” 这些人的脸上,都是对生的渴望,以及对他这个“钦差大人”的信任。 赵煦安排道:“大家都看到了,这三百州兵此刻是有了别的事,因此才放过了我们的粮食,但等他们腾出手,想必马上就会卷土重来。” “我有援军,但还需要时间,因此,我想让大家去招人,凡灾民、饥民、流民,只要愿意来守住白塘县,管吃、管住,还管工钱。” 只要能守住白塘县,再让皇祖母知道他在这里,他就有希望。 他就赌,赌皇祖母对他还有几分情意,也赌皇祖母不愿被人胁迫,哪怕这个人是她亲儿子。 “大桑哥,你带两个人骑溏马出发,带着县丞印,再带着我的亲笔信,立刻赶往两浙路大营。” 无论如何,他信李昱白。 李昱白才从两浙路查过活人造畜案和雀人案回来,都没有发现两浙路节度使涉案,他赌两浙路节度使即使不忠于他,也必定是忠于皇祖母的。 两浙路大营是除了江南东西两路外离这里最近的大营,且在江宁府西南边,若是皇祖母从京都发兵,便立刻能将江宁夹在中间,形成前后包抄之势。 皇祖母,弃我等同于弃自己,您会不会做这饮鸩止渴的蠢事?
第214章 麻衣局27 “王定国反了?” “他要拨乱反正?” “江宁百官请愿,不日将至陈留?” “哈哈哈,好,好得很!” “来呀,替哀家梳洗,去垂拱殿。” “着三省六部、枢密院、三司使、御史台、诸寺监百官上朝,请太傅、太保、翰林院进殿。” “哦,将我儿子也请上殿,告诉他记得带上那份遗诏。” “对了,李昱白不在,擢升陈南山为提刑司副使,正四品。” “孟叔康回来了吗?若回来了,请他进殿。” 高滔滔身穿深青色五彩翟衣朝服,头戴凤冠,出宝慈殿,抬头挺胸地沿着宫墙往前走。 “太皇太后,您是否乘大凤辇?”女官扶着她,轻声问道。 四人台的凤辇一步一步跟在后面。 “不用了,”高滔滔微微颔首,“这条路哀家看了几十年,也走了几十年,坐在轿舆上已不知道有多少回。” “用自己的脚一步一步走过去,只怕不超过十个数。” “记得最清楚的那次,宗实还未改名,仅仅是我的十三郎。大长公主终于有了自己的亲弟弟。十三郎与我被从宫中赶回璞王府。” “那一次,十三郎与我便是一步一步,从这条路一直走出东华门。” “哀家已经许久没有自己走这条路了。” 阳光从宫墙上斜照下来,为她的凤冠镀上了一层浮光掠影的金边,她的面容在行走中明暗交错,不辨悲喜。 垂拱殿的四扇殿门全都打开了。 今日显然是大朝会,比内殿朝会要大得多,四品以上可进正殿。 往日太皇太后是在东小殿垂帘而听。 东小殿就在正殿的东后侧,众官上朝,为了让太皇太后听得清,便全都向东侧而立,这也导致官家在龙椅上,看到的就是众大臣的屁股。 高滔滔坐在东小殿,片刻后安排道:“将哀家的椅子抬到正殿龙椅下。” 内侍监愣了片刻才应道:“是。” 几个高班内侍立刻合力将椅子抬到正殿龙椅下。 一须臾后,几个紫服的老臣进了正殿,便不由得都是一愣,之后面面相觑,虽有疑虑,却不敢言。 唯有太傅上前,行了个全礼后,语气坚定地劝道:“太皇太后此举逾制,十分不妥,请……” 话没说完,就听高滔滔打断了他:“嗯,知道了,太傅你站近点。” 紫袍进来后,又进来些绯袍,绿袍皆站在正殿外。 “今日四门俱开,便是让尔等都进殿,各自找位置站吧。”高滔滔说道,“润王呢?” 于是各种颜色朝服的官员便各自站在各自老大的身后。 润王赵颜从一众紫袍的老头中穿出来站到了太傅身后。 “禀太皇太后,儿臣在此。” 高滔滔点了个头,突兀的说了句:“你们都面向东小殿站好,让哀家看看。” 一殿紫袍绯袍绿袍的官员便集体转身朝向东小殿。 “像平日那样行个礼吧。”高滔滔说道。 龙椅下,只见一殿官员集体撅起了屁股,朝服在小腿后摇摆,露出了各色不同的朝靴来。 高滔滔没说话,只挥了挥手。 内侍监立刻唱道:“请众位平身。” 撅起的屁股一个个归位,终于看到了各位大人的正脸。 “江宁的消息大家都听到了吧,”高滔滔问,“近百位国家栋梁携州兵前往陈留请愿,我且问诸位,这些国家栋梁该当如何?” ………… “王大人曾任图龙阁大学士,应当知道,在洪涝肆虐之时,当守之官不守,等同于外贼犯边时将军不守国门,当杀之无疑。” “李大人乃饱学之士,贵为郡王,才比探花,何必与我这老朽打文字官司,有你一人,江南水患何足挂齿?” 江宁府尹的府邸门头上挂着“安国府”的牌匾。 此刻王定国穿着浅色云锦,乍一看朴实无华,手上却端着一方惠州奇石正把玩着,光腰间的通天犀角带价值就价值十万贯。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素衣男子,正是失踪多日的李昱白。 而这里不是安国府的任何一间房舍,只是一间地下密室。 密室中日夜难辨,唯有两颗夜明珠发出了莹莹光亮。 李昱白比之前更瘦,也更显得苍白了,整个人瘦如青竹,隐隐有弱不胜衣之势 。 “莫非李大人也是沽名钓誉之辈?此刻隐姓埋名之时,便不愿为江南百姓出力,治不得这江南水患?” 王定国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李昱白:“还是李大人在我府里几日,已经找到了回京都的办法?” 李昱白的视线汇聚在他的嘴巴上。 当个聋子其实挺辛苦的,小老七说他能做个好聋子,她大概是没试过当聋子是什么滋味。 “李大人只要点个头,你的耳朵自然有名医来为你诊治。” 李昱白不慌不忙地问:“王大人从十六楼回来,便偶尔面现忧色,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王定国点头:“李大人聪慧。” “王大人出自琅琊王氏,钱财饷粮自是不需忧心,然府尹一职除了五千州兵,无枢密院符令无权调动东西两营。” “若要造反,需得军中有你的人。” “朱合洛若是大人你的人,京都于家便不会重用于管事,”李昱白问,“我只是不懂,死了的于都监是谁的人?又是因何而死?莫非他不是大人你的人,因此才会殒命于军中?” 王定国“哈哈”一笑,并不作答。 “朱合洛不在,军中便以王业强为尊,大人面有忧色,可是这王业强出了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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