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不易,皇后辛苦了。” 这时,不知是怎么了, 襁褓中的小公主突然啼哭起来, 哭声并不响亮,反而弱弱的,像猫儿叫一般。 沈璋寒脸色微变, 忙拉下襁褓看了眼公主的模样,就见小公主脸色微微发红,瞧着很不舒服。 “公主这是怎么了?” 稳婆忙接过公主,福身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生产时气力不足, 公主出生下来拖的时间有些久了, 太医说公主在产道憋久了,会眩晕无力呼吸不畅, 还得好好静养,奴婢抱着公主给您瞧瞧, 这就得抱回去了。” 沈璋寒蹙眉问:“可有大碍?” 稳婆忙说:“太医说并无大碍,只是公主太小,难免体弱娇贵些,只要好好养着就是了。” 既然公主健康无虞,他也放下心,抬手示意稳婆带着公主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为首的太医从正殿出来向陛下阐述皇后产后的情况,得知只是脱力太过,需要好生将养,沈璋寒这才好好恩赏了凤仪宫上下,并为公主取名为灵琋,意味玉石般珍稀美好。 宫里多年没有公主出生,皇后这一胎是公主,其实凭着姜雪漪猜测,陛下应该并不觉得失望。 陛下登基第七个年头,后宫已经有了三位皇子,三位公主,虽不比先帝多情,后宫昌茂,可也不算少了。 中宫有嫡子自然是好事,可就算眼下没有,陛下这会儿忙着战事也不急。 再者说,往后日子久了,孩子还会更多。既后业有望,陛下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把心思放在失望上。 只是陛下虽不失望,皇后究竟如何想,那就是旁人不可而知的了。 嫡出的公主降生,陛下又赐名恩赏过了,这儿就没嫔妃们什么事了。 她们身为妃妾原本就该来凤仪宫侍奉着,现在皇后生完孩子需要坐月子静养,也该有眼力见儿的回自己宫里去。 姜雪漪跟着其余嫔妃一同向陛下贺喜,齐声道:“臣妾恭喜陛下喜得公主,恭喜皇后。” 沈璋寒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看向了姜雪漪,温声:”皇后产后虚弱需要好好调养,后宫的事就要你们多操心了。” 她弯眸笑笑,福身道:“是,臣妾定会恪尽职守,和杨充仪一起管好后宫的。” 说罢,她又接了句:“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平安生产,臣妾也在此恭贺过了,不好一直留在凤仪宫叨扰,便先行回宫去。政务劳心劳力,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仔细着身子。” 沈璋寒点点头算是允了,嫔妃们也已经知道皇后生男生女,没了好奇心,干脆跟在姜雪漪之后一个个散了。 他本想看望了皇后之后再回勤政殿批折子,谁知宫人来报,说皇后生育过后累得昏迷过去了,恐怕短时间内不会醒。 外头原本就已经入夜了,既如此,睡着了也好。 沈璋寒并未多停留,只是离开前交代了几句,说自己明日再来看望皇后。 皇后这一睡就睡到了深夜,再次艰难睁开眼的时候,殿内暗幽幽的,只有一盏微弱烛火在不远处。四下安静到好像只有她一人,唯有外头穿堂而过的风声,如此寂静,让她莫名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不安感。 身下的床褥被子摸起来已经更换过,可屋内仍然闷闷热热的,连一丝清冽的空气没有。 凤仪宫怎么会没人守夜,人都去哪儿了? “来人……来人!” 皇后虚弱的睁开眼看向床顶,刚开口说话,就觉得嗓子干涩喑哑,气若游丝。她最后的记忆只到孩子啼哭就昏迷了过去,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会儿宫里这么安静,是不是孩子不好? 母亲的本能让她奋力喊出了声,皇后眼角濡湿,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来人……!” 坐月子的时候屋里不宜见风,寝殿内的门都铺着两层棉帘子,既挡风也挡声音。 赵夫人原本在隔间歇息,突然听见隔壁似乎有人声,立刻就披衣下床赶到了女儿身边,先是握住了她的手,关切道:“霏儿,你感觉如何?” “是我让芷仪亲自去盯着你的药的,等你一醒就端来让你喝,母亲在你旁边呢,不怕。” “母亲……”皇后性子要强,从不脆弱示人,大半天从鬼门关走一遭,一睁眼又是巨大的不安,坚强如她也忍不住落泪,好在母亲在她身边,总算是个安慰。 她艰难地挪头,看向赵夫人:“母亲,孩子呢?孩子怎么样?” 赵夫人轻轻拍她的手,笑着说:“你生产的时间过长,太医说孩子呼吸不畅,眩晕无力,得小心静养,先前哭了好久,方才睡着不久呢。” “孩子不好吗?可于健康有碍?”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怕是一点点小小的问题,母亲都恨不得能替她亲自承受,孩子一出生就受罪,皇后只觉得无比心疼,紧攥着赵夫人的手就要起身,急切道,“我去看看,我要看看孩子。” 赵夫人忙摁着她让她好好歇息:“孩子无碍,太医诊断过了,说她养养就会好。你今日生产得殊为不易,生下孩子就昏睡到现在才醒,气血两虚,亏损不小,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可母亲在乎啊。” “你和孩子母亲都会照顾好的,这里是皇宫,你是一国之母,是皇后,底下的人怎么会慢待你们?”产后的女子情绪十分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导致情绪不稳,激动落泪,若严重者,偏执成病,积郁成疾,京中贵眷不是没听说过先例。 赵夫人知道皇后这些日子以来的心酸,一时也是心疼不已:“霏儿,公主尚且年幼,又是陛下的女儿,千金之躯,底下的人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反而是你,你太累了,你才是最应该好好休息的那个。” 公主……? 皇后听到孩子的性别后看着帷幔足足怔了许久,才闭着眼睛流下泪水。 汲汲营营这么多年,为了怀嗣不知喝了多少坐胎药,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也不知废了多少心血,养得多么仔细,可到头来,还是没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嫡子。 期盼了这么久,亲耳听到自己希望落空的那一刻的滋味,无人能体会。 皇后紧闭着双眼,哭到几乎失声,发不出声音来。 赵夫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落泪道:“霏儿,母亲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也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灵安和灵琋都指望你这个母后呢,你要是悲伤过度坏了身子,她们怎么办?” “其实母亲一直想说却没说,你这孩子太钻牛角尖了,也太和自己过不去。说到底,生不出儿子又有什么要紧的?人人都说儿子比女儿好,能传宗接代,建功立业,可母亲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儿,不也荣华富贵,乐得清净自在吗?” “赵氏的荣耀固然要紧,可你已经稳坐中宫,和陛下有两个嫡出的公主,你的地位就是不可动摇的。难道你父亲没了兵权以后,赵家往后的面子和里子都要靠你一个女子来撑了吗?那还要你哪几个堂兄弟有什么用?” “母亲着实是心疼你,也不愿意看着你苦心算计,百般经营,一步步将自己往早亡的绝路上逼。人生在世几十年,许多事慢一点,不去强求,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她抱着皇后的头,不住地摩挲她湿漉漉的头发:“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就让自己歇歇吧,就当母亲求你,好不好?” “你若实在不甘心,退一万步说,往后也还有怀嗣的机会。且柔儿已经进宫,日后多的是机会诞下皇子。再者说,只要你是皇后,不管谁当太子,你都是本朝的太后。” “时间还有那么长,未知的变数太多,何须和自己过不去。” 赵夫人用略显苍老的手背抹去眼泪,缓缓说:“你都还没看看灵琋,她长得像你,比当初灵安生下来还漂亮呢。有这两个小棉袄陪着你,日子该过得尊贵,舒心才是。” 皇后静静地听着,只是无言的流泪,可握着母亲的手仍然紧紧的,好像这就是她全部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怔怔地看向眼前的虚无:“母亲说的是,是我太操之过急了。” “伤人,也伤己。” “若不是我孕期算计过度,兴许灵琋不会生下来就受这样的苦。” 其实母亲说的那些道理她不是不知道,可她既不想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她赵宛霏一生要强,一生尊贵,从来没输过。 她是怕了姜雪漪,怕了她总是言笑晏晏就将一切算计在掌心的模样,更怕陛下会因为她格外偏爱三皇子,将来收回自己的一切。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当活得畅快才不负了自己,可宽心二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太难太难。 就算她想宽心,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给她机会了吗? 皇后第一次觉得如此的累,累到她想闭上眼什么都不管,干脆就此长眠了也好。 可她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她不能。 皇后依恋地蹭了蹭母亲的手:“你说的我会放在心上,让母亲为我受累了。” 见她如此,赵夫人总算放下了些心,扬声道:“芷仪,将皇后娘娘的药端来。” 说罢,她笑着拍拍皇后的手:“今日你生产的时候,陛下在侧殿陪了许久,又赏赐了好多东西下来。原本是想来看你的,但你一直昏睡着,陛下才回去处理政务,可见陛下还是看重你的。” 闻言,皇后的神色淡了几分,轻声道:“嗯,陛下有心了。” 若真担心她,即便她睡着,也不影响进来瞧瞧。当初棠昭媛生产,陛下是如何担忧,如何心急如焚,她都看在眼里。 哪怕十几年相敬如宾,情分也淡薄的很。 皇后就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生下的是嫡出的皇子而不是公主,他会比今日更高兴吗? 但想想也只是想想,没有答案。 芷仪从外头掀帘进来,皇后被扶着起身喝下一碗苦苦的药汁,敛眸淡淡道:“本宫已经生产,宫里的眼睛就会盯着云华宫和殿选。纯才人那边……让嬷嬷多上心着点,你知道该怎么做。”
第126章 二月初,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 御花园迎春初绽,太液池旁干枯的杨柳枝抽出丝丝绿意。 姜雪漪坐上步辇, 正要去云华宫。 她抬眼远眺, 只见碧空如洗,草长莺飞, 四处绿意盎然,然而一想到此时的边疆血流成河,不免有些唏嘘。 这几天从陛下的口信里, 姜雪漪大概知道如今边疆的战事十分激烈, 战争初期,双方胶着。陛下擢升了喻副都护为大都护,既守边疆也是大将军, 哥哥跟在喻将军身边多年, 如今也立下战功,人称一声姜小将军了。 当初哥哥弃文从武,甘愿放弃姜氏在长安多年经营和底蕴, 一心要去边疆镇守,现在,他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娘娘,云华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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