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莫急,跟红顶白是人之常情,及笄礼只要家人一起,就无甚遗憾了。” 阮氏正想说点什么,侍女来报,沈太妃来访。 “夕儿如今是不与本宫亲厚了么,受了委屈也不知去寻本宫给你撑腰!”还佯装气恼戳了戳王竟夕的脸颊。 其实沈太妃知道这小娘子自幼就是推己及人的性格,是不想给她添麻烦,太子终究是没有这个福气。 转头对阮氏说道:“郡夫人,不知本宫有没有这个福气给夕儿及笄礼当正宾呢?” 阮氏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嘴里直道劳烦太妃了。 “听闻赞者亦是称病,不若让本宫的女儿为赞者?”平阳长公主做她的赞者,那尊贵无比了。且平阳长公主一来,多少文人墨客都要来呢! 阮氏起身要给沈太妃行大礼,太妃拦住道:“别忙,我儿定北王道,既是赞者及正宾都需更换,郡夫人得再下请柬说明。本宫上了年纪,不愿意路上折腾,这行礼之处就定于定北王府,行礼过后还有一场马球,让京城贵女看看我们夕儿长大成人,马术亦不甘人后。” 阮氏眼里含泪,给沈太妃行了个大礼:“一切听从太妃安排!” 第二日,京城七品以上官员都收到了用定北王专用特制帖子具名沈太妃的请柬:谨请今月十六巳正于定北王府观长宁公主之及笄礼 贵太妃沈氏。 沈太妃还入明光宫请得圣人前来观礼。京城官员命妇议论此事如报晓鼓般一波波传开。 这十三年来,定北王府从未有任何宴请,也无人能当得起定北王宴请。虽说具名沈太妃,然用的却是定北王特制帖子。 京城官员挖空心思都想与定北王结交,如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直接送到跟前,简直就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家主亲自过问所送之礼不说,还叮嘱夫人小姐们到定北王府行事小心,礼仪得体。 京城贵女谁不知王竟夕喜好制香,百香铺一时之间便成了香饽饽。 百香铺是胡人经营的店铺,自是十分有经营头脑。看到这供不应求得趋势,店主一次只放十家入店,香料的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 午正西市开市,就看见一群奴婢们争先恐后地朝着百香铺飞奔而去。 不多时,西市百香铺门前就排起了长龙。自家的夫人小姐要么在附近的衣肆裁衣,要么在茶肆饮茶,自是不会亲自等候,只待奴婢前来知会才动身前往香铺挑选。 天气炎热又等候许久,人心浮躁,有动歪脑子的奴婢企图加塞因而发生了好几起冲突,更有贵女们因先来后到而发生了争执。 平准署监事【1】以往调解交易纠纷不在话下。如今贵女们哪个不是正三品之上,哪个都得罪不得。如此七品的平准署长官平准署令出面自然无法解决,只得向京兆尹求救。京兆尹派出侍卫维护秩序才避免了更大的冲突。 本是正宾的太子太师之妻玉国夫人和赞者的光禄寺卿的嫡女如今正后悔莫及。那些之前推脱不去及笄礼的夫人嫡女被自己家主训斥不说,还只得让妾室和庶女前往。这种场合其实是结亲的好时机哪家夫人都不愿意错过。 礼部尚书嫡女张幽兰便是推脱不去及笄礼的,如今气不打一处来:“王竟夕手段高明呀,被太子弃了,又攀高枝攀上了定北王!” 她母亲张夫人赶紧呵斥:“收声,定北王是你能非议的么?没看欧阳家什么下场。你阿耶昨日说定北王早朝上斥责安定公主蔑视武将,若不是华妃受宠,安定公主现下岂是被弄到玄都观修身养性如素十五日那么简单,废为庶人也未可知。” 张幽兰恨恨地道:“我且看王竟夕能得意多久!” 安定被弄去玄都观如素让平乐和王竟瑶痛快了好几天。 今夜平乐宿在了王竟夕处,乌金西坠,然地上的余热未散,两人在院子里的亭子纳凉。 平乐手肘撑在凉亭的鹅颈栏杆上,以手支额道:“竟夕,皇叔真的待你不同。” 为了王竟夕及笄的事情,定北王不再遮掩,京中有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慑于定北王的威严,又因王竟夕确实养在太妃膝下,无人敢议论。 “你混说什么,王爷维护武将,换成任何人如此评议,王爷恐怕也不会轻易宽纵的。”被平乐这样一说,她心中浮起一丝慌乱。 前些日子,不知怎地,自她被册为公主入道后,就不知如何面对定北王。似乎定北王亦是十分忙碌,五日都未相见。终有一日她忍不住了,本应自内文学馆下学后从建福门出宫回将军府的她,故意绕远由望仙门出,只因望仙门是定北王回府的必经之路,可偏巧那日定北王于皇城左右骁卫巡视军务未入明光宫。 平乐轻轻一笑,戳了戳她脸颊:“你觉得他不好么?” 王竟夕更心虚了:“他是谁?” 平乐犹豫着压低声音道:“就是我皇叔呀,他手握重兵,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后院连个人都没有,你就没有一点喜欢他么?” 王竟夕心跳加快却又佯装镇定道:“我将入道,恐今生尘缘已了,王爷他龙表风姿,护国英雄,切莫妄言给王爷蒙尘。” “你还真把入道当回事呀!那不过是圣人……再者说来,前朝玉城公主入道三年便还俗下嫁了,做做样子而已。且皇叔如今在兴唐观修建哪里是给你修建道观,分明是给你修建闺房,富丽堂皇,雅致别趣的,若再在寝殿的外墙用上金漆,那便是金屋贮……”她话未说完,就被红了脸的王竟夕火急火燎地捂住了嘴。 “平乐你再胡吣我真恼了!” 平乐抚下王竟夕的手,挽着她的胳膊,关切地道:“竟夕,我就望着你别把入道当回事,有人愿意且定能护着你。” 王竟夕红了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个平乐嘴中能护且愿意护王竟夕的人,现下正在永嘉坊的平阳长公主府品茗。 “阿兄如今这般却是为何?不如让小妹猜上一猜?阿兄莫不是要给小妹添个嫂嫂了?”难得定北王有事求自己,可得好好作弄他一番。 “胡闹,如今阿娘给长宁公主撑腰,要你出面,与我何干?” “哦,可我怎么风闻阿兄的帖子是徐良送给阿娘的。虽说是长宁撑腰,但阿兄何从前都未留意这些内宅之事,如今可是一反常态呀!” “平阳,你是因为阿兄久不回京,就忘了小时候了?”小时的平阳甚是调皮,因定北王不陪其出宫玩耍而把他的兵书撕得粉碎,定北王将其吊在树上一个时辰直到先帝赶来才放下来。 平阳知道定北王就是唬着她玩:“阿兄莫恼,阿娘现下还未醒过闷来,不若你提提她,我估摸着阿娘乐见其成呀!” “平阳别管,时机未到,情势复杂,阿兄自有分寸。” 都是宫里长大的孩子,一点就透,平阳慎重点了点头:“阿兄,人道因《三都赋》【2】而洛阳纸贵,如今因长宁及笄而京城香贵,这两天平准署、京兆尹在西市百香铺前可是辛苦得很!” 定北王会心一笑,若不是京城香贵,送那娘子的及笄礼如何凸显出诚意十足来? 作者有话说: 【1】平准署是管理东西市的部门,相当于现在的市场管理局一类的。 【2】三都赋是西晋文学家左思所写都城赋,名满天下,一时洛阳纸贵。
第19章 及笄 ◎他稀罕的不是茶,而是点茶的人◎ 六月十六,定北王府车马盈门。 帖子上虽言明正礼于巳正开始,因圣人前往观礼又是难得与定北王亲近的好时机,都有些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往定北王府赶,稍远的宾客在报晓鼓敲响后便动身,至定北王府才卯正三刻。 幸得徐良、汪福全行事稳妥,又是操办宴席的能手,料定有迫不及待的宾客,因而府上连朝食也备得十分充裕。 光禄寺太官署【1】得了圣人的许可,早三日前便遣了百余名供膳前来定北王府准备膳食。 昨日上朝有些官员便饿着肚子,心里抱怨为何西市张家食店突然闭店无法吃上朝食中的上品张家胡饼。直到今早,他们在定北王的朝食中看到张家胡饼、馎饦【2】等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定北王府请来了。 更让宾客们咂舌的是,日进斗金的尽欢楼已是连着歇业三日,早就有消息灵通人士风传是楼中庖人都被定北王府请了去。 沈太妃的陪嫁傅姆秦傅姆、王竟夕跟前的李傅姆及手下侍女都是宫里出来的,皆是熟识礼仪八面玲珑之人,多年未展身手,今儿可是牟足了劲。 王竟夕一家昨夜便是宿在了定北王府。昨夜晚食初见定北王,她的心好像要跳出了腔子,好在仅三盏茶后王爷就被宫里叫了去,要不然王竟夕这顿饭定是心不在焉了。 圣人携华妃于巳初三刻驾幸定北王府,定北王亲自恭迎引入正位后已是巳正。 王竟夕在赞礼和有司的引领下行复杂的及笄礼。安阳长公主作为赞者给王竟夕去发笄,最后由沈太妃作为正宾接过有司奉上发钗,走到王竟夕面前簪上发笈,高声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3】 王竟夕今日梳着抛云双髻,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身着石榴襦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看得定北王有些移不开眼。 平阳长公主的座上宾大朔富有盛名的诗人李重光当即作诗一首“长宁青春正及笄,蕊珠仙子下瑶池。道教谪入兴唐观,占得东风第一枝”【4】于席间传颂,惹得定北王颇为不快。 及笄礼结束后,文帝回宫,宾客们留定北王府用午食,看到奴婢们将一只只浑羊殁忽奉于餐桌,宾客心道风闻果真为实。 正在后院清点及笄所赠之礼的丁香看到王竟夕过来了,便道:“娘子如何离席了?” “我来更换胡服与平乐竟瑶一道打马球。”如今王竟夕也是爱上马上运动。 “娘子来得正好,看看这些及笄礼,金簪、玉钗、步摇、臂钏、腕钏奴都快数不过来了!快看看,这有娘子喜欢的沉香,呀,这还有檀香,龙脑香!娘子,娘子,咱们发达了! ” 王竟夕含笑拍拍芸香的脸:“小财迷。谁送的礼都记下了么?” “记下了,娘子安心,礼簿册子奴弄得好好的。” “那……谁送礼了么?” 丁香一脸疑惑:“那……谁是谁?” 芸香可是陪着王竟夕在定北王别院过夜,那天还知道自家娘子有意绕道回府,赶忙捏了捏丁香的脸,拿过礼簿册子边看边说:“你这糊涂虫!陪娘子去更衣,这里有我。” 芸香翻了好几遍册子,越翻越心凉,定北王竟然什么也未送!娘子恐怕要伤心了。 换好胡服的王竟夕出来对上了芸香的眼,但芸香一言不发,王竟夕心下明白,郁郁地低下了头。王爷恐怕对她只有爱护之情,这些天自己也太放纵自己的心了,凭什么觉得王爷待她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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