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刚过去几日,同样的招数就想再来一次?沈璋寒和姜雪漪都觉得愚蠢,但姜雪漪没说话,反听陛下淡淡道:“身子不适就去请太医,找朕做什么。” 今日是姜雪漪的生辰,盈美人恐怕是记恨上前几日自己截了她的恩宠,这才想在她生辰这日将陛下请走,让她也心里难受。 可时间隔的太短了,陛下又知道了前因后果,这才让李太医去给她把脉“养身子”,盈美人就这么急不可待,非要将一个手段反复的用,那也太不聪明了些。 谁知林威说道:“来报信的宫女说盈美人浑身起满了红疹子,疑是中毒的症状,这会儿已经去请太医了,连太后也惊动了。” 红疹子?中毒? 预料之外的发展,姜雪漪心头微沉,看向了陛下。今日是她进宫后的第一个生辰不假,可盈美人若是如此严重,还惊动了太后,陛下是不可能不去的了。 与其这般,还不如主动开口,多少能换回一些怜惜和体谅:“盈美人的身子要紧,陛下还是去瞧瞧吧。只是如今外头下着雪,千万要仔细着身子。” 沈璋寒将手中的白子搁下,嗓音淡沉:“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今日是你的生辰,朕答应了会陪你。你跟朕一起去看看盈美人。” 姜雪漪稍稍一怔,随即下榻福身:“是,嫔妾遵旨。” 灵犀宫和长乐宫只隔着一条宫道,距离并不远,等陛下和姜雪漪的步辇到云眉居的时候,太医也正好到了。 盈美人意外突发,即便下着大雪,可宫中伺候的宫人还是都起身候在了屋内外,一方庭院内明晃晃的,亮着灯。 姜雪漪略带担忧地看了眼陛下,跟着走进屋子里,还没掀开保暖的棉帘就听见盈美人痛苦难耐的嘤咛声。 竟有这么严重? 盈美人一看见陛下来了,立刻泪水涟涟地向陛下请安,却呆在屏风后不肯出来:“妾身如今样貌有损,无颜面圣,还请陛下宽恕妾身不能相见之错。” 沈璋寒看着屏风后的身影淡淡蹙了眉:“起些红疹子有何不敢见人的?太医已到,好好诊脉开方就是了。” 看着自己满身的红疹子,盈美人哽咽道:“妾身爱惜容貌,不想陛下瞧见妾身如今难看的样子。” “可还请陛下替妾身找回公道,一定是有人暗中加害妾身才是。” 柔安跪在屏风侧赶紧低下头说:“启禀陛下,小主昨日还好好的,谁知今日晨起就有些皮肤红肿发痒,本以为不打紧,谁知晚上一褪衣裳就起了满身的疹子,此事并不寻常,若不当心,恐怕小主容颜有损,还请陛下严查!” “好大的胆子,竟有人如此心机,胆敢谋害宫中嫔妃。” 柔安话音一落,太后的仪仗不知何时到了,正掀帘从外头走进来。盈美人入宫后不久就遭遇此事,太后看重她,往常慈祥和蔼的面上此时也有些不虞。 沈璋寒转身向太后请安,缓声道:“儿子给母后请安,这么晚了,外头又大雪,何须惊动了母后。” 此事,一直没说话的姜雪漪也跟着向太后请安,柔声道:“嫔妾给太后请安。” 盈美人这时候才知道棠嫔竟也来了,原本还有几分高兴她能在棠嫔生辰的时候将陛下请来,也算是扳回了一局,谁知陛下来云眉居也没将棠嫔丢下。 本就浑身不适的心情愈发沉了下去。 太后瞧了姜雪漪一眼,温声说:“哀家记得今日是棠嫔的生辰吧,这么晚了还陪着皇帝一道来云眉居,也是苦了你了。” 姜雪漪福身道:“妾身的生辰是区区小事,怎及盈美人的安危要紧,后宫和睦安宁才是最要紧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懂事又漂亮,太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淡嗯了一声,便扶着自己的贴身宫女韵竹的手绕到了屏风后。 盈美人一见太后便凄凄艾艾的哭了起来,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将自己身上的红疹子扒开给太后看,太后紧皱着眉走了出来。 “盈美人身上的疹子实在是骇人,太医速去瞧瞧。” 候在门口的太医立刻躬身提着药箱去给盈美人诊治,不出许久便走了出来,向熬药的宫女要了今日的药渣。 可验完药渣神色便更古怪了,只能前去回禀道:“启禀陛下,微臣方才为盈美人诊脉后,发觉她的确脉象异常,不该是喝了补药之后的状况。但脉象并非中毒,药渣亦没有异样,不曾增减药物。” “以微臣之见,这症状应当并非是药物所致,不是药中下了毒。” 沈璋寒平声:“既如此,盈美人情况如何?可好医治?既不是药物所致,那就将盈美人今日所用所食和接触过的东西都查验一遍,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微臣领命。” 太医下去给盈美人开方子,盈美人在屏风后委屈的哭诉道:“就算不是中毒,也定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妾身一直好好的,这几日都不曾出门,怎会莫名起了一身的疹子?定是有人要毁了妾身的容貌,让陛下再也不宠爱妾身了。” 太后开口道:“盈美人入宫时间短,在宫里并无什么仇家,谁会在这几日害她?” 她语气淡淡的,十分平静,可话中的意思却无一不是针对姜雪漪的。 盈美人入宫不过短短两个月,这几日和她起了冲突的只有姜雪漪,盈美人是太后的人,她又是陛下的新宠,这是在点她呢。 可太后话中并未明着说她的名讳,即便是想分辨几句,眼下也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太后和陛下明面上是母慈子孝,可实际上却各怀心思。太后一手提拔了陛下坐上帝位,也可时刻提防忌惮着他会不会翅膀硬了将自己和家族抛之脑后。陛下靠着太后一步步走上来,没有亲情却有恩情,若不遵孝道必遭群臣不满,上书谏言,也会让人觉得皇帝刻薄寡恩,薄情冷血。 彼此忌惮,却又都要记着对方的好,这对表面母子,既互相成全,也是互相权衡。 姜雪漪站在陛下旁边没说话,这场合也轮不到她说话,就听陛下温声开口:“盈美人入宫两个月,并未听说过和谁有龃龉,又怎会是旁人蓄意陷害。朕知道母后喜欢盈美人,定是希望盈美人好好的,待太医查验完,想必会给个说法。” 听完这话,不光太后,就连姜雪漪都有些咂舌。 虽说截宠只是区区小事,从前宫里也有不少次这般情况,不值当特意拿出来说嘴,这也是太后并未直言的原因。 可陛下不是听不出来太后的意思,只是听出来了还装聋作哑的本事,姜雪漪也是自愧不如的。 等太医将宫女拿出来的一应物件都查验完毕后,上前复命道:“启禀陛下……微臣查验了盈美人所用所食,皆无毒无异常。只是今日的膳食中有一两道菜是盈美人以前并未食用过的,许是过敏也未可知。” 盈美人一听,眉头紧皱起来:“过敏?我自小到大从未有过这般迹象,怎么会好端端的就过敏的这么厉害?太医可确保查清楚了,没有错漏?” 太医再度深深弓腰了下去:“微臣在宫中数年,自问医术尚可。小主的药渣和衣食皆无异样,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过敏了。再者,人在心情积郁时易伤五感,风邪侵体,有时接触平时无碍之物也会皮肤受损,这亦不是不可能。” 沈璋寒淡淡道:“如此说来,没有中毒一事了?盈美人是饮食不当,抑或是风邪入体所致浑身起红疹?” 太医忙说道:“回禀陛下,盈美人的红疹虽看着厉害,可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且不抓不挠就不会皮肤有损。微臣已经开了方子,只要连续喝上一段时日,再涂上药膏即可。” 虽说这是太医的诊断,可盈美人的心里是一万个不信,定是有人害了她才是! 此人居心如此歹毒,想让她破相,更让她不能承宠,宫里与她有仇怨的除了棠嫔还会有谁? 这样密不透风的好手段,连太医都查不出来,可真是好心机! 只是盈美人实在百思不得解,怎么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若衣食住行都没问题,是哪里漏了可乘之机? 一想到棠嫔这样的心机手段,竟然能不知不觉的对自己动手,盈美人就觉得背后发凉,出了一身冷汗,就连身上的瘙痒红肿似乎都减退了几分。 可越是感受到她的可怕,如今看着她得宠站在陛下身边就更可恨了,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越过她,取代她的位置,将今日受的苦统统还给她。 太后淡淡嗯了一声:“既然你说盈美人无碍,那哀家也就放心了。” “盈美人是个好孩子,年轻貌美,人也乖巧懂事,皇帝该多疼些才是。眼下她身子不适不能伴驾,等盈美人好了,皇帝可别冷落了她。”说罢,太后缓缓起身,恢复了和蔼的笑容,“哀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希望你事事顺遂,心情舒畅,身边有可心人陪着。” “只有皇帝事事都好,哀家才能放心颐养天年。” 沈璋寒笑着恭送太后,温润道:”母后苦心,儿子心中感念。外头天冷地滑,母后回宫万分仔细些。” 太后温和的笑了笑,搭着韵竹的手缓缓走出了云眉居。 深夜将人折腾了一通,连太后都闹得不得安宁,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反而闹得阖宫不宁。尤其今日是姜雪漪的生辰,好好的夜晚被打断,沈璋寒隐隐有些不虞。 但念及太后,他仍是给了颜面的,缓声道:“盈美人身子突发状况,想必是底下的奴才怠慢了,伺候的不够周全。从内侍省再拨来两个得力的伺候着,好生照顾盈美人。” 林威即可会意,颔首道:“是,奴才明白。” 说罢,沈璋寒又添了句:“盈美人身子接连不适,近日需要安心静养。既如此,就在宫里好好养身子,等到明年开春好全了再伴驾吧。” 明年开春……那岂不是要明年元月以后了? 她才刚入宫两个月,就要失宠这么久吗? 盈美人自然不愿意被冷在宫里这么久,正要开口撒娇,可还没来得及说话,陛下就已经带着棠嫔离开了,甚至连对她多几句宽慰都不曾。 难道陛下是在怪她不懂事,深夜惊动了他陪着棠嫔吗?可是分明浑身不适遭人暗算的是她,棠嫔风光无限的过着生辰呢! 没有棠嫔的时候,陛下待她也是十分温存的,可有了棠嫔压在身上,随便吹吹枕头风陛下就不再宠着她了。 盈美人满身的红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站在门口看着陛下携棠嫔越走越远,又看到她发间流光溢彩的宝石簪子,咬紧了后槽牙。 她一定,一定会越过棠嫔,不辜负太后的期许,也为家中争光。 绝不会输在今日这一步上。 - 棠嫔生辰当晚盈美人浑身起红疹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宫,她需要调养身子不宜见风,直接告假到了年关之后,所以给皇后请安也就不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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