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出来,但大家都懂了。 于是这群女子都沉默了。 其中一个说:“要是朱大人也迷上楚楚姐,那就好了……” 楚楚姑娘坐在她们身边,叹了口气,没说话。 死和不死,其实分别不大,但就是,真的还不甘心呐。 她笑起来,拉着身边的姑娘说:“那个刺客,长得真俊啊。” 但到底还是夜不能寐,直到深更半夜,突然听到那方小小的仅容一个头伸出去的透气窗口外,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抓挠。 隔壁房间有人推开了窗,似乎是说了句什么,又关上了。 抓挠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离自己更近了。 楚楚姑娘起身打开窗,将头探了出去四下打量。 什么都没有。 “咕咕……” 突然一声响,楚楚姑娘无意中低头,正对上一张奇怪的脸。 一只灰色的猎鹰悄无声息的站在地上,抬着头,斜睨着,打量着自己。 尔后,它“咕咕”叫了几声,矫健的跳起来,从小小的窗口钻了进来。 楚楚的惊呼声几乎就要溢出喉咙,却见这只猎鹰用纡尊降贵的神态,恩赐般的将它一只绑了东西的爪子放在她的头顶上。 “咕咕,咕咕……” 它的爪子上,绑着一个小小的布包,用料粗糙,针角凌乱,一看就没在女红上下过功夫。 布包里有一个用泥巴捏出来的几可乱真的假喉结,和一颗闻起来味道苦涩刺鼻的药丸。 假喉结? 是她!
第68章 楚楚7 楚楚姑娘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她竟然又跑回来了?她……是什么意思? 里面还有张字条,如幼童新学所写般稚嫩的两个小字:死遁。 遁字还少了一横。 楚楚姑娘惊喜的捂住了嘴巴,活着走不出去,那就死了被拖去乱葬岗,是这个意思吧? 她确认自己没有疏漏这只猎鹰带来的所有物事后,迫不及待的将那颗难闻又难吃的药丸珍而重之地放进嘴巴里,仔细的嚼吃着,然后用舌头将嘴巴牙齿的角角落落都舔舐得干干净净。 “好甜呀。” …… 四更时分,柳营传来了异样的呼喊,有女子惊慌地喊“救命”,有人急促地喊“快来人”。 然而直到五更,才有人打开那扇小门。 容色绝艳的楚楚姑娘暴毙在她的房门口,还保持着往外爬行求救的姿势。 不久后军医就来了,还来了两个,之后王大人带着亲兵也来了。 他只看了一眼,露出了惋惜的神色,问军医:“死因是什么?” “这……不是中毒,但身上有伤,这几日是否遭受过非人对待……”军医还在迟疑,就听王大人一声咳嗽,立马改口,“想是被于都监折腾得狠了,身子遭不住了……” “拖出去吧。”王大人起身就走,一点迟疑都没有,反而是跟在他身后的兵丁回头看了好几眼。 在柳营死了的女子,照例都只是用草席子裹着往外拖的。 只是被几个女子拦住了:“军官大哥,我们姐妹凑了点银钱,请帮忙买副薄棺,别让楚楚姐被野狗吃了。” “行。”扔尸的收了钱,“举手之劳,日行一善。” 拖出柳营后,扔尸的将银钱收进兜里,啧啧感叹两声:“再漂亮的人,死了也就是一堆烂肉,哪还看得出生前是个美人来。” 他还没拖出军营大门就累了,随手叫来路过的两个小卒:“去,拖去乱葬岗。” 完全没提买棺材的事。 两个小卒接手后刚拖到军营门口,还没出去,有人赶过来拦住了。 “慢着。”正是王大人身边那个急色鬼亲兵。 他将草席卷着的尸体往肩头一扛:“死的这个女人还不能扔进乱葬岗,先和于都监放一起,等朱大人回来再定夺。” 一缕水草般的头发从席子里滑出来,随着这人的脚步,又远离了军营大门,被扛进了于都监的营房。 此刻营房里摆了个棺材,棺材里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这人将尸身扔在床上,潦草的褪下自己的裤子:“早知道,昨日无论如何都先搞上手……” 正要去剥尸身的衣裙,就见尸身的脸青紫得一片死人的狰狞,顿时吓软了。 仓皇的逃出营房,随手揪住两个下等兵:“王大人命你二人把里面那具女尸扔乱葬岗去。” 被揪住的苦力正是小豆子和队长。 两人老老实实地抬着草席去了营门口。 “奉王大人命,去乱葬岗。” 营门口开了那扇采买进出的小门,有人核对了身份,又做了登记,这才出了营门。 “队长,就这么扔乱葬岗去?”小豆子不忍心了,“野狗该吃了她。” “也是个可怜的,但棺材最便宜也得好几贯,买不起,坑挖深点算了。” “要不埋东青山边的山谷里,那里风景好,而且没有乱葬岗远。”小豆子,“我扛不动了。” “行,就当做好事了。”队长,“姑娘,你看清楚,我和小豆子是埋你的人,我们没钱替你买棺材,你别见怪,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两人哼哧哼哧去了东青山,正挖着坑呢,无意中抬头一看,之前就那么随意摆在地上的尸体居然不翼而飞了。 “啊……” 惨叫声惊走了树上栖息的飞鸟无数。 一高一矮两个人吓得像两只受惊的老鼠般飞窜。 队长到底年长稳重些,揪住小豆子叮嘱道:“莫怕,莫怕,回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都是做梦,都是做梦……” 天上的云散了,风起了。 风停了,云又卷了,像个蒸开花了的馒头。 楚楚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山高水长,碧空如洗,阳光明媚,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在泪眼朦胧中,她见到了一个穿着黛色笼裤、头顶簪着花的小渔女。 在青山碧水间,渔女摇着橹,欢快地唱着怪模怪样的歌。 “乖宝贝,要睡了,鱼咬了,虾嚼了,剩下个脑袋鹰叼了……” 一只灰色猎鹰飞过来,试图停在渔女的头顶,她空出一只手护着花,不满地嘟囔着:“小咕咕,你个莽鸟,不要踩我的花。” ……
第69章 雀人9 “小老七怎么还没消息?”陈南山焦躁地摇着折扇。 “怎么?没有小老七,你就破不了案了?”李昱白问,“不如这个位置让给小老七来坐?” 陈南山还是有点烦:“查过盐官县最近的失踪人口了,没有发现,林长贤去哪里找了个替身呢?” 如果说,烧掉尸体的某些特征是为了掩盖身份,那这具尸身,会不会是林长贤的替身? “你说,这林长贤提前找了一个与自己身高体型差不多的成年男性,那他一直把人藏在哪里?” 盐官县衙没有密道,也没有藏室,就连大牢里,如今都摸排了一回了。 如果死的不是林长贤,又是谁? “啧,总觉得蹊跷。” “若死的不是林长贤,为何肚腹里有晚饭时的糟鸭?” “哎,”陈南山说,“小老七在的话,这些问题至少少一半。” 用她那手摸骨捏头,就能知道和林夫人躺在一张床上,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到底是不是林长贤了。 若是,他为何要烧死自己所有的亲眷? 若不是,那他是谁? 还有,林夫人,她又是谁? “查林夫人娘家的人什么时候回来?”李昱白问,“能顺利顶替她家女儿的名头当了十几年的林夫人,若说对她家不了解是不可能的,这位林夫人必然是她家的某个熟人。” “在路上,大概明日能到。”王汉回禀说。 “启禀大人,林父醒了。” 一行人赶去了客舍。 林二弟正侍奉在床前,被气吐血的林父气息微弱,神疲身弱,嘴里正用家乡话念叨着什么。 “老人家在说什么?”陈南山问。 林二弟:“父亲正在怀念大哥以前在家的日子。” 陈南山凑近了听,他是汴梁人,这林父一家是西京人,两地相隔不远,倒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我儿也曾为无品散官之人,入京六年,四处碰壁,好不容易才能得到一个赴外就任的时机……” 说的是林长贤在中了进士后,依然赋闲了六年,好不容易才当上了外地的小官。 林父哀痛地表示,出发那日,他的好大儿踌躇满志地拜别了父母双亲,立誓要做一名有作为的好官,言辞犹在耳边,怎就做了个为贪墨银钱不惜引洪水坑害百姓的无耻之徒…… …… “恁个瓜娃子,恁就日吧歘货,恁就说瞎话,胡吊扯,木成色……” 林二弟面露惭愧:“我父亲平日里一向就是这么骂大哥和我的,说我们是瓜娃子是傻货。” 李昱白听着听着,突然说了一句:“恁个半服……也熊呗……许吊……”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腔调用的是那日师爷说的腔调,但不管是林父、还是林二弟,都没有什么反应。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李昱白问林二弟。 林二弟疑惑的摇头:“大人您说的是哪里的话?” “你听不懂这句话?”李昱白安排道,“去将陈师爷请来,快。” 语气比平日里急促,陈南山不由得思索起来。 没一会,陈师爷急匆匆的赶过来,倒头就拜:“多谢大人替我洗清冤屈。” 陈南山:“叫你来,是有话问你,起来说话,听大人问询。” 李昱白:“将林长贤前几日教小少爷习字的情形再说一遍。” 陈师爷便又说了一次。 李昱白问:“若是你遇到了这种情况,你会怎么骂你儿子傻?” 林二弟诚惶诚恐地说:“我们那的人若急起来,骂自己儿子也好,别人儿子也好,都是骂瓜娃子。这句什么许吊,我听都没听过。” 李昱白微皱着眉头,而后面色一变。 “将你大哥赴外就任之后,你所知道的每一件事细细讲来,无论何事,无论大小。” 陈南山觉得自己隐隐摸到了李昱白的想法。 “我大哥赴任那时正是盛夏,他带着书童二人从汴梁先回西京,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家中,又在祖宗面前立誓。” “在家中不过呆了一日,便匆忙上路,母亲给他准备了好些吃食,又将家中仅剩的四十贯钱拿给他。” “大哥只要了一半,说朝廷要求不许铺张,他用不了这么多,等到了任上,又有晌银可用。” “大哥一去,直到半年后方有书信回家,又过了一年,父母亲同他安排了一门亲事,由我写信告诉大哥。” “三个月后,大哥来信说要成亲了,彩礼婚俗一应不需要家中操劳,只请父母亲去退了京中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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